第1章 我是一個蘑菇

重,很重。

整個身子宛如載入淤泥般動彈不得,而他的頭頂就好像放了千斤頂一般,讓他連絲毫反抗之力都沒有。

也不知過了多久,亓硯卿隻覺得身子一輕,似乎被什麽人擲了出去一般,片刻後,他的視線全部恢複。

隻見他現在所在之地是一個很是華麗的府邸,這府邸通身散發著一股駭人的靈氣,就連地上的石板都是以通靈石所致。

見此,亓硯卿大驚。

此處是何地?

先前,在他的宗門,即便是太上老祖,所居住之地也未曾如此奢侈。

亓硯卿深吸了一口氣,開口欲要呼叫,可入耳的卻是極為奇怪的聲音。

直到這時,亓硯卿察覺異常,這才低頭看向自己身下。

入眼的便是一個白色的菌柄,在往下看去,便是靈土。

亓硯卿呆愣片刻,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已經化身為了一朵蘑菇。

半晌,亓硯卿這才苦笑不已。

是了,他早已死在祭靈淵的靈獸狂潮之中,他在醒來時便成了一朵不能動彈的蘑菇。

他曾目睹一位元嬰老祖扯他菌蓋,卻引毒入體,渾身潰爛,隻得以元嬰遁土逃命。

在他的印象之中,從未聽聞如此毒性的蘑菇,便將先前一切當做他死前的臆想。

但,現在看來,先前發生之事皆是屬實。

可他卻是不知,為何他會變成如此毒物。

也不知,他是被何人帶到此地。

正在此時,隻見一個白衣修士緩步朝他走來。

在看到這白衣修士的瞬間,亓硯卿瞬間愣住了。

隻見來者長眉入鬢,眼若寒星,薄唇輕抿,一身白衣無風自動,周身散發著的寒意令人不敢再視第二眼。

而令亓硯卿驚異的不是這人的麵容,而是這人的身份。

這人乃是九池的護宗長老,如今他們正道修士的仙首——雲龕仙尊!

思緒至此,亓硯卿忽然有些激動起來,若是這位的話,想來是有辦法恢複他真身的。

亓硯卿張口欲言,卻因無法口出人言,隻得轉而不斷扭動著身子。

雲龕仙尊何等仙人,應當能看出他並不是真菇吧?

思緒過半,亓硯卿忽然愣住。

他如今是朵連元嬰老祖都是毒死的蘑菇,可想而知,他是何等靈物。

他若是記得不錯,這雲龕仙尊不僅劍術無雙,一手煉丹之術更為人稱讚。

仙尊取他回來,應當不是為了煉藥吧?

仙尊如此霽月光風之人,應當不會吧?

可雲龕仙尊越是靠近,亓硯卿便越是恐懼。

這雲龕仙尊周圍散發的寒氣實在是駭人,即便他現在是個蘑菇,都有些瑟瑟發抖。

亓硯卿顫抖著看著雲龕仙尊朝著他伸出了手。

隨著那手指越靠越近,亓硯卿下意識地合上了雙眼。

可他想象中的痛苦並未到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很是奇怪的感覺。

亓硯卿抬眸朝上看去,隻見雲龕仙尊的手正扶在他的菌蓋之上。

仙尊整個人是冷的,但是,那隻手卻是溫熱的。

那種被撫摸的感覺,使得亓硯卿不由自主地擺動了一下身子,試圖想要甩開仙尊的手。

可是他的掙紮,對於雲龕仙尊來說幾乎等同於沒有。

良久,亓硯卿有些無助地垂下菌蓋,即便,他與仙尊離得如此之近,仙尊都看不出他的真身嗎?

難不成,他真的要以蘑菇的身體進行修行?

可一株靈植想要修成靈體,最起碼也要數千年,難不成,這數千年他當真要待在這靈土之中,連動彈都不能動彈一下嗎?

在亓硯卿菌蓋垂下去的瞬間,雲龕便鬆開了手。

他眸色有些深沉地看著靈土中無精打采的蘑菇。

他修上寒道,所有靠近他的生物不死也是半殘。

他此次出行,意外發現這位於十大毒物第二的星天菇,他想著,這其他生物無法靠近他,這毒物也許有些不同。

於是,才將這星天菇帶回來,以靈土養育。

可他這才稍許靠近,這星天菇便已失神。

與其將繼續養著,不如將其送還回去,也許還得存活。

正當雲龕準備將星天菇送還回去之時,便見那已經垂下菌蓋的星天菇,忽得又直了起來。

看這模樣,似乎遠比先前精神?

難不成,這星天菇洞曉他的思緒,才會如此嗎?

可這星天菇雖排行極高,但是靈智卻是極低,千年才化作一歲靈智,他觀這星天菇出世不足一年,又怎能開得靈智?

思緒半晌未果後,雲龕凝眸看著正在搖曳的星天菇,雙眼微眯。

罷了,既然這星天菇並不受他影響,那他便將這星天菇養在身旁便是。

若想使得這星天菇早開靈智,他便將其待在身邊,以自身靈氣灌養,如此,不出幾年,也得以開出靈智。

他雖不喜熱鬧,但也不願,身旁帶著一個未開靈智的毒物。

雲龕仙尊如何之想亓硯卿並不知曉,他隻想著,雖然仙尊看不透他的真身,但是,總歸幸而留得一命。

他也不用在於祭靈淵的屍體躺在一起。

他應當感到高興才是。

他現在雖然隻是一個毒物,但,他現在已經被雲龕仙尊取走了。

他都已經和雲龕仙尊在一起了,那在塑人身,似乎也不是一件困難之事。

幸而亓硯卿反應及時,這才給了雲龕留下他的想法。

“你真身為星天菇,如今尚未開得靈智,便賜名星瑾,你當勤勉修行,早日化的靈體。”

聽到這話,亓硯卿愣怔片刻。

這雲龕仙尊人是冷的,聲音也是冷的。

這一番話下來,聽得他的菌絲都在打顫。

可他卻是不知,這雲龕仙尊這句話是何意思。

既然,這雲龕仙尊知曉他並未開啟靈智,那為何要同他說這句話?

而這星天菇又是何物,他從未聽說過。

仙尊現在同他說這話,意思是因為星天菇開得靈智很快的原因嗎?

那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是否應該表現出已經開了靈智,可若仙尊這話不是這個意思,那他表現異常,怕是要被仙尊拿去煉藥。

在思緒片刻後,亓硯卿還是決定裝蘑菇裝到底。

就算是這星天菇真的開靈智很快,但是,靈植修行未經點化,即便待在仙尊身邊也要數年。

他可先裝著,看著仙尊神情再行他法。

正在此時,便聽到外麵傳來一名小童的聲音。

“啟稟雲龕仙尊,雲河真君前來求見。”

雲龕轉身回眸:“允”

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便見一位藍衣人忽地出現在雲龕旁邊。

見到這一幕,亓硯卿渾身一顫。

真君?

竟是化神修士!

他尚且還存有人形之時,不過練氣九成,連築基都未達到,他們天緣山的太上老祖也不過才化元三重。

今日竟窺得雲龕仙尊真容,順帶還得見化神真君,真當是不虛此行。

那雲河到了府邸內,一眼便見位於雲龕身後的亓硯卿。

雲河有些意外道:“咦,師弟,你怎將這星天菇帶回來了?”

未等雲龕回話,那雲河繼續又道:“這星天菇用來煉製天傀丹乃是最佳,若是師弟你不願動手,為兄代勞便是。”

聽到此話的亓硯卿瞬間將自己縮了起來,果真,還是要將他練成丹藥嗎?

若是將他練成丹藥的話,那他絕無生還的可能,甚至連轉世重生的機遇都斷了。

想到這裏,亓硯卿連忙抬頭,就見雲龕對他輕點了一下,隨後又轉過身去。

亓硯卿有些不解地看向兩人。

隻見此時,那雲河也背過身去,也不知是兩人議論聲音太小,還是並未開口的原因。

他竟聽不到那兩人說話了。

此時,雲河輕挑了一下眉毛道:“這星天菇倒是與先前見得不同。星天菇毒性僅在兩麵蠱之下。剛出世便可毒殺元嬰,等他長成,毒殺仙人也不在話下。若不趁著他未開靈智將其煉藥,怕是後患無窮啊!”

雲龕隻言道:“這個星天菇有些不對。”

聞言,雲河應和著點了點頭道:“師弟此話不錯,你手上這星天菇的確不對,我觀他出世不足一年,竟開出些許靈智,他似乎能聽懂我們在說什麽。”

雲龕不言。

“師弟你若是心中並未存疑,為何要下這避言陣法?”雲河眉毛微挑說,“你這陣法連化神修士都參不透,更不要說這剛出世的星天菇了。”

雲龕道:“我欲將他留在身邊,一是他的確不對,二是身邊有伴。”

聽到這話,雲河神情忽然複雜起來。

半晌,雲河才拍了拍雲龕的肩膀道:“你心中有數便可。”

他這師弟乃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再加上又修上寒道,一般人或是靈物靠近他這師弟,死的死傷的傷。

這星天菇雖然不對,但是,他卻能安生待在師弟身旁。

那天傀丹雖然珍貴,但也不是非要不可的。

與其將其煉藥,不如這星天菇待在師弟身旁當個靈寵,為他排憂解難,這樣也算得是兩全之法。

正在亓硯卿思索,蘑菇是不是隻能偶爾聽到人話之時,忽然聽到那雲河真君爽朗的笑聲。

他連忙抬頭看向那雲河真君。

隻見雲河真君衝著他笑了幾聲,隨後,說道:“師弟,這星天菇若是惹你不痛快的話,你便將他送到我的手上,我定要為你煉製最好的丹藥。”

說完,雲河真君便直接消失在了府邸當中。

全然不理會,他這句話會給亓硯卿帶來多大的傷害。

亓硯卿委屈巴巴地將菌蓋收了回來,這雲河真君和那雲龕仙尊聊上許久,還是想將他煉製成丹藥啊!

可是,他現在就隻是一個可憐的小蘑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