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聽姻緣
殷叡剛進後院,香草就迎上來:“二爺,姑娘在西廂等您呢。”
殷叡看了看正房,立即拔腿往西廂來了。
他掀開門簾發現雲芳在讀書,立即悄悄的進來,“妹妹找我呢。”
“嗯,二哥坐啊。”
就從桌子上的茶壺裏給殷叡倒了一杯涼白開,家裏過日子一向節儉,一個月才吃一回肉,如果家裏碰上好事兒才能添點葷腥。招待客人的茶葉是特意買的,也就是來客人的時候才用,一般時候全家都是喝白開水。
這已經是雲芳爭取來的了,最早的時候家裏都是喝井水,畢竟燒水的木柴也要花錢買,長年累月也是一筆不菲的支出。
殷家的日子向來是精打細算,而且還要維持排場,家裏使喚的仆人也就五六個,正院的活兒是香草一個人的。有的時候比如澆花換水還需要雲芳動手,伺候老爺子是老太太親自動手,香草是個女孩,更多時間陪著雲芳。
兩個哥哥那裏是香草的哥哥在聽差。照管前院跟著殷慶出門的是香草的爹和弟弟,廚房裏幹活和收拾東跨院的是香草的娘。
家裏值錢的隻有兩匹馬,一匹是老馬,老的動不了了,是老爺子當年征戰時候的戰馬。這戰馬一身的傷,半死不活直到現在,長壽的讓全家驚訝,但是如今非常安靜,伏臥在馬圈裏吃的少了,估計也沒幾年活頭了。老爺子三番五次的強調要照顧好這老馬,他自己能動的時候親自去馬圈鏟糞換水刷毛陪著曬太陽。
還有一匹馬,是雲芳的大哥剛進宮當侍衛的時候買的,如今五六年了,買的時候花了一千多兩銀子,是全家三年不吃不喝的積攢。
這就是殷家,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和大哥比起來,因為沒吃過苦受過罪,所以殷叡對權貴就沒什麽巴結獻媚,對權勢不是很熱衷,所以有時候就不懂大哥和爹爹的那種汲汲營營。
他捧著杯子忿忿不平:“那人要說起來是個不錯的人,模樣好,家裏看著烈火油烹,說破天去讓親戚鄰居們評理,都說是咱們高攀了人家。
可是還有詞兒叫‘齊大非偶’,人家那麽好的家世怎麽就看上了咱們這種僅僅能吃飽飯的破落戶呢。”
“說誰是破落戶呢!”門外殷祺嗬斥完又說了一句:“妹妹,哥哥進來了。”
得了妹妹的允許,殷祺才推門進來,雲芳趕快又倒了一杯水。
看著大哥的冷臉,殷叡訕訕的問:“榮國府的那對父子還沒走?”
殷祺搖了搖頭,用手指虛空點著弟弟,“你啊,讓爹娘知道了要罵你的,你跑來胡咧咧什麽,八字還沒一撇呢,怎麽什麽話都讓妹妹知道。”
“哥~”殷叡自己撒嬌沒察覺出來,問道:“怎麽辦?難道就聽爺爺和爹的?”
殷祺一口氣喝了一杯白開水,又自己提著壺再倒了一杯,“你剛才說的也沒錯,賈瑭那人倒是挺好的,連皇上都知道。可惜啊,就是家門給他拖後腿了。”
“他個官迷到底是多想當官啊,怎麽鑽營的皇上都知道了?”
殷祺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妹妹,“不知道吧,人家能測量大河的泥沙,而且會治理河道,這本事一般人沒有。折子正擺在皇上的案頭呢,幾位工部的老大人看過了,都說靠譜。如果不是因為他們賈家是太上皇的臣子,這會兒皇上已經開始提拔他了。”
“他還有這本事!”殷叡的口氣帶著羨慕震驚,不管咋說,這本事是大部分都沒有的,不服不行。
殷祺沒把雲芳當成一個普通的閨閣女孩,要不是前幾年妹妹整頓家業,也沒錢給他鋪路送他進宮,沒機會進宮也沒了現在全家的好日子。所以他有些話是願意和妹妹說的。
“在爺爺和爹看來,榮國府是一等一的好門第,但是他們家如今內憂外患一大堆,以賈瑭的本事,估計看出來了,所以這才不顧體麵他們父子親自上門,而不是讓媒人來傳話。為的就是極力促成這婚約,怕媒人來回傳話咱們家回絕了。”
雲芳想聽聽哥哥是怎麽說的。
大哥分析:“他們家的外患有兩個,第一是軍中地位被他們的姻親王家代替,王家兩代姑娘和他們家結親,看架勢是想徹底取代他們家。
第二他們是老臣,在皇上跟前沒臉麵。如果一年兩年還好,時間長了慢慢淡出朝廷,賴以生存的軍中勢力又被王家取代,將來肯定要落魄。
針對於此,賈瑭積極向皇上表忠心,可皇上就是不接這個媚眼,其中的顧慮就來自太上皇。怕是因為在皇上那邊走不通,他想和咱們家結親,通過我想在皇上跟前露臉,避免他們家被皇上忘了。”
“那軍中的勢力就不管了?”殷叡問道。
殷祺冷笑了一聲:“就他們家的那群公子哥,上不得馬拉不開弓,去了軍中就是丟祖宗的臉,還好意思接著管?如今還有一些勢力,也是當年他們祖宗給留下的好人緣還有人情債。
看到沒有,就是因為當年爺爺被他們搭救,如今他們家上門討要這個人情債了,爺爺要不要還?爹爹該如何說?
甚至你我兄弟也要捏著鼻子認下來,這就是為什麽最好別欠人情債,自己還不完,甚至還連累子孫。”
雲芳看他越說越鬱悶,就轉了話題:“那內憂呢?”
“還不是家裏奢侈,聽說開始寅吃卯糧了。”殷叡接了一句,畢竟榮國府的門檻高,生活奢靡也不是空穴來風。
殷祺搖了搖頭,這是小事兒,隻要權利還在錢真不是問題,就比如眼下,他們自己家沒錢,但是權利在手,好府邸不久就送來了,省得到處去尋找宅子,而且找到的也未必合心意。
有些規矩是心照不宣的,在人家看來太奢侈了,但是在權貴這個圈子裏,不能節儉,節儉是丟了體麵。一旦失了體麵,就再難找回來了。
“他們家的內憂是家裏爵位繼承模糊,聽說他們家的人偏愛二房的那個叫寶玉的,除非這個寶玉有經天緯地之才,能使得家族中興,要不然如果爵位落在二房頭上,一旦爭奪起來就會傷了他們家的根本。
這就好比一輛馬車走下坡路,本來就刹不住車了,還使勁抽了一下馬屁股,擎等著翻車呢。”
殷叡才不管人家的爵位怎麽繼承呢,“賈瑭是個填房太太生下的,就算是爵位還在他們大房,上麵還有個賈璉呢,也輪不到他。他也不是將來的家主,這家人就是結親也該找個要緊的子弟來,這分明就是拿當日的眼光看咱們,覺得咱們還是三瓜兩棗能打發的破落戶!”
雲芳聽了一會兒已經明白了,這兩個哥哥怕是都不想自己嫁過去。
問他們:“爺爺和爹都樂意,如果答應他們了呢?”
殷祺就說:“下下策,就是打賈瑭一頓,讓他在家裏鬧,說不成親了,也就是他們主動退婚。這主意對一般的紈絝子弟簡單粗暴且有用。隻是目前看著,賈瑭就是挨一頓打也會死纏著要結親,他這個人還是有點眼光的,不是混吃等死的膏粱子弟,所以這種辦法不行。”
“那中策呢?”
“就是我找賈瑭,問問他想要啥,他想要的是在皇上跟前效力,我費點事兒他耐心等著,也不是不能辦成。要真是這麽做,怕是這個人欲壑難填,而且容易夜長夢多。”
“那上策呢?”
“我去同僚那裏看看,看哪個還沒成親把你嫁過去,然後我們一塊求到皇上跟前。奏報皇上賜婚。有賜婚,爺爺和爹答應賈家的自然就不算數了。”
雲芳搖了搖頭,“這不是好辦法,算不得上上策,你這麽做,第一,我是被倉促之間嫁過去的,就好比剛離開了虎口,沒準就進了狼窩。
第二,有以勢壓人的嫌疑,還要讓皇上落下一個話柄,畢竟有人在金殿上說皇上幫著人謀奪他人的未婚妻,皇上在太上皇跟前也辯解不了。甚至因此讓大哥失了聖心,留下一個是非不分不會辦事兒的印象。”
殷叡就說:“下下策最好用,我找人打他一頓。”
雲芳趕快拉著他,“你先別急,我想先看看那賈瑭是個什麽成色,咱們再知己知彼製定計劃,如果是個能過日子,也別多事兒了,索性成婚也行。”
“啊!”殷叡驚訝極了。
雲芳就看著大哥,“我想背著人見見他,最好讓他不知道我的身份。如果這個人真的很不堪,我有辦法料理了他。大哥能安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