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前程事
楊太太覺得大兒子的婚事一點都不比女兒的好辦,光是在人選方麵就挑花了眼。
這不是什麽好事兒,楊太太也知道自家門第是剛興盛起來,根基還淺薄著呢,何德何能對著人家豪門大戶嬌生慣養精心養育的女兒挑挑揀揀。所以和雲芳說起來也是愁的不行。
下午天黑的早,全家掌燈了殷祺才回來,一進門就問有沒有把姑奶奶接回來。
玉芳的稱呼從姑娘變成了姑奶奶了。
殷祺進了爺爺奶奶在的正堂,剛進門就看到妹妹給祖母摁腿,笑著問了一句:“什麽時候到家來的?”
“上午來的,來了陪爺爺奶奶和爹娘各說了一回話才吃的午飯,哥你吃過了嗎?”
“吃了,在宮裏吃的。”
爺爺這個時候說話:“侍衛們吃的都是爛糊飯,少油少鹽,有的時候那幫子孫子還煮的半生不熟,很多人都吃不下去,你要是沒吃好,讓你娘給你安排。”
以前是吃爛糊飯,現在的飯菜絕對是有滋有味,這裏麵的事兒不值得在家裏人跟前顯擺。“吃飽就夠了,別讓我娘忙了,再說了,那爛糊飯我吃了那麽多次,倒是覺得別有一番滋味呢。”
胡說八道,夾生飯能好吃!
隻不過是時過境遷,說起來故作懷念罷了。
爺爺就跟奶奶說:“孩子在家還住幾天呢,讓他們兄妹早點回去歇著,路上說說話,明天再來陪著咱們溜達吧。”又說殷祺和雲芳:“去給你們太太請安吧,也陪著你們父母說說話。”
殷祺和雲芳站起來應了,雙雙從正院退出來。
路上香草在前麵挑著燈籠引路,後麵殷祺和雲芳說話。
殷祺說:“武桐和我關係不錯,這次讓他帶著賈瑭,你回去也跟賈瑭說,讓他用點心,老武是不會貪了他的功勞的。再跟你說一件事兒,老武有個妹子,是庶出的,身份低了些,但是老武說他娘沒生女兒,這個庶出的妹子早早的沒了生母,是在他娘的房裏養大的,把她當親閨女養的,想說給我做妻室。”
“哥哥答應了?”
“老武的為人我是知道的,我去過他們家,拜見過他母親,要是那姑娘有武夫人身上一絲真傳,也足夠在家裏擺布開了。回頭我和咱娘說一聲,這事兒就這麽定下來吧。”
雲芳知道這裏麵有兩家聯手的意思在,也有他和那個老武昔日的情分在,男女感情反而在其次。他們這些天子新貴們的根基還很淺,隻能抱團,聯姻是抱團的最好辦法。
雲芳就聯想到了賈元春身上,就跟殷祺說:“賈家的那個大小姐,二房嫡出的那位,聽說她舅舅想送她進宮做女使。能送的進去嗎?”
後宮的事兒侍衛們接觸不多,但是前朝後宮距離不是很遠,中間靠太監這個紐帶鏈接,所以殷祺也聽說過一些。
“看來還是走的太上皇的路子,咱們這位皇帝也是個苦命人,他生母地位低,那個時候聖母皇太後也不受寵,母子兩個受過一段時間的煎熬。他成婚後,身邊也沒幾個像樣的侍妾,如今有人在母後皇太後耳邊說了很多,想給皇上塞人呢。皇上不樂意要,但是太上皇卻要給,說什麽綿延子嗣是重中之重。
對這事兒,皇後不甚熱衷,聖母皇太後沒什麽主見,母後皇太後被皇帝勸了幾次也罷手不管了,後宮的女人不管,太上皇自己折騰的最起勁,說是要選幾個出身詩書禮儀之家,懂得詩書禮節的女子來做女使,掌管宮中藏書什麽的,這路子走的野,一看就知道不是宮裏女人們出頭弄的事兒,本可以直接弄進來當妃子,卻偏偏做女使......有幾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老皇帝天天折騰個什麽勁兒啊!以為著這些女子能左右大局?
如今老皇帝最缺的是時間,他給兒子選妃,這些女子想起作用最快也要三五年之後,想要左右大局,也要在十幾年之後,就收益來說實在是緩慢了些,有這個精力不如折騰點別的。
說話的時候到了楊太太他們夫妻的院子,夫妻兩個看到他們兄妹過來非常高興,殷慶讓安姨娘派人去叫殷叡,想要全家坐著一塊說說話。
對於賈瑭來說,媳婦不在家,他待在家裏也沒意思,還要應付一波接著一波的賈家男人們拉著自己去喝酒看戲。不如到國子監,然而國子監也放假了,賈瑭隻能去老師家裏讀書,順便給老師幹活兒。
他這位老師在數學方麵是個學問大家,經常要算大量的數據,賈瑭以前沒少給老師打下手,也經常在老師家裏留宿過夜,這位老師也非常照顧他。照理來說,這樣盡心的老師很難找了,賈赦無論如何也要上門致謝,但是人家一次都沒上門過,也沒吩咐過家裏過年過節替賈瑭準備一份禮物。
雲芳回去也就是三四天的功夫,他去老師家幹了兩天書童的活兒了。第三天就有賈赦身邊的小廝跑來尋找他。
“三爺,宮裏來人了,說是皇上召見您呢,把大老爺二老爺唬了一跳,讓您趕快回去換了衣服進宮。”
他老師就催著他趕快回去,送他上車的時候還囑咐了不少麵君要注意的事項。賈瑭趕快回到了榮國府,賈赦和賈政已經在等著了。賈政是從衙門裏趕回來的,他們兄弟一起問賈瑭最近幹了什麽事兒。
賈瑭回答不知道,先去換了衣服,接著賈政賈赦帶著賈瑭往宮裏去,實際上他們老兄弟根本沒能進入宮門,隻能在禦街外麵的茶樓等著。
好半天賈瑭才出來,出來的時候臉色還不錯,對等候的賈赦和賈政說:“是我內兄舉薦,皇上又聽說我跟著國子監的師父做學問,已經熟練掌握了算術,讓我過了年就跟隨武桐大人治理永安河。”
兄弟倆個頓時鬆了一口氣。
賈赦喜氣洋洋的問:“賞賜了什麽官職?”
“工部清水司代主管郎中,從四品,皇上說幹的好了,就是四品。”
賈政的臉色就有點不好看,侄子的品階實權比他這種混了多年官場的都要大,讓他多少有點臉上不好看。賈赦也發覺出來了,但是他不點破,就開始誇獎兒子,什麽“盡忠職守”什麽“報效皇恩”這些說完,開始“早日升官”......
提起來升官,賈政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來的時候兄弟兩個還算是同心,回去的時候賈赦得意洋洋,賈政心裏生悶氣。賈瑭一路看著賈赦和賈政,就想問問這兩位,“你們都不擔心我的差事幹不好嗎?”
正常的家長這個時候不應該是發愁家裏的小屁孩毛都沒長齊,怎麽敢跟著治理河道的?需不需要人手幫忙?懂不懂河道治理?要不要家族出麵找這方麵的能人跟著把把關?要不要找老成持重的管家和幕僚跟著孩子和地方官員打交道?一個正在讀聖賢書的小屁孩,突然被委以重任,是不是皇帝給榮國府下的套?......
這倆位根本沒多問,也沒多想,高興的隻顧著高興,鬱悶的也隻顧著鬱悶,一個比一個沒譜。
他們去了宮裏,家裏的女人也很擔心,史太君還好,邢夫人是最擔心的。
好一會兒報信的回來了,原來是個好消息。史太君和邢夫人的臉上喜氣洋洋。王熙鳳開玩笑:“還是三奶奶最有福氣,前天走的時候是個奶奶,明天回來就是個夫人了。”
一屋子都笑了起來,邢夫人暗暗盼著兒子給自己掙個誥命回來,心裏高興了不少,臉上帶著笑容,不像之前那麽在老太太跟前謹小慎微。
史太君囑咐她:“給他們小夫妻的院子裏再添派點木炭,估計瑭兒這些日子也要多準備,他那書房裏的炭火不能停了。過了年天還冷,你盯著點瑭兒媳婦,讓她給她男人準備厚衣服,在家千日好出門出門一時難,不能讓他在外麵凍著了。”
說著一臉欣慰的模樣:“這一出去就是個大人了,往後也扛起家裏的事兒了。這次能有這樣的恩典,一來是要謝謝殷家惦記,二來也要多謝他那國子監的師傅,趁著過年,把給他師傅的年禮加厚幾分,殷家那邊......好好謝謝才行,等瑭兒媳婦回來吧,回來了再商量。”
整個屋子都在聽老太太講話,邢夫人在老太太說一聲後立即跟一句:“是,您說的是。”“還是老太太有見識。”......
屋子裏她們倆個歡歡喜喜,王夫人就心裏不得勁,覺得史太君這麽多囑咐都是給自己聽的,王子騰一直在背地裏對賈家的事兒指手畫腳,這次賈元春的事上也是如此。惹得老太太不高興,借著賈瑭的事兒以此讓王家難堪。
王夫人隻能忍了這口氣,冷眼看著史太君和邢夫人商量,暗暗思索著邢夫人到底能得意多久。
堂上沒有李紈,李紈在家裏照顧臥床的賈珠,但是消息他們夫妻也知道了,李紈坐在床邊說:“阿彌陀佛,有瑭三爺在外麵,這幾位爺裏總算有個出來做事兒的了,想來二老爺和二太太不必那麽著急了。大爺也能放下心好好的養病。”
賈珠搖了搖頭:“你不懂。”
就因為賈瑭這隔房的侄兒出息了,老爺和太太會更著急。
賈珠心裏如滾油一樣,妹妹賈元春的事兒讓他絕望,說什麽父母都不會聽,他這幾天就在想,如果是自己做了官兒,在這個家裏有了說話的權利呢?
他迫切的改變這一切,但是如今賈瑭的出仕給了他很大的壓力,“把我的書拿來,讓我再看一會兒。”
“大夫說不能再費神了。”
“看些以前都看過的書怎麽是費神呢,看新書才費神呢,我給你讀一讀吧。”
李紈去把書拿來,“算了算了,你拿著看吧。要是給我讀了反而讓你勞神。”
賈珠接過書對著李紈一笑,“你放心,我過段時間就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