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富貴路

“哦”?

賈瑭越過雲芳問了一句:“你有沒有聽說是哪家的哥兒?”

香草搖了搖頭,“不知道,但是聽說是個富貴人家,是要去享福的。”

雲芳和賈瑭對視了一眼,賈瑭囑咐雲芳:“這事你別管那麽多。”

他們夫妻求的是將來能保一條命,插手二房的事兒多了反而不好。

雲芳也不打算管,這事兒也不是自己能管的。“看你說的,我剛嫁進來的,還是隔房的嫂子,能說什麽?能插手什麽?”

賈瑭一想也確實是這樣,兩口子就收拾了一下吹燈休息。

次日雲芳才知道,這消息自己還是晚人一步知道的,比自己晚的還有史太君這位老太太。在主子們知道前,家裏的下人們都知道了。就從這件事上來看,王夫人管家管的也不怎麽樣,自己閨女婚嫁之事被家裏的下人全部嚼舌頭嚼了一遍。

當天早上雲芳和邢夫人一起到了榮慶堂請安,就發現院子裏大家的氣氛不好。

老太太也沒見著,隻有一個二等丫頭叫做鴛鴦的,出來傳話。

“大太太,瑭三奶奶,老太太今日不舒坦,讓二位明天再來。”

“是怎麽不舒坦的?要是病了還要伺候老太太喝藥呢。”

如果病了,邢夫人這種做兒媳的自然要侍疾。所以她擔心這是病了,一旦病了比日常難伺候多了。

這叫做鴛鴦的丫頭嘴巴嚴,不會說出來的,隻跟婆媳兩個說:“不妨事,大太太三奶奶明日再來也是一樣的,這也是老太太的吩咐。”

邢夫人樂得不伺候,帶著兒媳婦出門回去了,在轉過夾道去坐車的時候,看到一個婆子提著水桶路過,邢夫人身後的王善保家的立即跑過去,嘰嘰哇哇幾句把這個提水的婆子叫來了。

最近幾天周媽媽還會跟著雲芳,所以小聲的跟雲芳介紹:“這是老太太院子裏的粗使婆子。”

這個婆子到了跟前,先是跟邢夫人和雲芳請安,王善保家的知道這老貨不說話是什麽意思,從袖子裏塞給了這個婆子幾個大錢。

這婆子的手在袖子裏摸了摸,眼珠子轉了轉,看了看四周,小聲的說:“今天一早,二太太把大姑娘的將來和老太太說了,老太太就不舒服了,也不想見人。”

這消息......好吧,也就值這幾個大錢,要緊的沒有,但是起因經過講了。

婆媳帶著人往回走,出了夾道迎麵遇上了李紈。

雲芳就主動打招呼:“大嫂子這是去哪兒了?”

李紈先給邢夫人問安,就小聲的說:“剛送我們大爺去二太太那裏了,唉,你們還不知道吧,王家的舅老爺給大小姐想了一個法子,送她進宮呢。”

“啊!”邢夫人既驚又喜。“真的嗎?這麽說咱們家要出一個娘娘了。”

李紈哭笑不得:“難道您老人家覺得進宮就是做娘娘的嗎?”

邢夫人的理由也很足:“咱們大小姐的人品家世,進宮隻能做娘娘,難不成還做宮女?”

李紈的表情就複雜了起來:“是送進去做女使。”

女使?

這詞用的很文雅,其實還是去伺候人的。和宮女也就一個性子,具體看做什麽工作,比如宮內也是有內官的,大部分是太監和有了年歲的老宮女擔任,管的宮裏那一灘子事兒,這老宮女有了地位,掌握了權利之後,人家奉承一句女使或者女官,混的好的能安排皇後妃嬪的祭祀典禮,看著體麵,但是終究不是主子啊!

邢夫人就先替賈元春可惜了起來:“大姑娘也是金尊玉貴養大的,這也太......?”

李紈就點頭,“我們大爺也不同意,但是老爺太太那裏想是打定主意了。”

邢夫人就追問:“老太太那邊呢?老太太怎麽說?”

“說大姑娘既然是老爺和太太的孩子,讓他們做父母的拿主意吧。”

說完一歎氣,和邢夫人玉芳告辭。

雲芳扶著邢夫人的手往外走,婆媳兩個回來之後,雲芳回去歇著,邢夫人就去找賈赦,這是大事,不能不讓賈赦知道。

到了晚上,老太太那裏還是不見人,賈瑭聽說老太太不痛快就沒回東院,先去給老太太請安,見不見的,關心要表達到,但是沒想到老太太居然見了賈瑭。

賈瑭回到家的時候都已經是天黑之後了。

剛回來雲芳就問:“去哪兒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賈瑭先是把外邊的披風解開,又在在火盆旁邊烤了一會兒火,才坐到了雲芳身邊:“去老太太那院兒裏了,聽說老太太不舒服,我過去瞧瞧。誰知道是氣的了!”

這個時候屋子裏麵也沒有外人,香草給他們倒了一杯水之後退下去了。雲芳就抓住這個機會問:“是因為賈元春的事兒?現在商量著把賈元春送進宮裏麵嗎?”

“是啊,這裏麵主導這件事的是王子騰。”

賈瑭說這句話的時候忍不住歎息了一聲,想當初寧榮二公是多麽牛氣衝天,可惜了,子孫不行,一代不如一代。先不提有沒有本事在朝堂裏麵宦海沉浮。單說如今,連自家的勢力都保不住,還被姻親像是提線木偶一樣的擺布。

這事兒如果把自己代入到老太太身上,賈瑭覺得自己能把自己氣出個好歹來。畢竟四大家族,王家在以前隻是賈家小跟班,現在踩到自己頭上來了,後來居上了!!

賈瑭畢竟在這個家庭裏生活了這麽多年,哪怕知道前路不好,這個時候忍不住又歎息了一聲。

“王子騰?他何德何能敢左右賈家女孩進宮的事兒?是這孩子是他們家的,還是宮裏麵的權力是他們家的?”

“是王夫人聽他的,我那好二叔也信他。”

說到這裏賈瑭壓低聲音:“這一對夫婦都天真到極點,可偏偏掌握著家中的大權。這種事兒咱們看著都不妥,但是他們夫妻兩個打定主意要這麽做,其實還是為了一件事兒。”

“什麽事兒?”

“爵位。”

有了爵位就是家族的話事人,往後再做什麽事情都顯得名正言順了起來。如今賈政無論做什麽事都少了一股底氣,就是因為他不是名正言順繼承爵位的那個人。

而賈元春這個女孩從外表和所受到的教養來說,都屬於上上乘的。她的父母相信她進了宮絕對能一鳴驚人,富貴對於賈元春來說就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但是讓賈瑭來說,賈元春幹什麽都行,千萬不能進宮。

“這姑娘是一個不會看人眼色的人,畢竟從小在家裏麵嬌生慣養,都是人家討好她,她何曾討好過人家。這一點如果是在宮外,頂多大家會覺得這樣的人不會考慮到別人的感受,不和她交往,頂多疏遠。

但是到了宮裏卻是一個很致命的缺點,那裏狹小的空間限製了人員的流動,所有的恩怨情仇被無限放大,賈元春天真浪漫而不自知的時候,已經在背地裏麵得罪了很多人。有可能她得罪的還有能掌握她生死權利的皇帝。”

雲芳一時半會兒不會理解:“不至於吧?”

賈瑭就給她舉了個例子:“你就拿榮國府現在的飯菜舉例,要是這位傻姑娘進了宮,看見皇帝吃的是窩頭豆腐湯,直接張嘴來了一句‘原來宮裏給皇上吃這個,還沒有我們家的好呢。’你說說皇帝會怎麽想?特別是皇帝現在這麽缺錢,眼看著有一個貪官的錢能落在國庫裏,又被人給撬走了,心裏麵會怎麽想?”

“沒這麽傻吧!”雲芳覺得他舉這個例子也太顯得賈元春情商低了。

“你以為呢?我記得她省親回大觀園的時候,說什麽‘送我到那不得見人的去處’,你想想當時她的身邊多少站了宮女太監,又有多少家裏的奴仆,這麽公開的場合,她還這麽說,圖的自己的痛快,覺得回娘家了,有什麽委屈都能和娘家人說,隻是這個娘家是能給她做主的嗎?她是怕皇帝不知道還是怕死的慢?那個時候賈政是拚命的替她說話,人家隻聽出來賈政說的是冠冕堂皇,可老父親一番苦心暗地裏提點女兒小心謹慎。可惜,她根本就沒有聽出弦外之音。”

雲芳這下真的沒話可說了。

賈瑭還要再說,就聽見外麵院子裏有人說話,問了一聲:“誰在外麵?”

黃晶推開門在門口站住,回話道:“三爺,奶奶,是周媽媽趕來了,說明天奶奶回門呢,太太已經讓人準備了回門禮。”

賈瑭說了一聲知道了,黃晶出去把門帶上了。

賈瑭不想再說那麽多,“畢竟這邊單獨開火,而且和那邊來往的有限,咱們處處遠著二房,出事兒了,頂多是丟官,其他的也還好。”

就是不知道將來這一群人又怎麽作死呢。但是雲芳回頭一想,反正這群人都得罪過皇帝了,下場注定了,梁子都已經結了,還能怎麽樣?

睡覺睡覺,明天回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