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第26章 第 26 章

“怎麽可能?”

聽到同僚的話,辦公桌前的警察眉頭緊縮。

“這孩子也這麽大一個人了,被人挖了眼珠又開膛破肚的,他不掙紮?一個躺了這麽多年的小老頭,被他一拳就能撂倒了吧?退一萬步講,中心醫院這麽大的醫院,護士怎麽可能任由躺在植物人病房裏的人跑到另外一個人的病房裏,還搞出這麽大的事情來……”

“不然怎麽說這事邪門呢。”

辦公室裏,穿著製服的中年男人臉色凝重。

“我們也問了病區的護士長和相關人員,他們都表示,那天他們真的完全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簡直就跟鬼迷了眼似的。護士站就在那間病房不遠處,但是當班護士還有病區其他人雇傭的護工都沒有聽到受害者發出過任何聲音。”

“哦,對了,這件事情最蹊蹺的點還不是老頭吃了人內髒和眼珠這點……”

一邊說,中年男人一邊點了點鼠標,用電腦屏幕播放了一段安保監控錄像。

錄像顯示時間是淩晨兩點,攝像頭對著的,似乎是一處花園小道,光線很暗,很長一段時間裏,這條被灌木和樹叢攏住的小路上都沒有任何動靜,甚至就連總是在夜間行動的野貓野狗都不見一隻。

直到忽然間,一個白影闖進了畫麵。

那是一個下半身都浸在鮮血中的男生,他低垂著頭,無比僵硬地擺動著雙腿,一搖一晃地,朝著某處走去。

“嘶……”

一起在電腦前觀看錄像的人不由自主地抽了一口冷氣。

“這,這是?”

“這是啟明中學的夜間監控錄像。”

中年警察幽幽說道,聲響十分緊繃。

“護士發現中心醫院的事故後立刻就報了警,但是我們趕到的時,病房裏除了那位神誌早已退化到幼兒階段的老人之外,空無一人。”

“可是,他,他的眼睛已經被吃掉了啊?而且他還被人刨開了肚子,這怎麽可能?”

同僚不敢置信地低呼道。

辦公室裏的空調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老古董了,被經年累月的香煙都熏黃了,但凡是夏天,在辦公室裏的人就沒有不抱怨這破爛空調不製冷的。

可現在,幾個人湊在電腦前看著卷宗和證據,卻覺得背心裏陰惻惻的,無端有股寒意沿著脊椎往頭頂心竄。

“沒錯,所以最開始我們幾個趕到的時候都是在中心醫院內進行搜索,”說話的警察緊緊地盯著監控錄像上的男生,額角滲出了點冷汗,“誰都沒有想到會有一個人能夠在受了這麽重的傷的情況下徒步走這麽遠。雖然也可以理解為他遇到這樣的襲擊後,精神受到了巨大創傷導致行為失常,可,可是……”

他的話沒有說完。

辦公室裏陷入了一陣短暫的寂靜。

在場的都不是那種腦殼裏裝豆腐的菜鳥,他們都很清楚,人……尤其是正常人,就算受到了刺激,也很難在這種情況下,莫名其妙地從幾公裏外的中心醫院跑到啟明中學去。

“他走路的姿勢也有些怪。”

有人盯著屏幕,不由說道。

“怎麽看著就像是有人在架著他往前走似的……”然而,他們看得分明,攝像頭前,隻有宋城一個人的影子。

“技術部已經分析過這段錄像了,沒有任何憑借修改的痕跡。沒有人在架著他走,如果有,那麽,那個人就是我們看不到的——”

年輕警察戰戰兢兢地說道,一邊說,一邊忍不住看向自己周圍。

果不其然,他發現周圍的同事們,臉色都有點僵硬。

“怎麽跟當年肖家一樣,都這麽邪門啊?”

不知道是誰,莫名其妙的提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件事。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腦海中都浮現出了十多年前那場震驚全國的慘案,而即便是已經見多識廣的警察們,在猝不及防再次聽到肖家這個詞時,都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戰。

“把你們腦子裏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都收收!”

最為年長的一名警察厲聲喝道。

“咳,張隊說得對……這個案子都還沒有仔細了解呢,想那些有的沒的不是幹擾思路嗎?”

有人立刻如釋重負地開口,略過了肖家的話題。

“啟明中學除了這個學生之外,好像還有個老師也莫名其妙失蹤了?這兩者之間是不是有什麽關聯?”

還有人順勢問道。

“沒錯,啟明中學那個猥褻學生的老師,\張隊揉了揉鼻梁,沉聲道,“事實上,學校那邊就是一直在尋找那個男老師,在仔細查看校內監控的時候,才發現了我們這個案子的受害者宋城。”

說到這裏,張隊就止住了話頭。

他沒有說的是,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意外,恐怕校方根本不會想到去查看肖家鬼屋裏的情況。

而那個名為宋城的男生的屍體,恐怕也要再過好幾天,才會被人發現。

“聽說被發現時,那個男生的姿勢也很怪。\

“嗯,是背對著牆跪著的,看著就像是在……在拜神一樣,不過,方向又不太對。”

警察抽過了卷宗,找出了最開始發現宋城屍體時拍下的照片。

在照片上,因為失血過多早已死去的少年身體僵硬,但莫名的,就是可以從那具屍體的姿勢上,看出他的極度恐懼。

他,到底在恐懼什麽呢?

張隊凝視著照片,忍不住想道。

恐懼到連頭都不敢回。

中年男人的目光掃過照片的一角,宋城屍體背對著的,不過就是一麵普普通通的牆而已。

牆麵上鋪著早已不再流行的牆紙,牆紙上也滿是因為無人打理,而生出來的黴斑。無論張隊怎麽看,都沒有看出任何問題來。

不過,如果是肖家的話……

“哦,對了。”

一小段不自然的安靜後,年輕警察又開口道。

“宋城這個年紀的男生,手機就跟體外器官似的,一般來說都會隨身攜帶,但是無論是在宋城家裏,醫院,還是他的死亡地點,我們都沒有發現他的手機。”

“他的手機,被人刻意拿走了。”

*

【“嘻……阿秀……”】

【“我的阿秀,怎麽哭得這麽好看……”】

破敗的城中村深處,一棟老舊到極點的違建小屋裏。

陰影中,又怪異而黏膩的低語,悄然響起。

“嗚——”

李秀的外婆手持黃符,在這扇門前來回的走了好幾遍。

可最終,她也沒敢真的走進房間。

她隻能僵硬地站在那扇門前,身體因為戰栗而不停地晃動著。

而當房間裏聲音傳來的瞬間,她猛地抬手,用力地按住了自己的嘴,將口中恐懼的嗚咽強行咽回了喉嚨裏。

年邁的老人神色無比惶恐,她眼睛睜得很大,很大,就這樣膽戰心驚地往後退去,就好像緊閉的房門裏,真的有什麽極為糟糕,極為扭曲的東西存在一樣。

一直到退出走廊,外婆才一個趔趄,半跌坐在了地上。

兩行眼淚從她渾濁的眼裏流出。

老人幾乎是雙手撐著地,半爬半滾地衝向了大門。她就那樣縮在門口,坐了好久好久,那張幹癟枯瘦的臉上,才稍微多了點血色。

“作孽啊……”

外婆喃喃道。

“真是作孽。”

就在外婆因為恐懼而不敢走進家門的時候,那扇木門的後麵,那裏依然隻是李秀每天都很熟悉的房間。

灰塵滿地,光線昏暗,到處都是廉價又無用的雜物。

不過,此時時刻,李秀每天都要放一碗生米的床底下,卻多了點別的動靜。

在滿是灰塵的床底,是一隻滿是裂紋,沾滿了血漬的手機。

手機屏幕是亮著的,一段畫麵正在屏幕上循環不斷地播放著。

那正是幾天前,李秀被人強行帶去肖家鬼屋,被人按在地上霸淩欺辱,又被人惡意拍下的場景。

但是,如果李秀真的看到了這段錄像,他一定會異常驚訝,原因是,此刻在手機上重現的畫麵,跟他,還有方乾安記憶中的,完全不一樣。

……

【“嗚……”】

昏黃的房間裏,是少年細弱如幼貓般的嗚咽。

沒有任何汙言穢語,沒有任何聚眾欺淩。

高大,傲慢,恃強淩弱的男生們在手機攝像頭前,一直都隻是微微垂頭,呆若木雞地站著。

他們一動不動,僵硬得像是一具又一具被樁子釘在原地的屍體。

而李秀就在那些人的包圍中,蜷縮在牆角。

少年的臉色慘白,就像是陷入了夢魘中無法醒來的人,他微微仰著頭,眼神無比渙散。而他的身體,則是在不停地微微抽搐。

在李秀的身邊,是方乾安。

高大的男生此時簡直就像是未開化的野獸一般四肢著地,伏趴在身形瘦弱的少年身前。

錄像裏,那種詭異,生澀的怪異聲音,就是從他的喉嚨裏發出來的。

【“阿秀,是我的……”】

畫麵中,方乾安一直在以一種無比親昵地方式撫摸著少年的臉,脖子,乃至胸口,動作怪異而別扭。雖然已經明顯神誌不清,可李秀每次被“方乾安”碰觸時,都會不自覺地躲避。為了能夠貼緊李秀,“方乾安”的難免需要微微調整姿勢,而在某些角度,攝像頭會拍到他的側臉。

或者說,拍到他側臉上的那隻眼睛。

在他的眼眶裏,擠著兩枚瞳孔。

邪惡妖異的重瞳微微顫動著,在夕陽下,反射出血色的光。

……

*

“嘎吱——”

縮在門口,背對著房間的外婆忽然聽到了一聲門開的聲音。

老人動作驟然完全僵住,呼吸急促到幾乎下一秒就要猝死過去。

【“外婆,阿秀呢?”】

在自身呼哧呼哧渾濁的喘息中,外婆仿佛聽到了一個沙啞的聲音。

【“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