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九層佛塔
李珺喬也顧不上桌上的賬本了，隻讓今夕把它們都收起來，鎖到櫃子裏去，她去完長鬆居回來還要看的。
她一邊緊緊地跟在黃嬤嬤身後，一邊擔憂地問道，“老祖宗是不是吃多了酒，所以身子不舒服了？”
黃嬤嬤卻笑著說，“老祖宗哪裏是吃多了酒，她節製得很，看起來是舉杯不斷，實際上卻沒喝進去多少，全是給別人做做樣子的。”
李珺喬聽罷，稍稍放下心來。
黃嬤嬤繼續說道，“這次壽宴辦得很好，熱熱鬧鬧的。老祖宗很高興，我們這些做嬤嬤的也跟著高興。”
“但二小姐你是知道的，老祖宗身子還沒有完全恢複，所以不能應酬賓客太久。要不是老祖宗借口說不勝酒力，那些賓客都在興頭上，作為壽宴的主人家，哪好意思提前退席？”
李珺喬愧疚地點點頭，“都是我考慮不周了，隻顧著讓老祖宗在生辰之日高興高興，卻沒想到老祖宗的身子經受不住，實在慚愧。”
黃嬤嬤見她滿臉愧疚之色，連忙安撫道，“我也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想跟二小姐說，今夜老祖宗是真的高興，即使她提前離席，並非不滿意這次壽宴的安排，隻是因為身子確實乏了。”
“自從上次中風以後，老祖宗的身子便大不如前了，老覺得自己大限將至，夜裏也時常夢見四小姐。”..
黃嬤嬤頓了一頓，才把話說下去，“四小姐的事始終是老祖宗心頭的刺，如果二小姐有空，便替老奴開導開導老祖宗吧。”
李珺喬見黃嬤嬤是實心實意替祖母著想，便歎息了一句，“嬤嬤的意思我明白，多謝嬤嬤的提點，以後我也會多注意祖母的安康，時不時就會抽空去長鬆居陪她老人家了。”
黃嬤嬤頷首，“如此這般，老奴就在此處謝過二小姐了。”
李珺喬見黃嬤嬤如此客氣，便說道，“這本就是我這個做晚輩的應該做的，嬤嬤實在無須客氣。要是真要道謝，還得是我謝過嬤嬤。”
說罷，她恭恭敬敬地朝黃嬤嬤行了個禮。
黃嬤嬤也是個爽快的人，沒有半分的拉扯推辭，大大方方地受了。
她領著李珺喬來到老祖宗的院子裏，便退下了。
李珺喬見屋子裏的燈還亮著，門卻是虛掩的，便在門外輕聲喚了一聲，“祖母？喬兒來了。”
“進來吧。”老祖宗的聲音從屋子裏傳來，略帶了些沙啞，就像患了風寒一般。
李珺喬推門而入，隻見衣衫單薄的老祖宗正坐在桌旁，桌子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錦盒，淋漓滿目。
她掃視了一周，發現不僅桌子上有，連不遠處的地上也堆放了好些，看起來像是今夜收到的賀禮。
李太君朝立在門口的李珺喬招了招手，讓她坐在自己身旁，李珺喬依言照做了。
“祖母，更深夜重，今夜又勞累了，怎麽不早些安歇？難道是睡不著，想來尋喬兒閑聊幾句？”
李珺喬一邊低聲問道，一邊下意識伸手握了握祖母的手，見還是暖暖的，便不急著替她取鬥篷了。
李太君指了指麵前的那些錦盒，吩咐道，“喬丫頭，今夜賓客送來許多賀禮，你幫我打開這些盒子，我來看看裏麵都有些什麽。”
李太君向來禮佛，不太看重這些身在之物，往年的賀禮都是讓徐嬤嬤清點了入冊，然後便束之高閣。
不知何故今夜老祖宗卻突然想起來要看這些賀禮，這異常的舉動讓李珺喬疑惑不解。
她心中雖有疑問，但老祖宗催促的目光卻一直看向她，她不得不先把話咽到肚子裏去。
隨著那些錦盒被一個個打開，裏麵的珍品讓李珺喬目不暇給，不僅有常見的珠翠古玩，還有各式錦羅綢緞，琺琅鼻煙壺都有一整套，上麵繪有不同主題的故事，看起來十分精致。
如果說這些賀禮讓李珺喬大開眼界的話，接下來打開的一個紅色錦盒，更是讓人瞠目。
裏麵赫然擺放著一個象牙和犀牛角雕成的九層佛塔，佛塔上麵綴滿了各式珍寶，光彩奪目，叫人移不開眼睛。
李珺喬隻覺得這佛塔十分奢華，卻說不全上麵的珍寶種類。
要說金、銀、珊瑚這些她都認得出來，但餘下的那些，卻是說不出來名字。
老祖宗笑著指給她看，“那是佛家七寶，這是琥珀和硨磲，那邊的是瑪瑙，珊瑚你應該認得，還有一個便是琉璃。”
“那這個送禮的人還真大方，而且還是動了心思的。不像其他人隻會送一堆名貴而不中用的。知道祖母禮佛，便送了這麽一個珍寶過來，我倒想知道這人是誰，也算得上是有心了。”李珺喬嘖嘖稱奇。
老祖宗看了那佛塔一眼，眼神突然變得迷離起來，“能有這樣的財力，還能尋到手藝如此精湛的匠人，除了當今陛下，還能有誰？”
老祖宗的話讓李珺喬身上一冷，想到那個高坐在龍椅之上，陰沉不定的天子，李珺喬連帶著看向這座佛塔的眼神都變了。
“受了我們李家那麽多錢財，如今送了一座佛塔來，左右不過是借花獻佛罷了。”李珺喬冷冷地說道。
李太君看向李珺喬的目光變得愛憐起來，她壓低了聲音說，“你恨他？他畢竟是天子，這些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李珺喬淡淡地回道，“恨倒談不上，他要是真正昏庸到底，大可以裝聾作啞，對我們李家的申訴充耳不聞，對百姓的請求視而不見。但他沒有，反而給了我們陳情的機會，所以我恨不了他。”
“隻是我不明白，陛下送這份賀禮意欲何為？是安撫？還是施舍？居然送得如此偷偷摸摸的，連是什麽時候送過來我都不知道？”
李太君聽了李珺喬的話，歎息了一聲，“你別管陛下是什麽意思，你隻需要知道，從今天起，這一屋子的賀禮，都是你的了！”
“我的？！”李珺喬大為震驚，連忙推辭說，“這都是賓客送祖母的賀禮，怎能給我？！”
老祖宗抬眸，眼內似有萬千世界，看透她的困境。
她分明聽到老祖宗說了一句，“我的喬丫頭手上怕是沒餘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