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八零年代的窩囊老實人(24)
張老師把兒子趕走了,杜北也主動說出去轉轉。
留下師生兩個說說話,張振洋拉著林青舒的手,“受苦了。”
林青舒搖搖頭,“沒有,杜北很照顧我,總幫我幹活兒,後來開了食品廠,我做食品廠的會計,更是清閑了不少,還有工資呢。”
雖然這些話都曾經寫在信裏,但此時麵對麵,他還是想要把自己的事告訴老師,也讓老師不要為他擔心。
張振洋摸摸他的頭,他這個學生啊,是老友將近四十才好不容易得來的,自小聽話懂事,學習又好,早早的出國深造,二十出頭已經是博士了。
原本應該一片光明的前途,就毀在了一個小人手裏,早知如此,他還不如當年不讓孩子留下,打發他在國外繼續深造。
但張振洋知道,他的學生也是抱著要為國貢獻的決心回來的,誰曾想會遇到歹人。
“認定他了?”張振洋拉著他的手,眼神慈和又嚴肅,又帶著一絲絲的鼓勵,仿佛一座沉重的山,內斂而溫柔的環抱著他的孩子。
林青舒笑得燦爛,“嗯,認定他了,這一輩子,隻要他不拋棄我,我也不會離開他。”
“你呀,這個性子也不知道改改,咱們好好的,為什麽要遷就他?要是有一天你和他過不下去了,就坦誠的說出來,不要拖著,知道嗎?”
張振洋有些擔心,青舒太重視感情,萬一所遇非淑,他就會受重傷。
林青舒眼中滿是篤定,“不會的,他...”心裏是滿滿的愛和熱烈,“他永遠也不會不愛我,而我,沒了他不行。”
“我確定,他愛我。”
他身上的光芒,溫和但明亮,仿佛整個人獲得了一種神奇的力量,喚醒了他所有的鋒芒。
“那就好好過日子,兩個人相處要相互包容...”
張大哥從病房出來,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等了一會兒,杜北出來的時候,他問,“聊聊?”
“好,師哥。”杜北也很想和張家人熟悉起來,這算是青舒的家人。
兩人找了一個私密性比較好的茶館,是藏在巷子深處的一個四合院裏,內裏景色很好,問了一下空著的房間,張大哥領著他熟門熟路的找到房間,進去以後稍微等了一會兒,主人家端著一壺茶兩個茶杯過來。
杜北打量著屋子裏的裝飾,書架是老紅木的,一看就是老物件,上麵放著一些新興的書籍,牆上掛著一幅水墨畫,是很寫意的蘭花,再有就是喝茶用的桌椅,略顯有些空****。
但經過了那特殊的幾年,能保持這樣的完整程度已經很不錯了,看上去還是雅致的。
“青舒以前談過一個對象,這事你知道嗎?”張大哥看著儒雅,但實際脾氣很是火爆,隻是年紀稍長之後收斂了一些,但依然喜歡直來直去。
杜北也坦誠,“知道,但青舒從來也不提,是不是那人去世了?”
確實如此,如果不是林青舒想不開投河自盡,張振洋拖著病體來給他收屍,原主也不可能知道林青舒之前的戀情是那樣的糟糕。
杜北穿過來以後,也從不提起林青舒的前任,好的前任就該像死了一樣,至於林青舒想回實驗室,他覺得等九零年之後,他可以自己投資建一個實驗室,讓林青舒去搞研究。
“你...青舒說那人死了?”
“沒有,青舒重感情,要不是那個前任死了,就是前任不是個好東西,我怕他受過罪,所以想著應該是前任死了。”
林青舒重感情,隻要對他好,吃苦也願意,但這樣兩人還是分開了,那隻能是前任的問題,要不然是死了,要不然是壞家夥,但要是前任是個壞家夥,說明林青舒受過罪跌過跟頭,所以還是讓前任死了吧。
張大哥這樣理解杜北的邏輯,看著這個小師弟嘴裏的老實人的眼神一下子不對了,看他笑的假模假樣,半點都不相信這是個傻乎乎的老實人。
不過,他也看出來這人對小師弟的心是實的,那就夠了,心眼多一點也好,小師弟可以少操心一點,以後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他不想說,是因為這事給他的打擊不小,估計還對我爸和我有愧疚,他呀,打小心思細膩,看著再軟和不過的一個人,實則長滿了刺,隻不過這刺都是像內長的,紮不到別人,他自己早已千瘡百孔。”
張大哥將這一樁前情對杜北一一說明,其實無非就是兩個字,嫉妒。
張家父子都就職於華中大學,但頭銜是有區別的,張大哥是副教授,張父是教授,兩人的工資就差著二十多塊錢一個月。
最重要的是,如果張父和張大哥同時開項目,為了保證資金的充足,優先通過張父的申請,而普通講師連開項目的資格都沒有,也不可以帶研究生。
林青舒回國那一年,受張父邀請,來華中做張父的一助,並且獨立發表了兩篇論文,一篇是在國家級科研月刊,一篇是在國外的頂尖學術刊物《Sce》。
學校領導是為了留住人才,但考慮到林青舒過於年輕,打算以副教授的名義聘請林青舒,並保證張父的項目結束之後給林青舒提為教授。
不知道怎麽的,這件事就走漏了風聲,並且傳到了林青舒前任的耳朵裏,前任隻是普通講師,已經三年未升職,聽到這個消息一時紅眼病犯了。
在機緣巧合之下發現林青舒的性向之後,就想出了假裝追求他,等他同意了,再設計他寫下情詩,拿著情詩去校長那兒舉報。
至於為什麽不選擇拍照,一來國內現在使用的相機個頭都還比較大一點,二來,他不想把自己的影像和林青舒留在一起,他嫌惡心。
杜北臉上的笑容未變,像是雕刻上去的一樣,一雙眼裏是滔天怒火,“這樣的人也配做老師?”
張大哥自然也覺得不配,但是他能說什麽?因為那人拿著林青舒性取向的把柄,他想找麻煩都要仔細一些。
“和你說這些,也是為了讓你清楚,青舒以前受過罪,又被人騙過感情,希望你能多包容他幾分,也不求你對他多好,但是,”
張大哥筆直的看向杜北,一雙眼像是透射光一般看進杜北心底,“但是,若有一天你和他沒有感情了,也要好聚好散,你要是膽敢欺騙、糟踐他,我絕對不放過你!”
杜北冷哼一聲,喝掉茶,忍著怒火,“我愛他,遠你比想象的愛,這口氣,我得替他出!”
“大舅哥,這杯我敬你。”杜北以茶代酒,舉起茶杯敬向張大哥,換了稱謂,也更加誠心。
張大哥和他碰了杯,好好的茶,喝出了烈酒的滋味。
“大舅哥,你再跟我說說,那個人渣的詳細情況。”杜北一臉鐵青,咬著牙根,“有些事,你們不好做,我卻不用顧忌。”
張大哥一想,還真是這樣,那個人渣又不認識杜北,被整了也不知道為啥,自然就不會再提起青舒的事。
但杜北一個外地人,能做什麽呢?
帶著這樣的懷疑,張大哥還是將人渣的詳細信息都說了一遍,不過他和這人原本也不認識,知道的也不算太詳細。
“他當過知青?”
“是,據說是68年下鄉的第一批知青,直到73年才返回首都,那年華中大學招聘,他是托關係進來的,這也是他一直評不上副教授的原因,他隻有本科學曆。”
“那他追求青舒的時候已經30多歲了吧?”
“對,今年三十九歲了,青舒78年下鄉,他兩個月內就結婚生子了。”
“那他返回首都都30了,下鄉的時候沒有娶媳婦嗎?不可能吧,三十歲可是老光棍了。”
經由他這麽一提醒,張大哥也覺得不可能,但77年回複高考,離婚考大學的知青太多了,如果用這一點攻擊,恐怕很多人都會跳起來反駁。
杜北隻是想到了這麽一條線索而已,具體能不能用得上,還得查一查才行。
“張哥,這幾日就讓青舒和張老多待待吧,我會照顧好他們倆,你放心。”杜北收斂起所有的情緒,和張大哥道別。
拿著介紹信,去二院附近找了一家招待所開了一間房,然後又找到百貨大樓買了不少東西,日用的、吃的、喝的一大堆。
順便還通過係統摸到了黑市,買了不少好東西,並花錢雇人去跟蹤那個人渣,又花積分讓係統查到了人渣的過去。
他看著資料,心裏有了想法,不過現在還不能急,一下子讓人死掉有什麽意思?要讓他一點點的崩潰,體驗那種求助無門的絕望,在絕望中度過殘生!
“張哥,青舒陪著二老說話呢,我能不能去華中大學參觀一下?”杜北看到張大哥又來看張老,憨厚之中又帶了幾分局促的問著。
張老替兒子拍板,“這有什麽不能的?笑儒啊,你下午就帶小北去轉轉,咱們華中的校園景色還是不錯的。”
“知道了,爸,那我明天過來,一會兒我跟老二說一聲,給你辦一下手續,咱們明天出院。”
“早該出院了,在這兒白花錢不說,還得忍受你們哥倆的磨叨,可煩死我了,我呀,還是回家最舒服。”張老開心的笑出了滿臉褶子。
“是嗎?我看你是在實驗室最舒服,還回什麽家?你有家嗎?”他媳婦還在怪他不愛惜身體,和他置氣。
林青舒幫著老師說話,“師母,老師這次肯地記住了,以後不會這樣廢寢忘食了,您就別生氣了,氣大傷身,多不值當。”
他師母瞪了老頭子一眼,順著台階下了,“這次是青舒給你求情,再有下一次,你就在醫院裏住著吧,我啊,還不伺候了!”
“話是這麽說,媽,你要是不總問我,爸的情況,我還能信幾分。”穿著白大褂的張家老二正好進來,接了一嘴。
病房裏一下子熱鬧起來,杜北和張家兄弟交換過眼神,算是打過招呼。
杜北看著林青舒笑開的臉,心裏軟的不行,給家裏報過平安之後,特意在首都多留了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