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49 殺機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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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都應該有改過自新的機會。”江蘭蘭喉嚨發緊,尾音打著顫,盡力讓自己看起來是鎮定冷靜的,“我也是為了生存,迫不得已。”

她再也沒有向現在一樣後悔,後悔主動惹了紀瑄這一尊大神,請神容易送神難。

“那些孩子呢?”紀瑄壓抑著怒火。

江蘭蘭眼睛閃了閃,道:“他們還活著,隻是取一滴血而已……”

“你說謊!”紀瑄厲聲打斷江蘭蘭拙劣的謊言,粗暴的抓著她的胳膊把人扯到自己身邊,居高臨下的逼近她的臉。

潮水一樣的壓力鋪天蓋地而來,巨大的壓迫感讓江蘭蘭從靈魂到身體都不受控製的瑟瑟發抖,她

驚恐的看著雪白的冰霜蛇一樣爬滿了她的身體,刺骨的寒意滲透了皮膚,深入骨髓,江蘭蘭的痛呼聲被凍在了嗓子裏,她不由跪在地上,在舌頭和身體也僵硬的像石頭一樣之前,她用盡全身力氣說道:“還有……活著……的……”

“隻有……我知道……他們關……關在哪裏。”

紀瑄已是怒火滔天,“該死!”她抬腳飛踹,被凍的硬邦邦的江蘭蘭砰的飛起,像真正的冰雕一樣落地即碎,頃刻斃命,死無全屍。

宮女侍衛聽到聲音闖進來,看著全身覆霜麵白似冰的陌生女子,還有滿室碎裂的紅色冰塊,有人情不自禁尖叫:“妖怪——”

江蘭蘭隻剩一半的冰凍腦袋正對門口,死不瞑目的雙眼睜得圓圓的,死死地盯著“救駕來遲”的宮女侍衛們,又引起了一波更加驚恐的尖叫。

“啊啊啊——娘娘被妖怪殺了啊——”

日落西山,殘陽似血,過不了多久,天就要黑了,紀瑄沒有理會這些人,她躍上屋頂,望著皇帝寢宮所在方向,眼睛裏深藏著某種暴虐的情緒。

“很快回來。”

她嘴唇輕啟,嗬出的氣息凝結成白霧,隨即身影一閃,留下一道似乎還泛著寒意的白色殘影,消失在行宮一眾侍衛宮女的視線裏。

未免速度太快又穿到不知名的地方,紀瑄特意放慢了些速度,沒過多久看到一隊朝桃塢村去的隊伍,領頭的男人大內侍衛的衣著打扮,麵色陰沉充滿了戾氣,誠惶誠恐的騎馬跟在他後麵的官員是本地的父母官,紀瑄曾經見過他,騎馬的還有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神色焦慮忐忑,紀瑄看了一眼,發現不認識就沒再關注他。

步行其後的,首先是隊列整齊的五十名禁軍,訓練有素,身手不凡,其次是隊列散亂的普通衙差,共有二十人。

摸清楚他們的底細後紀瑄沒再多做停留,悄無聲息的回了桃塢村,林小哥的巡邏隊仍然盡職盡責的站在屋頂或者樹上望風,根本沒發現紀瑄剛從他們眼皮子底下經過。

江誠帶著江小樓正在家裏等她,看到紀瑄他滿臉焦急的迎上來:“你怎麽去這樣久?”

江小樓被村裏透著嚴峻的氣氛影響,受了驚的小鹿一樣驚惶不安的抓著父親的手不放,貓眼兒裏透著茫然和害怕,見到紀瑄他立刻掙脫自家老爹的手一腦袋紮進紀瑄懷裏:“紀姑姑。”

惹的江誠十分無奈的歎口氣,失落道:“本公子才是他爹啊。”

“大家人呢?”

“都在村廟裏。”江誠擰著眉頭,語氣有些異樣,眸子裏凝著的東西不知是冷漠還是心寒,他注視著紀瑄的眼睛聲音低沉的問道,“瑄瑄,你會選擇明哲保身嗎?”

紀瑄觀察他的神色,了然的“哦”了一聲,道:“你是不是從孫大郎夫婦的供詞裏推測到什麽了?”紀瑄抱著江小樓,表情頗有些不以為然的輕蔑,歪了下頭,眼神含著尖銳的嘲弄和諷刺,“比如壞事做絕的罪犯真實身份,是個全天下人都想不到也不敢想的人。”

“你說什麽。”最可怕的猜想得到了證實,饒是江誠早有心理準備,那種讓他全身發冷毛骨悚然的可怖感覺還是牢牢地攝住了他的心髒,不禁手足冰涼起來。

這樣的結果對於他這樣一個從小接受忠君愛國教育的讀書人來講,衝擊力大的已經超過了他的承受能力,若非兩世為人,若非他遭受過更大的磨難,若非他早在之前就對高高在上的君王有過一次冷了心的失望,他會以為瘋掉的根本是自己。

“別怕,我在這裏。”一隻溫暖柔軟的手抓住了他,那個真正能夠泰山崩而麵色不改的女子笑容安撫的湊過來,明亮的眼睛溫和、堅定的注視著他,他在這種目光的注視下心慢慢地放回了遠處,血液流動,身體漸漸回暖。

別怕,我在這裏。

他默默咀嚼這短短的六個字,平靜的想,本來這些話應該由他講的,即使在她再如何強大,他也一直認為身為女子應當被男子捧在手掌心裏悉心嗬護,珍而重之,他的肩膀應成為她最堅實的依靠,事實上,他們更應該做的是相互依靠、相互愛惜,又沒人規定男子漢大丈夫就不能被他媳婦兒稍稍寵那麽一下下了,是吧!

承認自己的一方麵的弱小並不是太困難的事情。

江誠忽然明悟了,他回握住紀瑄的手,滿是欣慰和感動的點了點頭:“嗯,我明白,你放心,我想得開。”

紀瑄一笑,把懷裏小孩兒的腦袋按在肩膀上,身高問題,仰著頭她說話時呼出的熱氣全都噴灑在江誠的下顎上,隻聽她用一種特別曖昧、堪稱含情脈脈的語調說道:“我真喜歡你啊,江公子。”

雖然現在時機不大合適,但紀瑄是個心裏想什麽就非得說出來的性子,她說喜歡的時候,眼角眉梢掛著的也全是“喜歡”兩個字。

“我覺得你是天底下最厲害的男子。”至少是在這個時代裏,而她指的“厲害”也並非武力值上的,不然排在第一的準是她紀瑄了,她認為江誠非同一般,優異勝過旁人,更多的是在於他思想上的寬容和包容度,心性意誌上的堅強。

平心而論,如果還是末世之前的人類紀瑄,她絕對做不到江誠這個程度,如果從小就接受的教育和三觀被一次次大力度刷新,她很難保持鎮定和清醒,但江誠從來不會迷茫的太久,身上更沒有發生過消極的改變。

紀瑄眼睛閃閃發亮,真心實意的說道,“所以,讓你入贅我們家,真是我做過的買賣裏最劃算的一筆了。”

江誠的心動和羞窘止於此,無言地望著她,為什麽每次幻滅的都那麽快?

“你是與眾不同的。”紀瑄繼續,深情款款,用朗誦詩歌一樣的語調歎道,“不光在我心裏,事實上,你本來就是與眾不同的,你和他們都不一樣,我現在相信你會一直站在我這邊,永遠忠誠於我,和我走到死亡的盡頭。”

江誠很淡定的問:“以前不信嗎?”

“嗯。”她倒是老實,“我持保留態度。”

江誠給她氣樂了,沒好氣道:“走吧,到村廟裏,裏正和田大夫他們都在等著。哎,等一等,我

回屋拿個東西。”江誠跑書房裏拿出一副卷抽遞給紀瑄,像是故意遮掩什麽一樣,語氣匆忙的吩咐,“放在空間裏。”

紀瑄就這樣毫不知情的、沒表現出一點點的好奇就把江誠打算作為定情信物送給她的禮物裝空間裏了。

天黑了,村廟裏燃起了火把,被聚集起來的村民大多數人都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不知世事的孩子們受到的影響總是短暫的,他們很快就變得無憂無慮起來,甚至有小孩兒覺得這個樣子很熱鬧很好玩。

紀瑄言簡意賅,把從江蘭蘭那裏探聽到的,以及回來的路上看到的都說了出來,一石激起千層浪,如此駭人聽聞的消息,眾人聞所未聞,一時皆覺得驚惶心寒,茫然不知所措。

裏正和田大夫亦感到絕望,自古民不與官鬥,況且對方還是天底下最大的“官”,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紀姑娘是仙是妖又能怎樣,她能幫忙對抗強盜惡人,但現在要亡他桃塢村的不是強盜,是上麵那位啊!

一個罪名安下來,整個鄭國都再無桃塢村的立足之地,外人不會理會他們有任何的苦衷和冤情,他們隻會唾罵他們,覺得他們死有餘辜,皇上怎麽會錯?朝廷怎麽會錯?錯的一定是桃塢村了!

若他能提前幾日得知這場禍事,尚還有一絲退路,可現在官兵逼近,火燒眉毛,逃也來不及了!

這時林小哥驚慌的衝入了村廟:“不好了,我看到有一隊官兵往這裏來了,現在快要到村口了!”

裏長仰天長歎:“天要亡我!”

田玉玲忽然失聲痛哭,自責懊悔不已:“我不該回來,是我把災難帶給了大家,我沒臉活著,先走一步了!”她忽然衝向了柱子,好險林小哥聽她哭起來就覺得大事不妙,一直提防著,堪堪攔住了她,田玉玲是抱著必死的決心,這一下的力道就連林小哥這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都有些受不住,抱著田玉玲一起滾在地上立即痛呼,“哎喲疼死我了!”緩了一下他才憤怒道,“玉娘你真傻!誰家閨女嫁人還不準回來探親了?!要死也是那兩個王八羔子死!”

如果不是田玉玲把責任攬到自個兒身上,村民們還沒這麽想過,這姑娘又一尋死,還差點死成了,大家夥就隻剩下歎息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若出了事情都跟田玉玲一個思維模式,大家是不是應該怪田大夫不該把他閨女生下來的?

林小哥說的好,真要遷怒,也是那兩個為虎作倀的王八羔子!

田大夫見女兒如此,悲憤莫名,揚聲道:“我們桃塢村的人個個光明磊落,對得起天地良心,坦坦蕩蕩,問心無愧!為何會如此?天理何在!”

紀瑄:“……”

江誠:“……你這是什麽表情。”

“沒什麽。”紀瑄豎起耳朵,隱隱約約聽到外麵有人在喊話,很快村裏另外一個小夥子慌慌張張的跑過來,對裏正道:“官兵到了,有位大人讓咱們全村都到村外跪接聖旨啊!”

事到臨頭,裏正臉上反而一片平靜:“是禍躲不過,縣令既然也來了,必然是帶著桃塢村的名冊,家中凡是尚未入戶籍的孩子站出來,玉娘,你帶著孩子們藏到地窖裏,其他人跟我出去接旨,誰有異議?”

沒人說話,隻有女人小聲的抽泣聲和孩子壓抑的哽咽聲,這是唯一的辦法了,能保住一個是一個。

“別的話你們一個字都別往外講,小哥,把孫大郎夫妻帶出來。”裏正靠近隊伍裏的一名體格碩大強壯的中年漢子,壓低了聲音,“老徐,你是殺豬的,我這次讓你殺兩個人,為的是給藏起來的孩子們留一線生機,你敢不敢。”

“有何不敢!”老徐沉著臉,“死也不怕了,還怕殺他們兩個禍害!”老徐轉身跟著林小哥下去。

哭泣聲漸漸停了下來,人群中一片死寂的肅靜,裏正和田大夫領頭邁開了步子,卻聽一人不疾不徐的開口,聲音冰涼如深秋之水,卻叫裏正和田大夫絕望黑沉的心中燃起了一絲渺茫的希望。

“你們留下,我出去。”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門邊的女子身上,她孑然獨立,閃動的火光,光暗的交錯,使得她窈窕的身影平添幾分神秘和肅穆。

這樣的紀瑄相較於平日裏那個親和愛笑的姑娘無疑是陌生的,人們疑惑的看著她,礙於心中那點莫名的敬畏感,沒有人能在這種時候開口問話。

裏正和田大夫對視一眼,裏正向前邁了一步:“那就拜托紀姑娘了。”

紀瑄看著他:“你想好了,邁出這一步桃塢村便是朝廷的敵人。”

裏正淡然一笑:“難道要等死嗎?逃過今天,我們便舉村北遷,君主不仁殘害子民,大家夥的心已經寒透了。”他瞥了眼田大夫,笑道,“況且我們並非沒有退路,天底下又不是隻有鄭國一個國家。”他朝著紀瑄伸出了手,掌心朝上,裏麵靜靜的躺著一枚護身符,“紀姑娘,物歸原主。”

紀瑄瞅了一眼,隨即一臉被雷劈的表情,神色極端複雜的看著裏正和滿臉不自在的田大夫,嘴角抽抽道:“不用了,您自個兒留著吧。”她臨走時悄悄對江誠感歎,“歲月真是把殺豬刀啊。”江誠莫名,紀瑄給了他一個回來再說的眼神,大步離開。

裏正悄聲對田大夫道:“你欠老夫十文錢。”

田大夫:“……”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晚上老時間還有一更第四綱目就結束了,(*^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