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舅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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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也趁勢撲了過來,跪在我的腳下老淚縱橫地看著我,一副知錯了要改的悔過表情:

「對啊落落,這些年來,舅舅舅媽對你不薄啊,你看,我們家什麽時候短你吃喝了?好孩子,你這回一定要救舅舅一家啊!」

這如果是換做平時,看他們這張誠心悔過,一把年紀還被嚇哭的麵孔,我說不準就心軟了。

可現在,我隻覺得可憎,隻覺得惡心!

絕情甩開了這兩個貪得無厭的人,我居高臨下地俯瞰著他們,眼眶發酸濕潤,苦笑著反問:

「好孩子乖閨女?你們現在知道求我了?我是你們的親閨女?嗬嗬,要不是性命受到了威脅,你們會這樣說嗎?我,在你們眼中,不一直都是喪門星嗎!」

舅媽厚著臉皮再次撲過來抱住了我的腿,哭得歇斯底裏:「落落,我們錯了,我們這次是真的錯了,舅媽以後再也不打你了,你要乖啊,要聽話啊,舅媽其實,一直都很疼你的……」

「疼?」我氣極反笑,沒有感情的質問道:「你們是怎麽說出來待我不薄的這些話的?你們不覺得難以啟齒嗎?你們疼我,所以我從五歲開始,就要一年四季一天不漏地給你們洗衣服。

我的這雙手,一到冬天就長滿了凍瘡,我穿的衣服,永遠都是表哥表姐穿剩下,不要的。你們疼我就是動不動就用火鉗打我,把我插在門外不許我進房睡覺,讓我從傍晚跪到黎明。

你們疼我,就是讓我吃狗盆的飯,你們一家四個人,誰要是心裏不高興,都可以打我撒氣!

我是你們眼中的喪門星,你們把我嫁了十次!最後一次,還是個克妻的。

為了錢,你們可以賣了我的生辰八字讓人家給我配陰親,你們上次沒弄死我,又找兩個流氓來欺負我,神婆死了,流氓死了,下一步,你們還打算找誰來?」

偽善的麵孔被拆穿,女人開始打抖了,癟嘴害怕極了地大哭著說:新筆趣閣

「我、我們沒想過害你,是你命太硬,我們就想著隻要找人把你的童女身子給破了,你就不算我們家人了,就不會再克我們一家了……落落,舅媽錯了,舅媽再也不敢了。」

「現在如你所願了,從今天開始,我們就不算一家人了,你們也不再是我舅舅舅媽了,我沒你們這麽歹毒的親人!」我兩眼漲痛,字字堅定地說道。

可她卻不願意了,抱著我的腿瘋狂耍賴,「不,落落你是我們家的人,你是舅舅舅媽的親外甥女,舅媽不能沒有你啊!你原諒舅媽,就算是看在舅媽撫養你長大的份上,你原諒舅媽這一回,舅媽再也不敢了!」

她又哭又鬧地抱著我腿不撒手,舅舅也在一邊打幫腔:「是啊落落,舅舅舅媽撫養你長大也不容易,我們對你有恩啊,你要是對我們見死不救,會遭天譴的!」

「天譴?」他不說還好,一說我就更惱了,氣得頭腦缺氧。

我強忍著眼淚不掉下來,彎腰,死死盯住他們:「那你們私自將我爸送給我媽的救命東西占為己有,害我媽難產受盡折磨而死,你們就不怕天譴了嗎?!」

「啊——」舅媽聽我突然提起我媽,嚇得手一鬆,癱坐在了地上,心虛的雙手撐地,腳跟用力蹬著往後退,「你、你咋知道這件事!」

我彎著腰悲慟地大笑出聲:「哈哈哈哈,我都聽見了,我剛才在外麵都聽見了!」

故意往瞠目結舌的舅舅眼前湊近些,我目光凶狠地含淚笑著和他說:「那不是血玉,那是我爸的心髒。你們把那東西占為己有的時候,可有仔細瞧過,那東西,晶瑩剔透,上麵掛著血,掛著我爸的血!」

舅舅也尖叫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被嚇得額頭冒汗雙腿打顫,褲子底下,漸漸滲出了一片水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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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惡心地直起身,一步步走向舅媽,絕望地喃喃念叨著:「我命大,沒死成,可我媽卻死了。你們兩個每次見到我,難道就不會想起來,當年你們是怎麽害死我媽的嗎?難道就不會想象到,我媽躺在棺材中,全身是血,死不瞑目的樣子嗎?!」

最後那一句話,幾乎是衝著她吼出來的。

她眼神飄忽,精神崩潰地坐在地上搖頭擺手:「不,和我沒關係,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

我猛地跪倒下去,雙手掐住她的雙肩瘋狂搖晃,克製不住地痛哭出聲:「你還我爸爸心髒!還我媽!你這個殺人凶手,還我爸心髒,把我媽還給我,你把我媽還給我!凶手,你們都是凶手——」

我哭著狂吼到嗓子啞,而她也被我刺激到癲瘋暴躁了,猛地狠用力推開我:「我沒有,不是我——」

我被強勁的推力給甩趴在了地上,一腦門子磕在了旁邊桌腿的邊角上,頓時眼前一陣發昏,滾燙的血液從我額頭滑落了下來……

「你和你媽一樣,都是該死的喪門星,我打死你!」她抄起旁邊的木椅子就要朝我砸過來。

可千鈞一發之際,屋裏的狐狸黑影又出現了。

年輕男女的兩道聲音同時大叫:「還我命來——」

下一瞬間,房梁上突然放下了兩條白綾,白綾往眼前的一雙男女脖子上一套,再猛一拉,直接將兩個人套著脖子騰空吊了起來!

「救、救我……救我……」

「落,外甥女、救我……」

我扶著桌子頭暈眼花的踉蹌站起來,昂頭看著被吊在半空張嘴吐舌頭,猛晃雙腿,拚命朝我伸手求救的一雙男女,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眼淚幹涸在了眼眶裏,他們斷斷續續的求救聲還縈繞在耳邊,我暗暗攥緊雙手,指甲嵌進了掌肉,壓下心底的惻隱,我理智了抹了把眼睛,麻木地笑出了聲,「爸、媽,就讓他們下黃泉給你們賠罪去吧!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你們——」

我要是早點知道這件事,一定不會讓他們這些年這麽好過的!

看完兩個人最後一眼,我決絕地轉身就跑出了屋子。

踏進庭院的那一秒,我終於不用控製地抬胳膊捂著眼就哭出了聲。

原本,我也可以有媽媽的,我也不用做沒爹沒娘的野孩子的。

我媽,原本是不用死的……

都是他們,都是他們害死了我媽!

頎長的男人身影出現在了清風朗月下,「落兒。」

他信步走過來,抬手捧住我的臉蛋,拇指幫我拭去臉龐的淚痕,「都過去了,他們以後再也不能欺負你了。」

說完,溫暖地把我攏進了懷裏。

我拿下胳膊趴他胸口上又哭又笑,「上清,是他們害死了我媽,他們去給我媽償命了,他們終於去給我媽償命了!」

「嗯,欠債還錢,欠命還命,天經地義。」

「上清,我還要讓他們一無所有,我還要把屬於我爸媽的東西全部都拿回來,一根筷子,都不給他們留!」我趴在他身上咬著牙,一字一句堅定說。

他抬起大手疼惜地撫了撫我腦袋:「娘子盡管放手去幹,本座做娘子的後盾。」

「上清……」我悶頭埋進他的心房處,任眼淚與額上髒血全都抹在他的深青色衣袍上。

靠在他懷裏哭了一陣,我突然想起來:「對了那房間裏的狐狸,真的是我爸媽嗎?」

他把唇貼在了我額頭的傷口上,吮了口血,薄唇染上一抹殷紅,出奇的妖冶:「幻術而已,娘子的爸媽都已經魂去二十多年了,若是能來人間索命報仇,也不至於讓娘子白受這麽多年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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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這個道理。

「雞打鳴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嗯。」我用手背擦擦眼淚鼻涕,準備從他懷裏出去,可他卻突然彎腰將我打橫抱了起來。

我驚訝:「上清……」

他低眸深深看了我一眼,抱著我輕輕道:「娘子頭上流血了,乖些,我抱你回家。」

他、要抱我回家……

瞧著皎潔月光下那張俊逸清雋的臉龐,我鼻子一酸,突然很感動。

從小到大,除了那個人,好像也就隻有他才會把我當成孩子哄,毫不吝嗇地給予我溫暖,給予我這種踏實寵愛的感覺……

——

次日下午,德發叔來我家報喪了。

我舅舅舅媽死了,雙雙吊死在家裏臥房的房梁上的。

奶奶得知這個消息後,先是沉默了幾分鍾,隨之雙手別後,歎了句:

「都是命中注定啊!早前親家給他蓋房子的時候,我就瞧過,那磚瓦房一樓臥房裏,用了楝木做房梁,楝木不做床,不可成梁,更何況還是刷了紅漆的楝木,那是死煞啊!

雖說用黃符帶包住了頭尾,可壓一壓,可生財,但那種風水邪陣成不了大氣候的,遲早會遭反噬。奈何我幾次苦口婆心勸諫,親家都不聽,還非聽信外地術士的鬼話,堅信什麽富貴險中求。

可悲啊,臨了,還是應了這個命數,楝木楝木,給他們入殮了!」

德發叔揣著手傷感唏噓:「這件事,老林也和我說過,頭幾年還在和我顯擺家中房梁上供了招財的玩意兒,所以這些年來,他才能每次打牌都摸大的。沒想到,這招財的玩意兒最後竟成了索命的厲鬼!」

說著,德發叔又意味深長地瞧了眼坐在奶奶後麵抱著紅薯啃的我,話中有話地說道:「其實老林老兩口的死,歸根究底還是招惹到了狐大仙,看事先生說了,那狐大仙隻有碧落丫頭才能趕走。

昨晚你們要是願意對老林兩口子伸出援手,他們兩口子或許就不會死了……當然我也不是怪罪你們的意思,陽差奶奶,我隻是覺得,好歹親戚一場,你們幹嘛要把事情做得這樣絕。

我也知道,碧落丫頭以前在老林家吃了不少苦,可人家都說,娘親舅大,再怎麽說,他們兩口子也是孩子的舅舅舅媽。」

「德發叔你就別難為我奶奶了。」

我捧著紅薯麵無表情直截了當地說:

「是我不想救他們,但他們的死,你也別賴到我身上。我對道德綁架不感冒,他們落得今天這個下場,都是這二十多年來自己造的孽,老天爺要收他們,我憑什麽管。」

德發叔噎住,憋了幾秒鍾後支支吾吾說:「可你總得念著些他們的好,當年陽差奶奶病的床都下不去,是你舅舅他兩口子看你年幼,怕陽差奶奶病重照顧不了你,才主動出麵要走了你的撫養權。

這些年來把你當做自家孩子養,供你吃喝供你上學。雖然他們兩口子是偏心自己兒女點,可那畢竟外甥女和親生骨肉還是有些區別的,人心都是肉長的,人的心髒本來就不在正中間,又怎麽能不許人偏心呢。

碧落丫頭你是被寄養在你舅舅家的,總不能要求你舅舅拋棄自己的子女,事事以你為先吧!」

德發叔是舅舅生前的牌友,兩人之前可謂是臭味相投,所以現在他在我跟前不停為舅舅打抱不平,也是情理之中。

「我可沒想過讓舅舅舅媽拋棄自己的子女隻在意我,我甚至連與表哥表姐擁有同等待遇都從沒奢求過。從小到大,我想要的隻不過是他們能把我當成一個人對待,可他們並沒有。」

我啃了口紅薯,接著冷漠說道:「與他們生活在一起的近二十年裏,我身上大傷小傷沒有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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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

他們從沒給我買過新衣服新鞋子,他們霸占了我爸我媽的遺產,為自己的孩子買光鮮亮麗的裙子西裝,手機項鏈,名牌手表,而我想找他們要兩塊錢買個練習本,都要像條狗一樣,對著他們搖尾乞憐。

先把他們哄開心了,再伸出手求他們給我。要是心情好,他們會從鞋後跟裏掏出兩張一塊紙票,讓我拿上趕緊滾。要是心情不好,我就得跪在廚房裏給他們洗碗燒洗澡水。

德發叔,假如哪一天你遭遇不測了,你閨女被你的親戚收養了,那親戚拿走了你給你閨女的所有遺產,還對你閨女動輒打罵。

說你閨女是喪門星,怕你閨女命硬克死了他們,把你閨女嫁給地痞跛腳,流氓乞丐,甚至還雇人去欺負你閨女,把你閨女往死裏逼,德發叔,你忍心嗎?」

「我……」德發叔終於被我堵得沒話說了。

正如他老婆說的那樣,他這人滿身的缺點,卻唯獨寵女兒寵的入魔,他家兩閨女一直是他的軟肋來著。

但,要是我爸我媽還活著,我也會是他們的寶貝,他們的軟肋……

可這一切,都被老天爺和那喪心病狂的兩口子給毀了!

奶奶約莫是頭一回見我這麽硬氣的懟人,有點吃驚,愣了幾分鍾,無奈歎氣給人下逐客令:「我們這樣的人家,不適合去給旁人吊唁,你請回吧。」

德發叔不死心的欲言又止,後來看我和奶奶都已經態度很明確了,隻好垂頭喪氣的無功而返了。

德發叔走後,奶奶才看向我問出了心中疑問:「你舅舅他們,到底是怎麽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