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主要是吧, 萬一他一抬頭,和陸執的視線對上了,那也太奇怪了, 畢竟這裏的氛圍就已經足夠奇怪了。
餐桌的另一邊,陸執就顯得淡定許多。
處在他這個位置的人,無論什麽樣的場麵都見過了,根本不會在意眼下這一丁點的尷尬。
他看了對麵的簡鬱一眼。
然後就發現簡鬱頭也不抬, 一直拿著刀叉在那切切切,好像恨不得把整個盤子都吃進去的樣子。
陸執沒忍住揚了揚嘴角。
這人平時膽子不是挺大的嗎?就連那次和他一起回陸家, 都絲毫沒有波動, 眼下卻差點紅了耳朵。
一個小時後, 兩人用餐結束。
服務員拿著收款機進來結賬:“兩位一共消費了1500, 請問是刷卡還是現金?”
簡鬱:“!!”
他們居然吃了1500嗎?
早知道還是去吃120的火鍋了。
簡鬱目前還是個貧窮人士,眼看一下子花出去那麽多錢,心都在滴血。
但是他說好了請客的,自然不能反悔,於是苦兮兮地摸出了手機,然後準備結賬。
然而下一秒,陸執摸出一張黑卡, 結了賬。
簡鬱一愣,連忙說道:“等等, 不是說我請客嗎?”
陸執帶著淡淡的笑意說道:“先欠著。”
簡鬱聞言,偷偷地鬆了一口氣。
下次他還是請陸執去吃火鍋吧, 別的不說, 價格便宜啊, 一般來說, 都不會超過兩百。
隻是, 他突然想到了什麽,微微睜大了眸子看向陸執:“這個欠著,應該不用算利息吧?”
上次買冰糖葫蘆的時候,陸執就說要利息來著,雖然最後也並沒有讓他還錢……
陸執看著簡鬱一雙清澈的眸子裏麵滿是忐忑,笑意愈發明顯了一點,本就英俊的麵龐愈加動人心魄:“當然算,還要按市麵上最高的利息來。”
簡鬱:“!!”
奸商!
那他就幹脆一直欠著不還好了,反正他還有十個月就離開了,到時候躲得遠遠的,陸執也找不到他。
逗夠了簡鬱,陸執這才施施然地站起了身,招呼他:“走吧,回去了。”
這時,一直在旁邊聽著兩位客人“打情罵俏”的服務員,終於回過了神來,積極安利道:“兩位請稍等,本店除了提供用餐服務以外,還提供住宿服務,樓上就是情侶套間。”
說完,她就摸出了一張房卡,遞到他們中間。
雖然隻是一張還不足手掌大的卡片,但是存在感異常鮮明。
簡鬱:“……”
陸執:“……”
就算他們兩個心態再好,此刻也稍微頓住了幾秒。
簡鬱回過神來,連連擺手:“我們不需要。”
服務員自然不肯輕易錯過一次交易,快速地講起了情侶套間的好處:“咱們的情侶套間質量很高,裏麵的設備都很齊全,比如像寬敞的雙人浴缸,唯美的雙人大床,還有……”
還不等她介紹完,下一秒,簡鬱一把拉過了陸執,然後帶著他趕緊往餐廳外麵走。
陸執看著簡鬱紅撲撲的臉,任由他拉著自己走了出去。
服務員在後麵追了幾步,沒追上。
她百思不得其解,明明這兩位客人看起來就很恩愛啊,兩人之間的那種氛圍一看就很甜蜜,為什麽既不願意參加活動,也不願意去情侶套房,而且似乎還挺抗拒的樣子?
終於離開餐廳之後,簡鬱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今晚可是得到了一個十足的教訓,那就是以後進一家餐廳的時候,千萬要看清是什麽類型的餐廳,不然等著你的就是喜聞樂見的社死場麵。
等他緩過氣來後,這才發覺,似乎有哪裏不對勁的地方。
他往旁邊一看。
原來自己還抓著陸執的手呢!
他一驚,趕緊放開了。
隻不過由於抓的時間有點久,指間還殘留著陸執的溫度。
簡鬱不由得想著,陸執的體溫真高啊,就跟人形取暖器似的。
對於他這種怕冷的人來說,冬天隻要靠近陸執,就會很舒服。
陸執的手指虛虛握了一下,隨即重新放回大衣口袋裏,出聲詢問道:“現在回去?”
簡鬱點頭:“好啊。”
然而下一秒,他的視線卻盯著一個地方不動了,就跟看見了心愛的東西一樣,眸子瞬間亮亮的。
陸執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然後就看見了一家賣兔子的店鋪。
簡鬱正盯著那些雪白的兔子出神。
這時,旁邊的陸執出聲了:“喜歡就買。”
簡鬱一怔,不解地轉頭去看他:“可以嗎?”
陸執頷首:“嗯。”
簡鬱眨了一下眸子,疑惑道:“可是,你不是怕兔子嗎?”
上次在馬場的時候,秦衍說過,陸執小的時候被兔子咬傷了,所以一直對兔子有陰影。
這大概算得上是陸執人生中少有的黑曆史之一了吧。
簡鬱一旦想起了秦衍當時繪聲繪色的描述,就有點忍不住想笑。
陸執:“……”
他挑了一下眉頭:“誰說我怕兔子?”
簡鬱解釋道:“秦衍在馬場說的啊,你當時不也在場嗎?”
陸執看著簡鬱一副努力忍住不笑的模樣,有些無奈道:“我隻是不喜歡兔子而已。”
畢竟小時候被咬過,想喜歡也喜歡不起來,這也是人之常情。
簡鬱的眉眼還是彎著,好不容易克製住了笑意,這才說道:“還是不買了吧。”
畢竟他買來是要養在別墅的,要是影響到了陸執怎麽辦?
“沒事,想買就買。”
說著,陸執已經先一步朝賣兔子的地方走去了。
見狀,簡鬱眸子一亮,趕緊也跟了過去。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必須得買兩隻回家。
簡鬱邁著歡快的步伐,兩三下就來到賣兔子的店鋪前。
他蹲下身,開始觀察籠子裏的兔子。
看著看著,由衷地感歎道:“好可愛啊。”
那些兔子有白有灰,全都毛茸茸的,豎著兩隻長長的耳朵,嘴裏還在一嚼一嚼地吃東西。
陸執站在一旁,居高臨下地看了簡鬱一眼。
此時天空飄起了雪花,落到了簡鬱黑軟的發絲上,以及羽絨服帽子上的一圈絨毛上。
他就那麽蹲在雪地裏,一雙眸子在雪光的映照下,清澈明亮,整個人都神采奕奕。
陸執不由得想著,此時的簡鬱就挺像一隻兔子的。
店主見來了生意,熱情地招呼道:“買兩隻吧,我給你算便宜點。”
“謝謝。”簡鬱指著其中兩隻兔子,“要這隻白的,還有這隻灰的。”
“沒問題,我馬上給你裝起來。”
一下子賣出去了兩隻,店主滿臉喜色地去拿籠子去了。
簡鬱從地上站起身來,眸子亮晶晶地看著陸執:“陸先生,我剛剛選的那兩隻兔子是不是很可愛?”
說完,他意識到,自己居然一時激動,問錯了話。
陸執怎麽會覺得兔子可愛呢?
出乎意料的是,陸執居然回答了,一字一頓道:“嗯,是挺可愛的。”
說完,他的視線在簡鬱身上停留了好幾秒才移開。
簡鬱一怔。
陸執居然也覺得兔子可愛啊?
他不是不喜歡兔子嗎?
隻不過很快,他也沒時間思考這個了。
店主已經找來了籠子,麻溜地把兩隻兔子往裏麵裝好,然後遞給了簡鬱。
簡鬱付了錢,抱著屬於自己的兩隻兔子,一個勁地盯著看,滿臉都寫著開心。
陸執等他欣賞夠了,這才說道:“走吧。”
兩人回到別墅區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了一對中年夫妻在別墅區的大門口鬧事,看起來是想闖進別墅區去。
然而,這個別墅區寸土寸金,安保工作做得極其到位,肯定不會放這兩個一看就不怎麽正經的人進去。
其中一個保安看到了陸執的車回來,立刻小跑了過來:“陸總。”
陸執停下車,搖下了車窗:“怎麽了?”
保安透過車窗,看了副駕駛的簡鬱一眼,如實匯報道:“是這樣的,門口那對夫妻說是有事要找簡先生,一直賴在別墅區門口,怎麽趕都趕不走。”
簡鬱本來一直盯著籠子裏的兔子看,聽到保安提到了自己,有些驚訝地抬眸看了過去。
然後就看到了簡父簡母。
簡鬱:“……”
自從上次見了一麵後,為了防止這兩人動不動就騷擾自己,他幹脆把兩人的號碼都拉進了黑名單。
沒想到這兩人電話打不通,居然直接找到別墅區來了。
既然他們都找來了,躲也躲不過去,簡鬱轉頭對陸執說道:“陸先生,我先去處理一下,你自己先回家吧,我一會再回來。”
反正從別墅區的大門走到他們自己住的地方,也隻需要十分鍾而已。
陸執淡淡地“嗯”了一聲。
然而簡鬱下了車之後,他卻並沒有立馬發動車子離開。
簡鬱下車,走到了簡父簡母麵前,冷漠地出聲:“你們找我有事?”
簡母正在和一個保安扯皮,聽到聲音後,轉過頭來,對著簡鬱就是一陣罵:“好你個簡鬱,居然還有臉出現?你把我和你爸的電話拉入黑名單了?”
簡鬱淡淡道:“對啊,怎麽了?”
簡父聞言,那叫一個氣急敗壞,瞬間捏起了拳頭。
要不是不遠處就有好幾個保安虎視眈眈地看著,他肯定一拳就會打在簡鬱身上。
然而簡鬱雖然看起來病弱,被寒風一吹,更是麵色蒼白,但是他麵對著暴躁的簡父簡母,卻一點畏懼之色都沒有:“你們到底找我做什麽,不說我就走了。”
這兩個人怎麽沒完沒了的,他還要回家給小兔子安排一個暖暖的新窩呢。
簡母把手往簡鬱麵前一攤,惡聲惡氣道:“上次不是和你說了嗎?我和你爸最近都窮得揭不開鍋了,你這個兒子也該盡一下孝道。”
簡鬱冷笑道:“我不也說了嗎?我沒錢。”
就算有,也不給。
簡父瞬間湊近了簡鬱一步,氣勢洶洶:“簡鬱,你個狗娘養的,你是不是欠收拾?!”
要是原身麵對這樣的情況,肯定早就被嚇得六神無主了,然後立馬去執行簡父簡母的安排。
可惜,現在站在這裏的是簡鬱,他的眼神中滿是不在意,就這麽看著簡父說道:“你倒是提醒了我,我看哪天就去起訴吧,就說你動不動就家暴我,我要解除和你們的親子關係。”
簡父一聽,立刻就愣住了。
他也不懂這個親子關係到底能不能解除,不清楚簡鬱是不是在嚇他們。
隻是,萬一真解除了,那他們就徹底失去了一個要錢的地方。
簡母見狀,連忙把簡父攔在身後,然後放輕了聲音對簡鬱說道:“你爸的性子就是這樣,你和他計較什麽?隻是小鬱啊,我和你爸這次真的走投無路了,不然我們也不會來求你啊。”
簡鬱站在那裏,沒說話。
簡母還以為有戲,裝模作樣地抹了一下眼淚,然後繼續說道:“我們欠了別人三百萬,對方說了,隻給我們一周的時間籌備。要是湊不齊的話,就要砍斷我們的一隻手。”
簡鬱本來都快睡著了,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終於來了點精神。
隻見他緩緩說道:“還有這種好事?”
簡父、簡母:“???”
“簡鬱,你個狗/逼崽子,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簡父再也忍不住了,一拳就朝簡鬱的臉上打來。
簡鬱一開始下意識想躲,隨後又不躲了。
算了,指不定這一拳下去,還真能解除和簡父簡母的親子關係?
如果可以的話,那也算是賺到了。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
簡鬱一怔,轉過頭去,然後就發現陸執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車過來了。
隻見陸執輕而易舉就用一隻手截住了簡父的拳頭,神色冷得可怕。
簡父下意識想反抗,然後就被陸執一腳踹飛了出去。
簡母見丈夫被打,連忙走過去,把人扶了起來。
“打人了,打人了!!”
她正哭天喊地,打算訛陸執一筆。
這時,幾個保安跑了過來,躬身對陸執說道:“陸總。”
簡母停下了嘴裏的哭喊。
陸總?
難道這個人就是陸執?
她有些驚恐地朝陸執仔細打量了一眼。
陸執冷冷地站在那裏,臉上一片風雨欲來的肅殺氣息。
簡母立刻連大氣也不敢喘了。
原來這就是陸執。
他們夫妻倆還沒有看到過陸執本人,此前商討協議結婚的事,陸執從來沒有出麵過,都是陳淮代為傳達。
隻不過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陸執,但是陸執的名聲他們可是聽過的,也在一些財經報道上看到過陸執的照片。
陸執現在是整個陸氏集團的掌權人,權勢滔天,說一不二,豈是他們能惹得起的?
此時,在一片靜寂中,陸執緩緩地開口,聲音如同地獄的惡魔一般可怖:“如果你們再找簡鬱的麻煩,我不介意現在就剁了你們的手。”
說完,他朝幾個保安使了一個顏色。
幾個保安領命,拖著簡父簡母就往旁邊的黑暗角落裏走。
簡父簡母瞬間嚇得屁滾尿流,連忙跪地求饒:“我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陸執冷聲道:“確定不敢了嗎?”
簡父簡母這時哪還敢辯駁什麽,連連保證:“確定確定!!我們再也不出現在簡鬱麵前!!!”
陸執示意保安們放開那兩人,然後再也不看他們一眼,轉而看向簡鬱:“我們回去?”
簡鬱點頭:“好。”
本來他也不想和簡父簡母多做糾纏,現在陸執出手解決了這事,再好不過了。
兩人重新回到了車上。
陸執啟動車子,往別墅區裏麵開去。
這時,簡鬱才說道:“陸先生,剛剛謝謝你了。”
說實話,他也沒想到陸執會出手幫自己,他還以為陸執早回去了。
然而下一秒,陸執卻是突然問道:“剛剛那個人打你,為什麽不躲?”
這語氣裏似乎有一絲責備?還是其他的什麽情緒?
簡鬱有些愣住了,想了想,如實回答道:“我隻是想著,他們今天要是打了我,等以後上訴什麽的,我就是有利的那一方。”
陸執皺了皺眉頭:“下次不許這樣。”
簡鬱身體這麽瘦弱,平時一陣風都能吹倒的樣子,怎麽能禁得起那麽一拳?
莫名被教育了一通,簡鬱也不敢頂嘴,乖乖地應答:“哦。”
反正不管怎麽樣,他知道陸執也是出於關心自己的角度,才會說這些話。
此時,陸執又問道:“你父母以前經常打你?”
簡鬱不知道原身具體有沒有挨過打,但是他自己是挨過打的。
在原來的世界中,他的那位鋼琴家養母動不動就會情緒失控,然後就需要一個情緒的宣泄點。
簡鬱自然就成為了這個倒黴蛋——
有可能是在吃飯的時候,突然被掀翻了桌子,也有可能是彈琴時彈錯了某個鍵,然後被用細細的藤條打一頓,或者是被關進黑暗潮濕的地下室,然後一整天不許吃飯喝水……
太多了,多到簡鬱隻要隨便一回憶,那些記憶就會蜂擁而來,一一浮現在他眼前。
簡鬱回憶的時候,靠在椅背上,垂著眸子,看不清眼底的情緒。
陸執看了簡鬱一眼,隨後又收回了目光。
半晌,簡鬱抬起眸子,笑了一下,回答陸執剛剛的問題:“還行,沒怎麽挨打。”
那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他要是一直耿耿於懷,難受的也是自己。
還不如在接下來的這一年多裏,好好地享受生活,也不枉穿書一回了。
他甚至覺得穿書這件事,是老天爺看他上輩子太可憐了,然後補償給他的。
畢竟他穿書後的這段時間,過得真的很快樂,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其中就包括陸執。
車子已經開到了別墅門口,陸執踩下了刹車,眸色深深。
簡鬱沒有察覺到他的情緒,解開自己的安全帶,然後趕緊下車,打開後座車門,將兔籠拿了出來。
此時,陸執也從駕駛室走了下來。
簡鬱抱著兔子,笑眯眯地對陸執說道:“陸先生,那我先進去啦。”
他急著把兔子安頓下來,這麽冷的天,萬一凍壞了怎麽辦?
陸執頷首,淡淡道:“嗯,進去吧。”
等簡鬱噔噔噔地跑進了別墅之後,陸執才拿出手機,給陳淮打了一個電話:“找人盯著簡鬱的父母,別讓他們找簡鬱的麻煩。”
陳淮連忙問道:“陸總,出什麽事了嗎?”
陸執冷聲道:“沒事,就按我說的做就行。”
他剛剛問簡鬱,簡父簡母有沒有打過他,簡鬱雖然說沒打過,但是他在陷入回憶時,明顯是有些難過的模樣。
陸執更傾向於簡父簡母對簡鬱使用過暴力。
陳淮立刻領命,不過還是有些猶豫地說道:“陸總,恕我冒昧地說一句,你和簡先生的協議期還剩十個月左右了。等協議期結束後,簡先生還是要回到那個家裏,到時候你也幫不了忙了。”
陸執頓了一下,隨即說道:“至少在協議期以內,你要讓人盯著那邊。”
至於協議期結束以後……
陸執抬起一雙黑沉的眸子,看向了別墅裏麵。
此時別墅大門開著,一眼就能看見簡鬱跑上跑下地給兔子布置新窩。
張小磊和那個機器人像小尾巴一樣跟在簡鬱身後,眸子裏麵滿是新奇。
其他傭人也圍在一旁,看著那兩隻兔子。
整個別墅內燈光明亮,一片歡聲笑語。
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景象。
陸執突然有些不願意想協議結束以後的事了。
他收起思緒,又對陳淮吩咐了其他幾件事,然後邁步,朝別墅走去。
簡鬱拆開了一個廢棄的枕頭,從裏麵翻出了許多絨毛來,塞進兔籠裏麵,給兔子鋪了一個暖和的新窩。
兩隻兔子豎著耳朵,在裏麵蹦來蹦去的,可愛極了。
然後簡鬱又去廚房洗了幾個胡蘿卜,擦幹之後,開始喂兔子。
他自己喂白色的那隻,然後讓張小磊喂灰色那隻。
張小磊一邊喂,一邊好奇地問道:“簡鬱哥哥,這、這兩隻兔子會、會生小兔子嗎?”
簡鬱:“……”
他莫名就想起了上次張小磊畫的那副畫,然後問他和陸執會不會生小孩的事。
張小磊見簡鬱不說話,睜著一雙黑溜溜的眼睛追問道:“會嗎?”
簡鬱:“……”
這孩子,咋總對生崽這一方麵這麽感興趣呢?
他正在思考如何應對,不經意間看到陸執走過來了,於是笑道:“這是問你陸執哥哥吧。”
上次陸執就把問題甩給了他,這次他也甩給陸執。
他可真是機智。
張小磊很聽簡鬱的話,於是轉向了陸執:“陸、陸執哥哥,這兩、兩隻兔子會生小兔子嗎?”
陸執淡淡地說道:“寒假作業做完了嗎?”
簡鬱:“……”
好熟悉的台詞。
張小磊丟下胡蘿卜,朝傭人房的方向跑去了。
簡鬱:“……”
好可憐的張小磊。
簡鬱感歎兩聲後,積極邀請陸執:“陸先生,你要不要來喂兔子試試?不是說童年的陰影需要戰勝才行嗎?”
陸執靠在一旁的牆壁上,淡淡道:“不用。”
他看著簡鬱喂就行了。
簡鬱也沒有勉強,繼續回過頭去喂兔子。
放在平時,陸執可能已經上樓去書房了,但是今天,他難得放鬆了幾分鍾,就這麽看著簡鬱喂兔子的背影。
看著看著,陸執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簡鬱?”
“嗯,怎麽啦?”簡鬱轉了過來,有些不解地看著陸執。
一邊看,還一邊啃了一口手裏的胡蘿卜。
“……”
陸執挑了一下眉:“你不是喂兔子嗎?怎麽自己吃起來了?”
簡鬱眸子亮亮的:“我發現這個胡蘿卜好甜啊,它都長得這麽甜了,我不吃都對不起它。”
陸執失笑:“你是兔子嗎?”
簡鬱小聲地辯駁:“人也可以吃胡蘿卜啊。”
哪怕是生的胡蘿卜。
陸執的笑意更明顯了一點。
他的模樣本來就出類拔萃,眉眼冷峻,麵部線條分明,一旦笑起來,當真是超凡脫俗的地步。
他隻是那麽靜靜地靠在牆壁上,就讓人挪不開眼。
簡鬱在心底小小地感歎了一下。
陸執今晚似乎很高興啊。
能讓陸執這個工作狂這麽高興的,肯定是集團的事吧。
難道陸氏集團的市值蹭蹭蹭地往上漲了?
正在這時,陸執的手機鈴聲響起。
他摸出手機看了一眼,隨即剛剛的那點笑意消失了,又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冷淡表情。
他接起電話,往外邊走去。
簡鬱不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也不可能去管,於是繼續啃著胡蘿卜。
幾分鍾後,陸執去而複返。
他把手機放回口袋裏,問簡鬱:“明天我家有人過生日,你想不想去?”
提到了正事,簡鬱從地上站起身來:“我可以不去嗎?”
他對陸家並沒有什麽好感。
他上次已經去了一次了,表明了自己是陸執結婚對象的身份,隻要把這個信號釋放給陸家人就足夠了,他也沒必要經常去。
顯然,陸執也是這麽想的:“嗯,你不想去就不去。”
反正也不是非去不可。
簡鬱點頭:“好。”
說話的同時,他看了一眼陸執的表情,猜測著這次應該是趙慕雅的生日。
如果是陸邵華的生日,陸執應該會明說,如果是顧北的生日,那陸執根本不會理睬。
隻有趙慕雅,陸執才會是這種避而不談的複雜狀態。
一方麵,那是他的親生母親,一方麵,他又從未得到過這個母親一絲一毫的疼愛。
這本就是讓人理不清的一團亂麻。
第二天傍晚。
簡鬱在客廳和張小磊一起玩五子棋。
陸執則收拾了一番,前往陸家。
陸執開著一輛黑色的保時捷,一路驅車來到了老宅。
陳淮早已經等在了老宅大門口,看見陸執後,他大步走過去,將手中的禮盒遞給陸執:“陸總,這是為陸夫人挑選的禮盒。”
“嗯。”
陸執神情冷漠地掃了禮盒一眼,接過來拿在手中,隨後往老宅走去。
陳淮看了一眼陸執的身影,忍不住想著,聽說以前陸總是會親自給陸夫人挑選生日禮物的,隻是不知道從何時起,都是由身邊人代勞了。
之前是別墅的傭人幫忙挑選,現在是他。
陸執一手拿著禮盒,走進了老宅。
這次趙慕雅過生日,來了不少的客人,個個非富即貴,全都站在大廳裏推杯換盞,不管心裏怎麽想,總之表麵都挺和氣的。
陸執剛邁進大廳的那一瞬,大廳就安靜了下來。
原因很簡單,他們這些客人雖然表麵上是來給趙慕雅慶生,實則都是衝著陸執來的。
誰都知道如今陸執才是陸家真正的掌權人,隻有他的話才是真正有分量的。
試問整個雲京市,誰不想和陸執攀上關係?
陸執今天一身高定黑西裝,外麵是一件黑色大衣,袖口的黑曜石熠熠生輝。
他眉眼深邃冷冽,身形頎長,單手拿著禮盒緩緩走進來,大衣下擺劃過淩厲的弧度。
機不可失,立刻有好幾個人上前攀談起來。
“陸總,好久不見。”
“陸總,上次那塊地皮……”
“陸總,不瞞您說,國外那個機器人項目,我們公司也感興趣……”
陸執把禮盒交給了一個老宅的傭人,神色淡淡地回複了幾句。
不遠處,顧北看著這一幕,手裏的紅酒杯都差點捏碎了。
為什麽?為什麽每次都是這樣?
無論他多麽裝扮自己,想要在這種場合風光一把,結果所有的人還是都去圍著陸執!
明明他才是該接手陸氏集團的人不是嗎?
偏偏一切好處都落到了陸執頭上。
與此同時,顧北也想到了自己那兩家被陸執整得破產的公司。
那可是他兢兢業業,投入了好多心血的公司,就這麽平白無故地被陸執給整垮了。
這筆賬,他一定要和陸執好好地算一算!
另一邊,別墅裏。
簡鬱吃完了晚飯,然後又看了一部電影。
正在他打算上樓的時候,接到了秦衍打來的電話。
簡鬱接起:“喂,有事嗎?”
秦衍急急忙忙說道:“嫂子,你今天有沒有去陸家老宅啊?”
他們都是一個圈子裏的,自然也知道今天是趙慕雅的生日。
簡鬱如實道:“我沒去。”
秦衍鬆了一口氣:“沒去就好,那種鬼地方,去一次惡心一次。”
簡鬱沒忍住笑了一聲。
秦衍每次形容一件事的時候,都挺有趣的。
緊接著,秦衍想到了什麽,語氣頓時又揚了起來:“這樣說來,那豈不是陸哥一個人去了?哇,陸哥也太慘了吧,明明他媽那麽偏心,結果他還得每年回去給她過生日。我要是陸哥,早就撂挑子不幹了!”
簡鬱聽秦衍這麽說,不由得也沉思了幾秒。
陸執今晚上,想必不會怎麽開心吧?
畢竟陸執曾經也是渴望過母愛的,隻是從來沒有如願過。
秦衍又說了一些有的沒的,然後才掛斷了電話。
簡鬱收起手機,重新往二樓走去。
隻是走了幾步後,他猶豫著停下了腳步,然後往身後看了一眼。
別墅裏的傭人一般忙完自己的事情後,就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此時,整個別墅裏也就簡鬱在。
如果連他也回了房間的話,等陸執回來,麵對的就是一棟冷冰冰的、連燈都沒開的別墅。
簡鬱在樓梯上頓了幾秒,然後又轉身,緩緩朝樓下走。
至少等陸執回來吧。
然後和他說聲晚安。
陸家老宅。
眾人一番交流之後,已經到了八點多了,早就過了飯點。
雖然大家各懷心思,此行的目的也不是為了一頓晚餐,但是也不可能真的就空著肚子回去。
於是,在陸邵華的招呼下,大家紛紛落座,開始用餐。
陸執他們一家四口自然是坐在一起。
席間氣氛很是微妙。
隻不過礙於在場有這麽多客人,無論是顧北還是趙慕雅都沒有提一些不合時宜的事。
豪門最是講究麵子,萬一在這種場合下出了什麽醜聞,那就會成為別人一輩子的笑柄。
趙慕雅自然也深知這一點,她甚至笑著給陸執夾了一筷子的菜,語氣裏帶著一個母親的和藹:“多吃點,你一直忙著集團的工作,要補充好營養才行。”
今天她作為這場宴會的主角,自然是端莊得體的。
她穿著一身手工製作的高級晚禮服,上麵鑲了無數顆碎鑽,處處透出豪門貴婦的雍容華貴。
陸執垂眸,看了一眼趙慕雅夾給自己的菜,沒動。
趙慕雅難得給陸執夾了一回菜,沒想到對方卻不領情,她當場就有些繃不住了,但是並沒有表現出來,隻是輕聲詢問道:“怎麽了?為什麽不吃?”
她的語氣裏頗有些無奈,就像一個辛苦的母親對著調皮不聽話的孩子。
陸執淡淡道:“我對芹菜過敏。”
此話一出,飯桌上一片安靜。
趙慕雅當場愣住了。
她夾給陸執的是芹菜炒牛肉。
陸執對芹菜過敏嗎?
她一直不知道這件事。
趙慕雅第一次有點不敢直視陸執的眼睛。
陸邵華也是一頓,有些詫異地看向陸執:“你對芹菜過敏?”
他這個當父親的也是頭一回知道這件事。
相比起他們兩人的失態,陸執神色如常,像是根本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從小就過敏了。”
甚至有一次嚴重到去醫院輸了兩天的液。
那次的芹菜,也是趙慕雅夾給他的。
飯桌上,陸邵華和趙慕雅對視了一眼,都有些說不出話來。
隻有顧北,跟聽見什麽稀奇事一樣,吊兒郎當地翹著二郎腿,嘲諷道:“咱們陸二少就是金貴啊,吃個芹菜都過敏,還真是……”
陸執冷冷地掃過去。
顧北瞬間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樣,沒敢再繼續說下去,隻是冷哼了一聲,以表達自己的不屑。
因為剛剛趙慕雅把芹菜炒牛肉夾到了陸執的飯碗裏,所以接下來,陸執再也沒碰過那碗飯。
一個傭人見狀,走過來低聲詢問道:“二少爺,要給您換一碗米飯嗎?”
“不用了。”陸執說著就放下了筷子,對另外三人說道,“我吃好了。”
陸邵華自從剛剛起,就一直心有愧疚,連忙說道:“才吃到一半,怎麽就不吃了?”
不管怎麽樣,陸執也是他親兒子,他對陸執,自然比對顧北這個繼子上心一些。
這也是為什麽在陸執搞垮了顧北的兩家公司後,他一直裝作不知情的原因。
然而,陸執最終還是站起了身來:“不用了,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說完,他就毫不猶豫地離開了餐桌。
陸執離開餐桌後,並沒有第一時間離開老宅。
他來到了自己以前的房間,取一些東西。
他在老宅自然也是有房間的,隻是好幾年都沒回來住過了而已。
等陸執取完東西出來後,就看見了等在那裏的趙慕雅。
陸執神色淡淡地問道:“有事?”
趙慕雅定定地看著陸執,單刀直入地說道:“陸執,你是在怪我嗎?怪我這個母親沒有好好對待你?”
陸執皺了一下眉,很顯然不是很想談這些:“你想說什麽?”
趙慕雅往前了一步,站在走廊的燈光多痕跡:“陸執,如今這個局麵,並不是我造成的,你要怪就怪你爸。”
陸執眸色沉沉:“你為什麽要突然說這些?如果是因為記不得我芹菜過敏的事,所以才感到愧疚,那大可不必。”
或許小時候的陸執會因為母親沒有給自己買冰糖葫蘆而傷心,然而現在的陸執對這一切都已經不在乎了。
趙慕雅像是沒聽見陸執的話一樣,自顧地說道:“當年,我本來已經有一個美滿的家庭,有丈夫,有孩子。是你爸,破壞了我的家庭,強行讓我離婚,然後再和他結婚,所以才有了你。”
陸執聽到這裏,冷笑了一聲:“所以呢?你的意思是這一切是我的錯對吧?”
趙慕雅搖頭:“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想說,我和你爸表麵是恩愛的夫妻,實則卻是仇人,你讓我如何喜歡上自己和仇人的孩子?”
陸執冷嗤了一聲:“說完了嗎?”
趙慕雅垂眸道:“我想說的就這些。”
陸執點頭:“行,那我走了。”
陸執往前走了兩步,趙慕雅突然叫住了他:“陸執,今天是我的生日,我都沒聽見你叫我一聲媽。”
陸執答非所問:“生日禮物我交給傭人了,回頭他會給你。”
趙慕雅豎起了柳眉:“陸執,你的心當真是鐵做的。”
陸執頓住了腳步,轉過身去,眸中帶著諷刺意味:“在你說這幾句話之前,先想想今晚為什麽單獨找我。”
趙慕雅一驚,隨即像是被陸執徹底看破一般,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她為什麽單獨來找陸執?
無法就是突然發現,自己居然連兒子芹菜過敏都不知道,內心稍微有了一點不安。
為了轉移這種不安,她跑來和陸執說這麽一大堆,試圖證明她沒有錯。
她不喜歡陸執是有原因的,陸執不應該怨她。
但是她怎麽不想想,陸執如今已經不想再聽這些了呢。
有的東西,日積月累地不斷破碎,不是三言兩語就能修複好的。
趙慕雅被陸執這麽一點醒,意識到了自己內心深處的陰暗想法,一時有些無地自容。
她這也才想起,她曾經似乎並不是這樣逃避責任的人。
陸執沒管趙慕雅在想些什麽,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大步流星地離開老宅,然後回到了自己的車上。
他坐在車裏,久久沒有啟動車子,有點想摸出一支煙來抽。
他其實很少抽煙,少有的那幾次都是因為集團接到了特別重大的項目,他需要熬夜處理事務,所以會抽一根提提神。
他打開車內的一個容納櫃,伸手拿出了煙和打火機。
隻是最終他還是沒有點燃手中的煙。
因為他想到了簡鬱。
簡鬱有哮喘,聞不得煙味。
陸執把煙和打火機放了回去,啟動車子,朝他自己的別墅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