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白發人送黑發人...)

醫生正給季鬱呈檢查,寧綏接到了室友的電話。

寧綏看了一眼,是方大誠打來的,似乎有什麽急事,在微信給他發求救,他便和管家打了聲招呼,出門去接電話。

寧綏有點納悶兒,S大在全國很有名,學生普遍素質還是挺高的,很少會發生盜竊或者丟失的情況,即便丟了東西也會有人送到尋物啟事處。

說著他有點好笑:“你倆最近也太倒黴了。”

用方大誠的手機打電話的曹諾很是鬱悶:“好幾千呢,我爸得打一個月的工。”

寧綏臉上調侃的笑意突然收了收,自己可能比較幸運,擁有了一個係統,但曹諾隻是普通工薪家庭的孩子,突然損失好幾千塊,肯定心疼死了。

這都好幾天了一直沒有和自己說,肯定也是不想輕易求助,指不定已經饅頭就菜了好幾頓。

寧綏是能理解的,那感覺大約和自己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好不容易分到了一塊蛋糕,卻被自己不小心弄掉在地上的懊惱是一樣的。

“查過監控了嗎?”寧綏走到樓梯拐角,認真地給他出謀劃策。

曹諾沮喪道:“我們去辦事處問過了,那邊不給看監控。”

辦事處的老師經常不在,會由一些學生會的幹事負責,寧遠溟和楊嚴淮全都是學生會的,會好心幫他們寢室的人才怪。

方大誠在一邊小聲支招:“能問問季之霖可以幫忙嗎?”

季之霖在學校的人氣很高,能力也很強,他去學生會那邊一要,肯定能要到監控。

但現在寧綏不再是季之霖的男朋友了,反而成了他的嫂子,季之霖能幫忙嗎?

“別找他,”寧綏聽到這個名字就頭疼,生怕他又幹出什麽事來,讓季老爺子對自己的印象分下跌。

“這樣吧,你們去第一醫院等我,先把我的舊手機拿去用,監控的事我去想辦法。”

“阿綏,我真的要請你吃飯。”電話那頭曹諾感激涕零。

雖然在他們寢室寧綏是年紀最小的一個、出身最可憐的一個,但意外地讓人覺得可靠,有他這個朋友,這輩子都不虧。

雖然家庭醫生說季鬱呈隻是骨折,沒什麽大問題,但老爺子重視極了,讓管家送季鬱呈去自家的VIP醫院做個全身檢查,看看平時缺乏什麽方麵的營養,該補的趕緊補。

寧綏到了大三,沒什麽課,自然跟著一起去。

在車上抱著自家的植物人老公,看著他棉拖裏腫脹的石膏,寧綏心虛極了……懷疑季鬱呈的腳趾是被自己睡相不好壓骨折的。

季鬱呈能感覺到小妻子的心虛,具體表現在小妻子時不時就將他的褲管往上扯一扯,跟強迫症似的看看那隻腳怎麽樣了。

季鬱呈當然不想讓小妻子為沒幹過的事情背上罪惡感,但他不能動,也無法說話,根本沒辦法和小妻子溝通這事兒。

何況……這事也太丟人了,和他堂堂季氏大少爺的身份非常不匹配。

曹諾和方大誠就在醫院門口等著呢。

寧綏和管家把坐著輪椅的季鬱呈送進檢查室,要不是這次來找寧綏拿手機,曹諾和方大誠哪有機會見到季鬱呈這樣的人物啊。

盡管已經成了一個植物人,麵色略顯蒼白,但那張雙眼緊闔的臉還是分外俊美,漂亮得像一個藝術品一般,和他們凡人簡直不是一個層次的。

等寧綏出來,兩人都快忘了手機的事情了,拉住寧綏恍然大悟:“怪不得這陣子也沒見你失魂落魄的……”

大學相處三年,兩人哪能不知道寧綏是個顏控?敢情是被這個植物人給迷住了啊。

寧綏最喜歡別人認同自己的審美了。

不管清醒後的季大少爺願不願意、是不是要和自己離婚。

但現在植物人季大少爺就是自己老公,誇季鬱呈就是誇自己嘛。

他驕傲地朝病房看了眼:“帥吧,介紹一下,季鬱呈,我老公。”

病房沒有關攏,裏頭的季鬱呈聽得一清二楚。

他本以為寧綏在外麵根本不會對朋友介紹自己,畢竟自己隻是個植物人,嫁給一個躺了兩年且沒希望醒過來的植物人這種事情說出去,怎麽著也有點難堪。

卻沒想到寧綏介紹得這樣直白……就像是很驕傲成為他的妻子一樣。

“老公”這兩個字落在季鬱呈耳朵裏,忽然變得像小妻子沾在他嘴唇上的棒棒糖一樣甜,讓人血液有點往上湧。

要是自己也是個正常人的話,現在就會周到地安排人開車送小妻子的朋友回去,或是請他們去高檔會所吃頓飯,謝謝他們照顧小妻子。

讓小妻子在外人麵前有麵子,是一個模範丈夫應盡的本分。

季鬱呈看了眼右上角那淒慘的2%的電量,忽而又有點鬱悶起來。

自從擁有了寧綏以後,他想要醒過來的欲望一天比一天強烈。

想用手感受一下小妻子頭上柔軟的發絲,也想像所有正常人那樣下雪的時候穿著大衣立在家門前,張開手臂等小妻子撲入懷中……

等季鬱呈反應過來,門外已經在商量出去吃晚飯,剛剛還被季大少爺讚賞眼光不錯識時務的兩個室友瘋狂勸說寧綏和他們一起去KTV。

“你看你結婚後除了上課就回家,咱們還沒好好聚聚。這次方大誠請客,給我去去黴氣,阿綏,你也一起來嘛。”

確實,之前和季之霖在一塊兒的時候,寧綏周末還經常和室友出去爬山鍛煉。

最近有了植物人老公後,寧綏簡直一門心思鑽錢眼裏去了,生怕到手的搖錢樹飛了,每天一放學就回家守著季鬱呈。

寧綏不好意思道:“我唱歌很難聽。”

房內的季大少爺很感興趣,在醒來後要完成的一百件事裏加上了一條:聽小妻子給自己一個人唱歌。

曹諾攬著寧綏的肩:“有什麽關係?在我們麵前你還怕丟臉?”

寧綏被說動了,笑了笑:“那你們先下樓等我,我等管家回來了和他說一聲就下去找你們。”

病房內的季鬱呈愣了下,這就答應了?

會很晚回家嗎?

晚上還回來睡嗎?

雖然知道小妻子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但好不容易今天小妻子沒課,季鬱呈以為一整天都能和小妻子在被窩裏溫馨地躺著。

植物人的心情陡然變得很低落。

兩個室友一走,管家就拿著檢查報告回來了,對寧綏道:“幸好沒什麽問題,不然老爺子要急死了,不過以後得補充點鈣了。”

寧綏心中也稍稍安了點心:“沒事就好,待會兒我得和朋友去一個地方,您先陪季先生回去,今天天氣冷,回去時車內溫度開高點。”

管家點頭道:“還有兩項檢查,做完我們就回去,您放心。”

兩人推門進去,季鬱呈躺在病**,漆黑眼睫在雪白的皮膚上落下一些陰影,安靜俊美的容顏一如既往,仿佛外界一切都對他造成不了任何影響。

寧綏走過去,又拿了個枕頭過來,將他身後的枕頭墊高了點。

雖然植物人沒有知覺和意識,但歪在那裏看著太可憐了,他還是想讓植物人老公舒服點兒。

寧綏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對了,管家叔叔,季先生的父母呢?”

他隻在一個多月前的結婚宴席上見過季鬱呈的父母一麵,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了,上次出國治療也沒見他們打一通電話回來。

季之霖就不說了,和季鬱呈不是很對付,整個季家似乎隻有老爺子在意季鬱呈的病情。

管家道:“他們有自己的事業,一年回不來兩次。”

寧綏心想,以前也就罷了,現在兒子都成了植物人,靠藥物維持生命,再怎麽也應該經常回來探望一下吧。

實在不行,打個電話也行?

看來對自己孩子未必有多少感情。

寧綏想起自己剛進寧家的那一年,也沒接到過來自寧母和寧琛的幾通電話,不由得生出了一些微妙的共情。

他在床邊坐下,握住季鬱呈的手。

“……幸好植物人沒知覺,不知道外界情況,不然,如果知道父母對自己絲毫不關心,季先生也會很難受吧。”

雖然過早地接管了季家的事業,聽起來雷厲風行,生人勿近,但其實病**這張年輕的容顏隻有二十五歲。

季鬱呈出事故的時候也才二十三歲。

病**的季鬱呈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通常來講,植物人又怎麽會有知覺?誰會管一個沒有知覺的植物人是怎麽想的?

可好笑的同時,心中又仿佛被塞進了一塊暖熱的奶酪,猝不及防地柔軟了一下。

也隻有小妻子會想這些問題了。

寧綏忽然主動提起:“管家叔叔,給我講講季先生小時候的事情吧。”

之前在季氏的官網內頁了解過,但能看到的隻是季鬱呈的成就,他對自家的植物人老公其實還一無所知。

難得少夫人又興致,管家哪能說不?

說不定講了大少爺的往事,少夫人心中同情心泛濫,就會每次都主動幫大少爺洗澡呢。

為了把洗澡承包出去,管家決定把事情渲染得淒慘一點。

他沉痛地道:“我來得晚,也沒見過大少爺特別小的時候,但隻知道他小小年紀就被扔去了國外,父母不在意,老爺子這個人您也知道,非常嚴格,一心將他作為繼承人培養,即便在他生病的時候也不讓他歇下來……”

當麵聽著管家編排自己的季鬱呈:“……”

雖然事情屬實,但用“扔去國外”、“小小年紀”這種淒慘的詞匯大可不必!

季鬱呈不是個愛示弱的人。

管家又添油加醋地說了一大堆。

雖然都確實是季鬱呈經曆的事情,但從管家嘴裏說出來,就怎麽聽怎麽覺得淒涼。

分明是含著金湯匙出身的金枝玉葉的大少爺,多少人夢寐以求一輩子都追求不來的身份,一輛豪車幾千萬,聽著像個爹不疼娘不愛被發配國外的流浪狗似的。

季鬱呈額角的青筋跳個不停,他在小妻子心目中冷血酷戾的高大形象就要被管家毀於一旦了!

偏偏小妻子好像聽進去了,抓著他的手越來越緊了。

季鬱呈:“……”

寧綏不知道人與人之間不存在信任,為了幾次洗澡就可以出賣自己少爺這回事,以為管家說的全是真的,越聽越不安。

季鬱呈小時候這麽慘的嗎……?

父母無情到無論他過生日還是發高燒都要他自己解決問題?

那自己天天沒心沒肺地把他當成搖錢樹,結婚一個月多了才想起來問一問他的情況,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再看病**的季鬱呈,盡管眉眼間全是冰冷倨傲的氣息。

但那一定隻是裝出來的吧。

其實內心脆弱,是一朵漂亮的需要好好保護的懸崖邊上的小花。

不然怎麽會熱衷於各種童話故事?

等下自己去和室友熱熱鬧鬧唱歌,他隻能淒涼地一個人躺在這裏。

管家沒那麽細心,連他枕的枕頭不太舒服都發現不了。

如果窗戶不慎被吹開了,冷風灌了進來他也隻能默默忍受。

……一個被喧囂的世界拒之門外的孤單的植物人,除了老爺子和管家,沒有人真正的關心他。

越想越覺得慘兮兮的。

而且現在腳還被自己壓骨折了!

寧綏沉思道:“這樣啊……那我多陪他一會兒,晚上做完檢查我陪他一起回去吧。”

他不打算去唱K了,反正本來唱歌就不好聽,對那熱鬧也不感興趣,還不如待在植物人老公身邊賺錢。

他騰出一隻手給方大誠發短信,讓他們先走。

管家笑吟吟的:“可不嘛,等大少爺哪天醒來了,你們可以一塊兒去。”

晚上的澡是不是又有人洗了?

病**的季鬱呈:“……”

雖然有些不爽管家把自己的形象描述得這麽脆弱無助,但如果這能讓小妻子更加在意他一點,他倒是也不介意自己的形象被抹黑。

寧綏抓著他的手的這會兒,頂多也就一刻來鍾,沒有接觸到五個小時。

可右上角的電量卻悄悄漲了百分之三。

累計昨晚的,竟一共達到了百分之五。

季鬱呈又掃了一遍電量,確認自己沒有看錯,把009敲出來:“這是為什麽?”

009沉思道:“可能他對你的感情更深了點兒?感情格外充沛的時候肢體接觸或許對電量增長有加成……我覺得,你的小妻子好像在心疼你?”

心疼?

季大少爺一怔。

被心疼,這對於季鬱呈而言是一種非常陌生的感受。

可是,滋味意外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