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福江府的遇襲一事在朝堂上也引起了軒然大波, 有不少人自認抓住了機會,趕緊趁機對定海水師發起詰難。
認為這是執掌定海水師的忠實侯辦事不力,才會給敵人可趁之機, 要治趙晉仁一個失職之罪。
既有人義憤填膺的主動請命要領兵剿滅寇盜, 也有人提出要推薦誰去接掌定海水師,率水師出海徹底清除沿海寇盜。
說得好像隻要他們出馬, 就能手到擒來一般。
且不論這些人領兵打仗的本事, 是否真如他們嘴上說得那麽精湛, 水師本就是大安朝此前從未有過的兵種。
何殊當年不惜重金攬人才,還啟用年少的趙晉仁,都是摸著石頭過河,這些年下來,才逐漸成些氣候。
而趙晉仁也是得益於自己的成長環境, 幼年出身在有過武將傳承的勳貴家族, 接觸過一些領兵打仗方麵的教育。
去了外祖家後, 不僅接觸到造船,還接觸到許多出海方麵的知識, 其中包括如何與遇到的海盜作戰的經驗等。
海上作戰與陸地作戰根本不是一回事, 大安因在這方麵欠缺,之前的那些年, 才會一直飽受寇盜的侵擾, 卻拿對方無可奈何。
不僅民間商船因出海受到的威脅太大,不敢出海, 連出海捕撈的魚船都不敢走太遠,而且還要結伴出行。
即便如此, 也要經常承受遭遇海盜後, 船毀人亡的巨大損失。
直到有了定海水師, 時常在大安周邊的海域巡航,或是在出海訓練的同時,給那些漁船護航,才讓沿海漁業處境得到根本性的改善。
這些人不知道其中的差別,一次海沒出過,就敢張口打定海水師的主意,讓何殊真不知道該笑他們無知,還是氣他們貪婪。
已經初具氣候的定海水師的確是塊肥肉,可是何殊深知海域資源對一個國家的重要性,擁有一些不友善的鄰居,會給大安帶來的威脅。
所以她怎麽可能就此滿足,又怎麽可能會將水師交給這些利欲熏心的人。
宮裏接到趙晉仁通過秘密途徑送回京的秘奏時,定海水師已經整裝出發,福江府遇襲一事,讓水師上下都憋著一口氣,這次要打定主意要打出定海水師的威名。
正寧帝早得到何殊的囑咐,對朝堂上這種局麵早有準備。
“朕已令忠實侯率水師出海剿寇,算是將功贖罪,爾等不必再議,此次福江遇襲事件明顯是早有預謀、內外勾結,著大理寺派人前往福江徹查此事,身為大安人,卻做出吃裏扒外,勾結外賊禍害大安同胞,實在罪不容赦!”
聽得出皇上的憤怒與堅定,有些人雖然心有不甘,也不敢再多說什麽,大理寺卿趕緊態度恭敬的出列領旨。
誰都知道福江遇襲一事讓皇帝十分震怒,已有多位大臣,因各種原因觸怒皇上而遭到嚴厲訓斥,所以朝堂與門下省的氣氛都變得有些凝重。
朝堂上的大臣們以為是皇上心情不好,他們才會被遷怒,門下省的卻知道,這絕對是那位在有意敲打某些人。
左書意知道表哥比自己的腦子好使,所以他在遇到難以抉擇的事情時,首先想到的也是找表哥商量。
“表哥,大理寺在抽調前去福江寇盜襲擊一案,據說是由少卿大人親自帶人前去,這是個很好的立功機會,我要不要也設法爭取一下?”
想到上次的那個猜測,再聯想到皇上這次特意點選大理寺負責此案的用意,何昌逸沉吟片刻後,才回道。
“這次就算了吧,這的確是個不錯的機會,但你剛去不到一年,還算是個沒什麽經驗的新人,還是不要表現得太過出風頭得好。”
左書意聞言,有些不舍的答應下來。
“嗯,表哥顧慮得是,這次就算了。”
他的身手很好,在大理寺的一些同僚中,屬於出類拔萃的存在,又在武院接受過相對較為全麵的係統培訓,其中包括如何偵察、收集信息等技巧。
這些都是若無意外,應該可以幫他在一眾同僚中脫穎而出的優勢,所以左書意對自己若是報名爭取,能否被選上的事,還是比較有信心
的。
何昌逸的心中其實也有些忐忑,不確定自己這麽建議表弟,會不會耽誤表弟的前程,畢竟他顧慮的根本不是什麽新人不宜出頭。
若是他猜錯了?
次日與的沈卓一起出發去門下省上班時,何昌逸有些煩惱的跟對方提及這件事,想要聽聽對方的意見。
知道對方這是沒拿他當外人,才會這般坦言自己心中的猜測與顧慮,沈卓也沒有藏著掖著。
“我認為何兄的顧慮很有道理,我也隱約覺得聖上會做出這個安排,應該不那麽簡單,左兄現在最好的選擇是繼續觀望,不要妄動。”
聽到沈卓也是這麽個建議,何昌逸的心中就踏實多了。
雖然他的年齡比對方大,經曆也比對方更加坎坷,可是經過這近一年的共事,何昌逸十分確定對方的做事風格,與對方寫的文章一樣沉穩有內涵,完全不能用年齡來界定。
站在禦花園的觀景閣上,看著遠處的隔離牆,與牆那邊的那些已經煥然一新的建築,何殊自打接到福江遇襲一事後,就一直不好的心情,總算緩解了幾分。
“要不是福江突然出了這件事,我們現在應該是在籌備皇家療養院的開業與宣傳事宜,高高興興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每天應付那些可憎嘴臉的同時,還要牽掛出海在外的水師。”
正寧帝背著手看著禦書園裏的風景,再看看遠處那片已被隔離到皇宮之外的區域,深有同感的點頭。
“皇兒說得是,那有些人,真是太可憎了,這次一定要好好整治一批,朕也算是總結出經驗了,朝廷就沒有個消停的時候,稍微平穩一段時間,就有人跳出來搞事,掉腦袋的威懾力是有時效的。”
水師出海在外的每一天,不僅要麵臨耗巨資訓練出的人,與花高價造出的船的可能出現的損耗風險,所需要花費也極其巨大。
剿海盜的收獲卻不一定怎樣,反正大安被那些賊人搶了一波,本就損失大批財貨與人口,還要為之付出大筆的出征費用。
這一裏一外損失的都是真金白銀,所以正寧帝不僅深恨那些寇盜,更恨那些一邊搜刮大安百姓的民脂民膏,一邊與寇盜有勾結,吃裏扒外的人。
所以知道何殊這次要再來波大的,正寧帝十分支持,絲毫沒有念什麽舊情的想法。
正寧帝現在是想想就覺得後怕,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對於太子當年不吝投入的堅持組建水師一事,他當時還曾試圖勸阻過。
畢竟他此前從未聽說過什麽水師,大安與此前的曆朝曆代也都這麽過來了。
對於沿海遭遇寇盜侵襲之事,增加陸地駐軍就是了,沒必要從無到有投入巨資造船招人,特意訓練可以進行海上作戰的水師。
可是太子一意堅持,他已習慣在大事上聽從太子的安排,就算有心反對,也隻是從旁心疼的嘮叨兩句而已。
所以水師還是順利的組建起來了,如今才覺得,這水師確實值得投資。
若沒有水師的震懾,有那些與寇盜勾結的內賊在,他們寇盜仗著大海,完全可以熟門熟路的來無影、去無蹤,要是人來多些,什麽時候偷襲到京裏,都有可能。
至於那些流落為寇盜的那些亡命之徒有多凶殘,正寧帝早從一些奏報中見識到。
出海的水師還沒回來,倒是派去福江調查與寇盜有勾結的內賊一案的大理寺官員們,已經帶著調查結果回京。
除了與那些寇盜有勾結的‘內奸’們,帶回的還有幾個在那場襲擊事件中,因受傷沒能及時逃掉的寇盜與大安出身的海盜。
看著大理寺提交上來的那些人證物證,說聲完美也不為過,那些人都是福江本地人,有家人或是親戚加入海盜團夥。
甚至連他們自己也簽字畫押認罪,承認自己確實出借過衣服與身份文書,或是留宿過那些寇盜,給那些寇盜指過路等。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這樁內外勾結的案子已經了結時,正寧帝卻在此時拿出了
另一份調查結果。
裏麵確實有大理寺調查出的這些人,更多的卻是在大理寺提供的調查結果中,提都未提到過的人。
那些人無一不是士紳豪族或是大商家出身,而每家背後,還都與京中一些官員,或是王公大族有牽絆與聯係。
聽到汪林念出涉案人員,以及分別與其有勾連的人員名單,在場被點名的那些人都紛紛喊冤,真正與此案沒有牽涉的官員們,則都深感不可置信。
最讓他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大理寺的幾位高層,竟有近半都被牽涉其中,連寺卿與少卿在內,罪名大多都是結/黨兄營私的包庇與貪汙受賄之罪。
有人忍不住出列道。
“啟奏陛下,李寺卿為官多年,向來是兩袖清風,剛正不阿,雖與那黃家有些淵源,但他本人並未親自參與福江遇襲案的調查事宜,就這般定其罪,恐難讓人心服啊。”
有了這個帶頭的,接下來又有一批官員站出來,維護涉案官員。
甚至還有人質疑正寧帝拿出的另一份調查結果的來曆,理由是那些地方豪族享受朝廷恩澤,完全不必冒險行下此等惡事。
而且汪林念出的名單上,有的士紳大族還曾以被搶掠的受害者身份出現在福江的奏報上。
早知道這些人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正寧帝懶得與他們分辯,隻是派人傳召來九門提督崔景懷,與其一起帶進殿的不僅有更多更為詳實的證據,還有一些半死不活,模樣淒慘的寇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