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不管是鳳元宮的一日遊, 還是皇位的體驗,都隻是一家人話趕話的開玩笑而已。

正如皇後所言, 那些都是皇權的象征, 他們肯定不能真那麽幹,當然,也沒人敢起這種要掉腦袋的心思。

也因正寧帝與皇後在成為大安最尊貴的夫妻後, 最先感受到的是這個身份,給他們帶來的巨大壓力與威脅。

畢竟有何殊在一旁引導, 讓他們首先意識到自己的責任所在,知道若不能完成自己應盡的責任,等待他們一家的下場勢必會很淒慘, 才讓他們對皇權的概念,並不像其他帝王般執著。

所以兩人才能毫無忌諱的拿皇位與鳳元宮開玩笑, 沒有什麽皇權不可侵犯的想法, 畢竟是他們冒天下之大不韙, 先拿女兒充太子在前。

不過玩笑歸玩笑,賺錢的計劃肯定需要認真對待, 重新規劃各宮室的職能, 以及改建宮室, 都是需要做很多繁瑣工作。

前朝與京中因即將開始的大考, 人心浮動,各種猜測這次將會有哪些才子能有機會成為魁首。

皇宮則在忙著進行改建工程, 基本上是以禦花園為界,隔出西南方向的偏僻宮室, 甚至連禦花園都隔出一部分。

為了確保皇家療養院建立起來後, 不會給後宮這邊留下安全隱患, 隔離牆需要建得又高又厚實, 牆上還需做一些防攀爬的設計。

隨著大安建國兩百多年,曆代帝王陸續增建的宮殿,已將皇宮中的宮室規模擴充得十分龐大,如今後宮閑置宮室占一大半。

與先帝,甚至是之前那曆朝曆代的皇帝相比,正寧帝的後宮人數都算是比較少者。

也就何殊覺得多,可是這就是封建王朝的普世價值觀,她可以從自身起做出改變,也能潛移默化的影響正寧帝的某些想法,但是想要徹底改變並不現實。

可以預見的是,等到她這老父親駕崩後,她肯定連剩下的那些宮室都用不上。

在這種情況下,何殊雖是靈機一動,突然想到要將皇宮裏的那些建得豪華大氣,雕梁畫棟精致漂亮的宮室利用起來,但是事後想想,仍然覺得這個計劃可行。

畢竟在何殊眼中,那些都是可以代表大安頂尖建築文化的傑出作品,哪怕她並不是研究建築學的,也很珍惜這種文化瑰寶,不希望看到那些宮室因年久失修而毀壞。

可是這些建築隻要沒了人氣,幾十年過去,勢必會出現不可立逆的衰敗,即便花大價錢維護,也無濟於事。

若能按照她的計劃,將那些宮室都利用起來,不僅可以解決那些宮內侍的工作問題,賺的錢也能投入到建築的保養與維護上,使之形成一個良性循環。

最重要的是,何殊還想在大安的醫療健康方麵做些大動作,大安現有的大夫人數人少,而且醫術水平良莠不齊。

可是想要改善當下的狀況,絕對不是一朝一夕之功,需要打基礎。

在何殊的規劃中,皇家療養院不僅會對外開放,還將肩負著培養更多高水平大夫的職能。

時下有手藝的人,都講究一個法不輕傳,也就是敝帚自珍。

何殊就算是太子,也不可能強令大家都要將自家的獨門絕技給公開,隻能通過一些措施鼓勵大家主動生出這方麵的意識。

想要做到這一點,就需要朝廷拿出應有的態度,給那些願意貢獻出看家本領的人一些保障,比他們一直守著自家秘術更有利的保障。

在這個將人分成三六九等的時代,士農工商不可能並重,這種規則自有其存在的一定曆史與現實因素,何殊也要考慮現實情況,不可能隨心所欲的去宣揚什麽平等。

但是盡量做些改善與調整,還是可以的,隻是到底要怎麽做,何殊目前還沒有具體的措施,不過她已決定從醫療這個行業開始進行一些試驗。

皇宮鬧出的大動靜,朝中大臣當然也曾聽說,可是不管是改建宮室,還是修那造價不菲的隔牆,都是宮裏與東宮出錢,沒花戶部一文。

就算有人想要質疑幾句,但是考慮到皇上能用這

個理由直接堵上他們的嘴,隻得選擇沉默,不去自討沒趣。

隻有宗室中有些輩分高的王爺對這件事不滿,想找正寧帝論論理,卻聽到正寧帝哭窮,說起宮中無力承擔那些閑置宮室的維護與巡邏管理等費用,頓時無言以對。

正寧帝登基時,國庫空虛,剛當上皇帝的正寧帝差點急病時,這些自家富得流油的宗室王公們,不僅沒有一人幫忙,還在一旁煽風點火。

等到正寧帝在何殊的幫助下,熬過最窮困的那段艱難日子,靠著各種產業賺錢後,那些錢都花在何處,也都有帳可查。

近兩年甚至還都直接公開在邸報上,所以宮裏雖然賺得多,實際上並不寬裕的事,可謂是人盡皆知。

在這種情況下,沒有魄力敢大包大攬的說自己能幫忙承擔那些支出的人,誰都沒資格對正寧帝說什麽。

也正因此,宮中大興土木的事,並沒有在朝堂上泛起什麽水花,連最喜歡給皇上糾錯的禦史,都擺出無視的態度。

倒是京中那些前來參考的生員們對此議論紛紛,因為他們不太明白這種狀況。

在他們讀的一些史書傳記中,經常會出現皇上耗費巨資修建宮殿或別院等建築,從而引起朝臣們的反對,被一些敢於忠勇直諫的大臣指出來的事件。

作為一省解元,何昌逸與沈卓在進京後,都曾相繼收到各種請柬,有一些文壇大佬出麵組織的聚會,也有生員們私下組織的聚會。

兩人都不是清高孤傲的性格,也都懂得一些人情世故,雖以需要複習為名拒絕大半,但也有挑選的接受了一些邀約。

因兩人相鄰而居,便經常一起出入。

對於宮中在大興土木的事,沈卓與何昌逸也都有所而聞,畢竟那動靜很大,工部還因此而將招募各種工匠的考核提前。

沈卓的表姐夫陳秀傑恰逢其會,已成功入職工部,成為木工司的一名匠作吏,不僅可以按月領固定的月俸,還能根據接到的活領額外的獎金。

隻是陳秀傑是民間木匠傳承出身,基本功過關,卻對宮廷皇家建築的一些講究與要求一無所知,目前尚處培訓中。

在這場聚會中聽到某些生員自以為是的抨擊,沈卓有些不讚成,被人慫恿著發表看法,他直言道。

“在下認為,我等初入京中,對宮中大興土木一事並不了解,實在不好妄作評判,朝堂上的諸公們既然對此沒有異義,京中百姓對此也無非議,想來聖上此舉,自有其道理。”

慫恿沈卓發表意見的趙姓生員對此頗為不滿,“沈兄怎可如此人雲亦雲?沒有自己的判斷,大興土木,建造豪華宮室,耽於享受,曆來都是帝王大忌。”

何昌逸聽到這話,也覺得有些不入耳,修建一下宮室,怎麽就上升到耽於享受了?

早年出於私心避諱,他沒太關注朝政動向,在合城那種山高皇帝遠,消息不靈通的地界,本來也就很少得知京中消息。

直到他下定決心要繼續參加科舉出仕,考取舉人後,可以在府學中看到先帝晚年,以及他皇叔登基後的邸報,才知道朝廷這些年的一些發展曆程。

可以肯定的是,當今繼位後,一直十分勤政,不曾修別院出宮避暑,也不曾修建新宮室,連修皇陵一事都被擱置至今。

但是朝廷在修路,興修水利工事上與教育等方麵,則是不吝投入,不僅沒有加征過賦稅,還一再減征賦稅並免徭役。

從近兩年公開的宮中收入與支出帳目上,可以看出皇上這些年通過開設產業賺了些錢,也沒有用在私人享受上,而是大多都被拿去填朝廷的坑。

“宮室本就需要定期維護,若衰敗嚴重,大修也是應有之事,趙兄這話說得太過武斷。”

兩位解元的先後表態,有人附和,也有人反對,執相反意見的兩批人爭執不下。

眼看再這麽爭下去,會被人上綱上線的上升到嚴重程度,何昌逸隻好提議道。

“這種茶樓裏的店小二,應該都是消息靈通之輩,我們不防將他叫來問問,看看他們到底是因住在皇城根下,要避尊者諱,還是這其中有什麽我們知道的隱情。”

這個提議立刻得到眾人的一致認同,被叫過來的小二聽到生員們

的問題,直接笑著回道。

“皇上花自己的錢修自家皇宮,這有什麽好議論的?再怎麽大興土木,反正皇上又不花戶部的錢,那些大老爺們憑啥反對?”

這番合情合理的反問一出,頓讓之前那些義正言辭抨擊此舉非明君所為的生員們,無言以對的同時,臉色也有些難看。

店小二見狀,又神神秘秘的補充道。

“而且據小的們猜測,皇帝老爺這次終舍得花錢,很有可能是因為想到如何將宮室變成錢的法子了。”

這話瞬間引來在場眾人的一致好奇,“此話怎講?”

店小二難掩得意之色的解釋道。

“早年有位大人酒後吐真言,說皇帝老爺的後宮閑置宮室太多、太久,需要好生修繕,可他上奏申請錢款後,皇帝老爺十分不高興,說那些閑置宮室又變不出錢,完全沒有修繕必要。”

這種與皇上有關的秘聞,尤其還是這種可信度極高的內容,迅速引起眾人的極大興致,有人趕緊問道。

“後來呢?”

“後來還是因為太子說任由那些造價不菲的宮室損毀太可惜,皇帝老爺才勉強答應撥些錢簡單修補一下。”

就這麽一件發生在皇帝與臣子之間的普通奏對,聽起來很簡單平常,卻讓這些對皇上素昧平生的人,瞬間能在腦海中描繪出一位簡樸、節省的帝王形象。

“所以說,不管是朝中那些老大人們,還是京中這些百姓,都知道聖上在宮中大興土木,肯定是事出有因,還不花朝廷的錢,才不在意。”

倒是他們這些生員沒有了解內情,就開始高談闊論,指手劃腳,貽笑大方。

這個認知讓之前一些自認站在道德至高點的生員,都感到羞慚不已,這場參與人數眾多的聚會,也就此慘淡落幕,草草結束。

何昌逸與沈卓二人卻因這件事,加深了一些對彼此的了解,關係也隨之變得親近不少。

雖然知道何昌逸是何殊的親戚,但是見那天送何昌逸兄弟到住處的人,不是何殊身邊的人,而是何殊舅舅的手下,沈卓便沒有提認識何殊的事。

兩人談論的話題基本都圍繞著學業,間或也提及一些家鄉的環境與發生的事。

“……成功開啟互市後,合城熱鬧了許多,草原蠻族帶來許多價格實惠的物品,購買力也很強,吸引許多外地的大商家,不遠數千裏趕來做生意,現在說是日新月異也不為過。”

沈卓也講了下陳陽城,或者說是青山州的情況。

“我們初識那日,曾見到的林把總提到過的張知府,在陳陽城任府尊時,一直鼓勵府城附近的百姓帶著地裏的出產,或是手工品去城裏售賣,好增加收入,免了入城稅與小宗農產品交易稅,讓城裏變得十分熱鬧。”

“我聽說,前兩年青山州出了一樁大案,有好幾家大族都被牽涉其中,後來怎麽樣了?”

作為青山州本地人,又是青山書院的學子,沈卓對這件事當然也挺關注。

“據說那樁案子後來被發往刑部進行終審,首惡被誅,其餘犯罪情節較輕者,合族都被送往農場勞作。”

猶豫了一下,沈卓又補充一句。

“聽說因為此案,還連累得京中一位親王被降為郡王爵。”

何昌逸進京以後,沒有打聽,更沒想過要聯係京中一些親戚,那位‘親戚’主動聯係他,還給他安排這麽一處安全而又清靜的住處,實屬意外。

即便如此,何昌逸也沒有試圖公開自己的真實出身,在京中認親的打算,無論別人認不認。

他也是在邸報上看到上麵有提及青山州一案,還看到與之同期的邸報上還提到康王被降爵的消息,才會順口問了句,與沈卓說的正好能對上。

而那康郡王,正是他父親在他上京前,再三囑咐,若真實身份曝露,或是引來某些有心人的關注,讓他一定要避而遠之的人之一。

他父親的一生經曆過大起大落,哪怕最後是位失敗者,何昌逸也十分敬重與尊崇,相信並牢記父親的一些教誨。

沈卓用‘連累’一詞,很有深意,相當於是直接表明康郡王與青山州&#303

40;那樁大案有關,有提醒他的意思。

何昌逸願意領他的這份情,“原來是這樣,這京中的情況複雜,我們以後都要更加小心謹慎才行,像今天的這種聚會,還是盡量少參加些吧。”

沈卓深有同感的點頭,“是啊,眼看距離會試沒幾天了,我們還是要專心複習備考為佳。”

從沈卓帶著家人一起進京的行為中,不難看出他對自己此次能夠考中的信心,何昌逸對自己也有信心,不確定的隻是名次問題而已。

宮裏的何殊也聽說了一些生員對宮裏大興土木一事,有所非議的消息,但她並不在意這種小事,反正這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的事。

她更關注的也是即將到來的會試,為此她特意叫來江衛功。

“孤要在這次的大考中,做出一些改變,那些對此持反對意見的人,雖然無可奈何,表麵上已作罷,但是我們一定不能放鬆警惕,所以你要加派人手,給孤盯緊了,確保任何流程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不會出絲毫的紕漏。”

“遵旨,臣這就去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