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皇上在朝堂上當眾宣布, 他將把公主當皇子培養,望女成龍的話被傳出,京中上下頓時一片嘩然。
更何況皇上還說了, 他不僅可以允許自己的女兒正式入朝為官, 也能允許其他女子入朝為官。
這絕對是個巨大的風向標,沒兒子, 或是兒子不成器的人家, 京中可不少。
正值太子開設的女學招生,無數心中有想法的人家, 即便嘴上還在聲討讓女子進學取仕一事不像話,暗地裏卻在心裏衡量, 自家女兒中, 哪個比較有潛力。
仔細想想, 皇上說得確實沒錯,兒孫不爭氣,若能出個有出息的女兒孫女, 也是件光宗耀祖,可以庇佑家中兄弟姐妹的好事。
有三公主入朝為官, 不僅沒有傳出什麽不好的傳聞,還為朝廷立下許多大功的優秀表現在前,有些大臣對女子入官的事, 其實已經不那麽排斥。
倒是一些自己無能, 認為女子也能入朝為官, 會危及他們男子地位的人, 感受到如臨大敵的威脅,上竄上跳的宣揚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那套理論。
早在聽說太子在京中開設女學,還從首批試學的女孩中, 為公主選取一批伴讀進宮的消息後,孟青竹就跟家人提出,要去女學報名的想法。
作為淩山書院山長孟大儒的女兒,因家中長輩的思想開明,自幼便隨父親讀書的孟青竹年僅十三歲,已是滿腹經綸,熟讀大量經典史籍。
天資之出色,讓孟大儒時常遺憾女兒不是男兒身,要不然,朝堂之上必有其一席之位。
孟大儒與妻子成親多年,一直沒有孩子,也沒有納妾,直到年近四十,方得孟青竹這個獨女,非常疼愛。
淩山書院位處京郊的仙鶴鎮,麵對女兒想要離家前往京中女學就讀的提議,孟大儒夫妻都不舍,也不放心,就沒有答應。
隨後就得知皇上在朝堂上當眾說得那番話,這次不僅讓孟青竹想要進入女學的心情變得更為迫切,孟大儒也頗為心動。
他與妻子本就是老來得女,現已年過半百,說句不好聽的,說不定哪天就會撒手人寰。
到時候隻剩下他那因一身才學而清高孤傲,天下男子難入其眼的女兒獨自在世,沒有至親照拂,他實在是死不瞑目。
若女兒能在去女學後,憑借一身才華獲得女學的重視,獲得入朝為官的機會。
隻要女兒能得了官身,按照朝廷現行的福利,女兒以後生老病死都會由朝廷給提供保障,他們老夫妻也能放心。
“父親,那宮學中,肯定有最好的學習環境,可惜女兒沒能趕上那個機會,這所女學既然是由太子開設,想來裏麵的先生肯定也很不凡,女兒這次一定不能再錯過。”
孟夫人難掩擔憂,“聽說那女學的規矩十分嚴苛,不能帶侍女,衣服鞋子髒了要自己洗不說,還要學習跑步、練習騎馬射箭,十分辛苦。”
孟青竹目光堅毅的說道,“辛苦我不怕,正因女學中的這些規定與課業安排,才讓女兒更加相信那裏是我該去的地方,而不是個閨學。”
那種名為女學,這則是為女子嫁人鍍金的閨學,孟青竹向來不屑以顧。
孟夫人無奈的歎了口氣,孟大儒這次終於鬆口道。
“那就去吧,不過去了之後,你務必要收斂一下自己的脾氣,跟同窗們好好相處,虛心學習,為父跟人打聽過,女學的先生不管什麽性格,都待人一視同仁,便對學生的要求都十分高,教的都是很務實的內容。”
孟大儒沒有說的是,那所女學還采用十分嚴苛的淘汰製,在一定時間內,不能達到女學要求者,都會被淘汰回家。
能留在女學中的,都是一些能夠嚴格遵守女學的規定與秩序者。
他的女兒天資有多好,學識有多出色,性格就有多傲,說早了,反倒容易讓她生出逆反心理,讓她在女學中多碰幾個跟頭,在挫折中多長些教訓,對她更好。
類似的情況出現在不少人家,隨著那些女孩陸續抵達京中,被正式命名為博安的女學正式揭牌,招生工作也隨之開始啟動。
除了家在京城或周圍,消息靈通,主動前來報名求學的女孩,還有一批從大安各地送到京城中的女孩,共有六十多人。
那些女孩有的來自各地滋濟院,有的出身農家,也有少數出身商賈或官宦之家者,這些女孩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每個都有特長。
有的擅長作畫,能用碳筆在牆上或地麵上畫出栩栩如生的圖畫,有的記性特別好,有的則擅長算數。
總之就是哪怕看著腦子不怎麽靈活的女孩,可能也有一雙能夠製作出各種小東西的巧手。
這些女孩都是免費名試入學,除了沒被選上伴讀的三十多名女孩,博安女學首次正式對外招生,隻有一百二十個名額。
聽說有一百二十個名額,那些前來報名的人還以為名額充足,報名就能進去,畢竟在人們的印象中,大多都不重視女孩的學習。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前來報名的女孩竟然多達上千,需要在參
加女學組織的考核與麵試後,十選一,擇優錄取。
說到底,還是眾人低估了正寧帝當眾宣布允許女子入朝為官的話,所產生的巨大影響力。
京中有些王公貴族與官宦人家,甚至是將自家滿足入學年齡要求的女孩,全都給報上名。
對於女兒要來京中讀女學的事,孟夫人此前還有些猶豫不舍,可是聽說報名的人這麽多,競爭這麽大,需要通過筆試和麵試後,才能入學時,反倒變得憂心忡忡。
“青竹的筆試我不擔心,可是還要麵試?老爺,你能不能托人打聽一下,看看都麵試些什麽,我們也好有個提前準備?”
麵對夫人這十分積極的態度,孟大儒有些哭笑不得。
“夫人,對於那博安女學中的先生來曆,大家目前隻知其中有幾位本是宮中女官,其他人都很神秘,與外人沒什麽聯係,除非她們有意對外公開,否則,壓根是什麽都打聽不到。”
孟夫人有些失望,隨後又打起精神來,“這麽說來,不是咱們打聽不到消息,別家也打聽不到,倒也算是公平。”
孟大儒也沒想到一所女學招生,竟能出現這種陣勢。
他所執掌的淩誌書院名揚天下,是大安最好的書院,培養出許多朝廷重臣。
京中那些大族子弟隻有在拿不到淩誌書院的入門劵後,才會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入國子監就讀。
所以論人脈關係,整個大安都沒幾人比得上他,連他都找不到可以獲得內幕消息的門路,其他人當然也是如此。
“是啊,挺公平,據說連宗室郡主、縣主,想要入學,都沒有捷徑可走。”
孟夫人聞言,對這博安女學更添幾分重視,連淩誌書院,都做不到可以無視那些頂尖權貴,隻能用繁重的課業逼得那些資質不夠的人主動退學。
“這可真是難得,開在京中,卻不怕得罪任何人,這就是女學背後站著太子的底氣吧。”
孟大儒又何嚐不是滿心的感慨,“是啊,有太子的支持,也相當於是當今聖上的支持,博安女學的教學模式若能取得成功,將來前途無量啊。”
在博安女學正式招生期間,皇上不早不晚的當朝說那番話,也完全相當於是在直接表態。
孟夫人有些遺憾的說道,“早知如此,在女學之前挑人試運營時,你就該設法給咱們青竹弄個名額。”
想到這批被選入宮中當伴讀的女孩,都有機會和公主們一樣,接受最精英的皇子教育,孟大儒的心中也有些遺憾。
雖然他並不知道女學在試運營時,是以什麽標準挑的人,但是不管是以他在大安文壇的地位,還是他女兒的才學,肯定能有機會獲得試學機會。
“唉,都是已經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當務之急是你要好好勸勸青竹,一定要收斂鋒芒,不可擺出恃才傲物的模樣,以免在不經意間犯了旁人的忌諱。”
想到自家女兒的性格,孟夫人應下的同時,也在心中無奈的歎了口氣。
與此同時,何殊的麵前擺放一份名單上,孟青竹的名字正赫然在列。
為她呈上這份清單的邱顏,此刻滿臉擔憂的勸說。
“殿下,這些都是在大安才名遠揚的才女,若是無法通過麵試,恐怕會帶來不好的影響,也會讓人對咱們博安女學產生質疑啊。”
何殊滿不在乎的回道,“質疑就質疑,孤要培養的是有真才實學,願意務實的女官,無法通過麵試,證明她不符合孤的招人要求。”
麵試其實很簡單,就是篩掉一些受傳統出身教育的影響,思想已經固化,不認可博安女學教育理念的女孩。
而博安的教育理念卻是,博學多能,敢與天下爭鋒,願為大安百姓舍身取義!
何殊不吝投入的建設博安女學,還從各處抽調精英手下在女學授課,要培養的是真正能為國效力的女孩。
就算她們將來考不了上官,也能擁有獨立自強的意識,掌握一些特長能力,在其他行業放光彩。
可不是為了幫她們鍍金身,讓她們將來能憑借在博安女學上學的履曆嫁個好人家。
當然,不可否認的是,一個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女子,在教育子女方麵確實有優勢。
但那隻能是附加價值,絕不能成為想要進入博安女學的女子的主要目標。
眼看太子的態度堅定,邱顏隻得打消還想再勸的想法,去女學傳令,一定要嚴格按照太子的意思來,一個都不準放水。
去鳳元宮給皇後請安時,皇後也提到女學的事。
“有了你父皇的那句‘望女成龍’,宮裏的那些倒是消停了,不再過來煩我,可是宮外那些都跟貓聞著味似的,排著隊找借口來宮裏見我,想要找我說說情。”
皇後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根本沒心思享受那些人的恭維與討好,被煩得不行。
可她是皇後,還是要當賢後的人,肯定不能為此壞了自己的口碑,隻能盡量耐著性子應付。
何殊也知道這種情況,笑著安慰道。
“這事簡單,聽萬繡坊與奪工坊最近又出了新品,您挑幾個模樣身材好的,給她們走兩步,再讓人給她們介紹介紹新品優點與珍貴之處,隻要能讓她們多買幾樣,下次您就是想請她們來,恐怕她們也來不了。”
不是不願意來,而是很有可能會被她們家裏的男人給束在家裏,不讓來。
皇後聞言,頓時雙眼一亮,立刻領會到其中的意思,端起茶杯道。
“還是皇兒有辦法,這麽一來,本宮也不算白招待她們一場,我這就讓人趕緊做準備,你這幾天就不用過來請安了,讓你父皇也不要來。”
免得來得不是時候,將她的客人給驚走了,耽誤她的買賣。
眼看皇後精神抖擻的要大幹一場,何殊也不反對,笑著應下,然後非常識趣的主動退下。
正寧帝聽說這件事情的時候,心情有些複雜,更多的是羨慕。
“這賺錢真是有癮啊,看你母後這幾年,因為賺的錢多心情好,都快要越活越年輕了。”
連她娘家的事,過去就過去了,都影響不到她的好心情。
見太子沒有搭理他,正寧帝想了想,清了下嗓子道。
“皇兒,依你看,為父有沒有機會也像你母親那般,找機會賣點東西出去呢?”
何殊這才納悶的開口,“父皇這是缺錢了?”
正寧帝擺擺手道,“那倒沒有,就是我也想要親自感受一下可以直接賺錢的機會,就像你母後那樣,你懂吧?”
想想他聽人說,皇後隻需坐在那裏,讓他的幾個嬪妃穿著萬繡坊的衣服,戴著奇工坊的首飾,用上麗顏居的口紅、粉底之類的化妝品,那些王公大臣家的夫人,都在現場搶著買的場景,正寧帝就十分心動。
看著手中一份最新奏報,何殊有些無奈的歎了氣道。
“也罷,最近我這邊來了一批有特殊功效的珍貴海貨,正好馬上就是中秋佳節,你可以組織一場宴會,隱晦的提一下,告訴他們有些東西非常罕見,可是效果很好,就是價格有點貴,隻有奇珍閣有賣。”
正寧帝知道她說的是些什麽東西,因為他吃過,但是親測效果有限。
“可是我覺得那些東西的效果不怎麽樣啊,人家會信嗎?”
何殊耐心解釋道,“我們又不能直接給人用藥,肯定不可能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是為了方便您以此為契機,聊些男人之間的話題,最主要的是,除了那幾種海貨,咱們不是還有船隊從海外帶回的那種特產嗎。”
關鍵就是那海外帶回的特產,畢竟是船隊飄洋過海帶回來的,若不賣個天價出去,多對不起他們在船隊上的巨額投入?
正寧帝知道何殊說得那種特產,效果確實非同一般,他雖嚐試過,但是用過之後,就不敢再用,何殊也告訴他,那是虎狼之藥,容易傷身。
此刻聽出何殊打算用高價將那些特產賣給那些王公大臣,正寧帝難免有些心虛。
“這……恐怕不好吧?”
以那特產的功效,肯定很好賣,就是他一個皇帝幹這種事,總覺得有些不大合適。
想到那群年齡一大把,家裏都有一大群年輕妻妾的王公大臣,何殊一點都不覺得這有什麽。
“父皇真是想太多,您隻是本著要加深君臣情誼的原則,借宴席上的食物,隱晦的與他們交流一些信息,反正賣東西的是奇珍閣,要不要買,是人家的事,那特產的效果與弊端,您也可以提前跟他們說清楚,買後吃不吃,怎麽吃,也是他們的事。”
聽到何殊這麽一說,正寧帝心裏就踏實了,不過他隨後就反應過來。
“你母後賣的都是宮中產業的東西,你讓我賣奇珍閣的東西,可奇珍閣是咱們三家共同持有的啊,我要是給賣出去了,這錢是由三家分,我多不劃算?”
果然,涉及到錢的問題,她父皇總能表現得格外精明。
“額外給您兩成的帶貨費,我打算趁此機會賣個超高價,這兩成絕對會很豐厚。”
正寧帝這才滿意的點頭,然後問道。
“你是不是又缺錢用了?”
竟然能想出讓他幫忙賣這種貨的機會,肯定是因為缺錢到一定程度了。
何殊也沒打算瞞他,“上次從落馬官員身上搞回來的那筆錢,就近花在幫滄台善後的事情上了,如今冬季將要來臨,要確保邊境兵強馬壯,可以將那些前來擾邊的敵寇都攔在邊境線之外。”
除此之外,還有推廣教育、修路、鋪設郵遞網點,都需要大筆的投入。
隨便算一算,就讓正寧帝深感壓力山大,再次感慨當皇帝的不易,當年為了維持一座郡王府的開銷,他都感到極其吃力。
現在當了皇帝,才知道與維持一個國家開銷相比,他當年愁的那點錢,隻能勉強算是九牛一毛。
難怪太子竟被逼到想出要通過他,賺那種錢的歪主意,真是缺錢到一定程度了。
“我還打算擴建船隊,又需要一大筆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