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表白)
陸遇安的掌心很燙, 甚至有薄汗。
他手掌很大，阮螢一直都知道。但隻有視覺上的概念，這會他整個手掌覆蓋下來, 把她的手掌包裹住後，她才有了更直觀的概念。
手連心。
他完完全全握著她手的時候，阮螢仿佛聽見了心跳聲音。
有自己的，好像也有陸遇安的。
察覺到她的緊張，陸遇安眼底閃著笑，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 “怎麽不說話？”阮螢努力平緩著自己的心跳, 抬眸嗔他一眼, 深覺陸遇安在明知故問。隻不過，阮螢向來不是個慫的，她屬於那種, 會害羞, 膽子也大, 敢想敢做的人。
陸遇安撩她, 她絕對會撩回去。
“是挺熱的。”阮螢佯裝淡定地說, “要到我們了，往前走點吧。”
陸遇安借著傍晚時分的昏黃光線瞧著她緋紅的耳廓，嗓音沉沉，“好。”
兩人往前走，握在一起的手沒有再鬆開。
臉是熱的，身體溫度也在回升，手指是熱的, 掌心在冒汗，黏黏糊糊的。阮螢其實不喜歡出汗, 她覺得黏答答的不舒服。
可當下這個時刻，她又覺得出汗也沒有那麽讓人討厭。
等了會，輪到兩人。
摩天輪轉一圈在十分鍾左右，這個點恰好是夕陽下山時間點。隨著緩緩轉動的摩天輪，阮螢看到更漂亮，更燦爛的落日。
夕陽將天際染紅，像少女緋紅的臉頰，又紅又亮。雲層下墜，遠遠望去，聳立的高樓都變得有了溫度。
這種顏色的落日少有出現，望著紅燦燦的落日，阮螢掏出手機拍了兩張照片。
拍完，她扭頭看向陸遇安。
沒等她開口，陸遇安問：“拍照？”
“不是。”阮螢失笑，“我不拍。”
她觀察著摩天輪轉動抵達的位置，輕聲道：“待會就要到最高點了。”
陸遇安垂眸，“嗯？”
兩人的呼吸在封閉的摩天輪裏交纏著，鼻間縈繞的，也全是對方身上的氣息。
阮螢耳朵一麻，不動聲色地挪開眼，“沒什麽，以後告訴你。”
話音落下瞬間，阮螢感覺到陸遇安握著她的手緊了緊。
高點在須臾間便過去了，摩天輪沒有任何停頓地往下墜。
回到原點時，兩人走出摩天輪。
時間算不上早，陸遇安看了眼，詢問旁邊的人，“還想再玩一玩嗎？”
阮螢站在原地思考了幾秒，“你餓了嗎？”
陸遇安：“還好。”
阮螢眼睛一亮，指著道：“那轉一會再出去？”
遊樂園是市中心的一家，占地麵積不大，設備也比較舊了，很多新出的項目也沒有。
但因為在市區，又是周末，過來玩鬧的人不少。
阮螢其實沒什麽特別想玩的，她今天穿的裙子，也不適合去玩那些過山車類的刺激項目。
走了會，阮螢喊住陸遇安，“我去趟洗手間。”
陸遇安說好，順勢放開他們從上摩天輪前就一直握在一起的手。
溫熱感驟然消失，阮螢還有點兒不適應。
洗手間要排隊，阮螢排著，順勢給司念回了幾條消息。
阮螢：「在遊樂園。」
司念估計不忙，回得很快：「明天不是要帶琪琪去遊樂園？你們倆今天過去踩點呢？」
阮螢：「你這麽一說，還真有點像。」
隻不過他們明天去的，和今天來的，並不是同一家。
司念：「那必須的。」
阮螢樂了會，也沒多解釋：「你不忙？」
司念：「還行，待會去哪？你即將有對象了，顯得我孤零零的。」
一想到以後阮螢的周末要被陸遇安霸占，司念就覺得心酸。
果然姐妹如衣服，男人如手足。
阮螢忍俊不禁：「哪有那麽誇張！要不我問問陸醫生有沒有什麽優質同事，給你介紹介紹？」
司念配合她的玩笑：「好主意，你待會記得問問。」
阮螢：「。」
-
從洗手間走出，阮螢一抬眼便看到站在原位置等自己的人。
明晃晃的路燈下，他給阮螢一種冷峻的禁欲感。
阮螢盯了會，抬腳朝他走近。
才剛往前挪了兩步，她瞟到一個很漂亮的女生走到他跟前，笑盈盈地望著他，和他交流。
阮螢挑了下眉，站在原地不動。
她正觀著，陸遇安察覺到她存在，掀起眼皮往她這邊看來。兩人視線有短暫交匯，很快他便挪開了。
沒一會，和他搭話的女生失落離開。從她這個角度看，女生還抹了抹臉，像是哭了。
“陸醫生。”阮螢瞥向朝自己走來的人，她嗅到他身上清晰的木質香調，“她好像哭了。”
陸遇安目光直直瞧著她。
注意到他眼神的不對勁，阮螢狐疑，“你這樣看我做什麽？”
“看看你——”陸遇安深邃的眼眸還落在她臉上，淡聲道，“哭了沒有。”
“……”
阮螢微窘，“我沒有那麽脆弱。”
“你沒哭就行。”陸遇安落下一句。
阮螢怔了怔，聽懂他話外之音。
她無聲地翹了翹唇，得寸進尺地問，“你怕我哭啊？”
“嗯。”陸遇安很認真地回答她，“怕。”
阮螢愣了下，仰頭望著他，眼眸微閃，“為什麽？”
陸遇安斂下眼睫，看她瞳仁裏倒映的自己，低笑一聲，“你要是哭，我不知道該怎麽哄。”
在哄阮螢這件事上，陸遇安沒有經驗。
他怕哄不好她。
“……”
路燈影影綽綽的光一如既往灑在兩人身上，勾出兩人清晰的模樣。
周圍行人很多，嘈雜聲也沒間斷過。
但陸遇安的話，卻依舊清清楚楚的，一字不落地落入阮螢耳朵。
在陸遇安說出這句話之前，阮螢從沒預想過，他會這樣回答自己。他的回答，坦誠到讓她無法招架。
阮螢感覺自己像隻呆頭鵝，隻有胸口的心髒在浮動。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可以問我。”
陸遇安沒想到她會這麽說，眼底浮現淡淡的笑，“好。”
兩人繼續往前。
經過熙熙攘攘排隊營業的小店時，陸遇安出聲，“渴嗎？”
他們倆的水在上摩天輪時喝完了。
阮螢還真有點，“要喝水。”
陸遇安：“找個風不大的地方等我。”
阮螢彎唇，“知道。”
小超市門口人還挺多。
阮螢走到旁邊等陸遇安。
陸遇安去排隊，他很占身高優勢，即便是在人群多的地方，也能讓阮螢一眼看見。
當然，一眼就看到他的，不止阮螢。
阮螢注意到，他走過去時，路邊不少同性異性的目光，都似有似無地在他身上有所停滯。
為此，阮螢不由在心底感慨，陸遇安是真的耀眼。
正想著，麵前有陰影覆下，“你好。”
阮螢拉回思緒，看向和自己搭話的男生，“……你好。”
男生看著她，抿了抿唇，耳廓微微泛著紅暈，“方便認識一下，加個微信嗎？”
阮螢稍頓，眉梢輕揚地往陸遇安那邊指，“我和他一塊來的。”
男生一愣，順著她視線去看，看見了不遠望著這邊的陸遇安。
他神色微僵，沒等阮螢再開口，低低丟下一句“打擾了”，便轉身離開。
“陸醫生。”阮螢瞥著慢悠悠朝自己走來的人，揶揄道，“你威懾力好大。”
陸遇安擰開瓶蓋把水遞給她，先說了句有點涼慢點喝，才接話，“是嗎？”他垂下眼瞼，不鹹不淡地說，“我的榮幸。”
阮螢喝了點水，忍俊不禁。
就搭訕而言，兩人誰也沒法說誰。
陸遇安看她淺笑盈盈的模樣，目光變得很深。
阮螢今天看起來，比平日瞧著更明豔更亮眼。她本就是明豔的長相，標準的鵝蛋臉，五官精致飽滿，笑起來更像是畫中走出的美人。
陸遇安一點不意外，阮螢會被搭訕。
她站在路邊不被搭訕，才是奇怪的事。
察覺到他目光，阮螢偏頭，“陸遇安。”
陸遇安看她。
阮螢朝他笑了下，麵容溫婉似瑩瑩燈火，“我有點餓了。”
陸遇安了然，“走吧，想吃什麽？”
聞言，阮螢故意，“我以為你都安排好了。”
“是有安排。”陸遇安坦然。
但阮螢有更想吃的，他們就去她更想吃的餐廳。
-
隻不過有些不湊巧，兩人剛走出遊樂園，陸遇安便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
他接通，邊聽邊看阮螢。
阮螢站在他身側，眼見陸遇安臉色沉了下來。
電話掛斷，沒等陸遇安開口，阮螢先出聲，“這個點回醫院應該不堵。”
她剛剛搜了搜，“陸醫生，我們走這條路會快一點。”
陸遇安目光稍滯，借著路邊光亮盯著她。
阮螢把手機遞到他麵前，對上他怔神的眼睛，“陸遇安？”
陸遇安回神，斂了斂思緒，“抱歉。”
“下次給我補上就行。”阮螢一點不介意，“我先跟你一起回醫院吧。”
她剛剛已經聽到電話那端護士說的話了。
急診送了好幾個打架的病人，情況比較嚴重，有兩位都傷到了眼睛，值班醫生不夠用。其他休息的醫生，有兩位不在市內，護士問陸遇安能不能回醫院。
兩人上車，驅車直奔醫院。
停好車，陸遇安側頭看向旁邊的人，“開我車回去？”
阮螢看他遞過來的車鑰匙，知道他是擔心自己。
她輕眨了眨眼，淡定接過，“我去趟司念咖啡館，到家了跟你說。”
陸遇安嗯聲，“我先去忙。”
阮螢說好。
陸遇安推開車門下去，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向阮螢。
他目光似夜空一樣深邃亮眼，“阮螢。”
阮螢正好下車換位置，聞聲看向他，“什麽？”
陸遇安默了默，嗓音低沉，“明天見。”
阮螢倏然笑笑，“明天見。”
看陸遇安走進醫院，阮螢在原地站了會，才再次上車。
坐車裏發了會呆，阮螢給司念打電話。
“幹嗎呢？”司念接通，“想我了？”
阮螢：“吃飯沒？”
司念一愣，“你要找我吃飯？”
阮螢：“不歡迎？”
司念疑惑，“你不是跟陸醫生在一塊嗎？”
阮螢解釋，“醫院有急診，他臨時回醫院了。”
司念啊了聲，“那你來，我們去吃火鍋。”
阮螢彎了彎唇，“等我。”
“……”
-
晚上的咖啡館人不多，有的幾位也都是抱著電腦在工作的。
阮螢到時，司念和店員說了聲，便和她一塊走了。
“附近吃？”
阮螢點頭，“不開車，就那邊商城吃就行。”
咖啡館附近有幾家大商場，要吃什麽都有。
往火鍋店走，司念瞅了瞅旁邊人神色，一切如常。
兩人安靜的走到火鍋店坐下，掃碼點單。
操作完，司念才忍不住問，“心情還好嗎？”
“……”阮螢瞥她，“你覺得呢？”
司念實話實說，“你看起來很正常。”
阮螢無言，斜她一眼說，“我實際也很正常。”
司念嗯哼，“被放鴿子也不生氣？”
“我和他認識第一天就知道他的職業，也知道醫生有多忙。”阮螢坦然。
如果她是個會因為這些小事就生氣的人，那她在認識陸遇安之後，就不會去考慮和他有進一步了解，發展。
再者，可能是從小父母給的安全感和愛足夠強大。阮螢在這種事情上，真的不太會介意。
她爸是警察，忙碌程度和醫生不相上下。
很小的時候，她父親也常常會因為工作原因，沒法在約定時間陪她吃飯，帶她出去玩。時不時也會遇到陸遇安這樣的，玩一半被電話喊回去的情況。
剛開始，阮螢也是會鬧脾氣，會哭的。
越長大，越被她爸和李女士的愛意包裹後，阮螢後知後覺意識到，她好像一點不擔心她爸會因為工作而沒辦法履行一些承諾。
因為她很清楚的知道，他就算今天沒辦法陪她去她想去的遊樂園，未來的一天，他一定會帶自己去。
阮螢的內心，有這樣的篤定。雖然這樣說有點自相矛盾，可她確確實實是這樣覺得的。
她不會有太強烈的落空，因為她的每一次落空，都會被父母填滿。
阮螢想著，看向司念，“我爸以前也這樣。”
司念一頓，想到阮螢父親對她的寵溺縱容，看著她問，“陸醫生在你這兒，已經像阮叔了嗎？”
阮螢思考了會，笑盈盈地說，“那還沒有，我爸無人能比。”
司念：“……”
阮螢莞爾，“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陸遇安也不是會讓我希望落空的人。”
“那就好。”司念不擔心了，“你心裏有數就行。”
阮螢點頭。
吃完熱騰騰的火鍋，兩人看時間還早，思索去逛逛街再回家。
進店，司念給阮螢挑了兩套衣服，“去試試。”
阮螢垂眸看了兩眼，是自己喜歡的風格。她接過，鑽進衣帽間。
剛換好走出，阮螢正想問司念覺得如何，司念先拉著她說了個秘密，“青時要回國了。”
阮螢眼睛一亮，意外不已，“她給你發消息了？”
司念示意她看手機，“不單給我，也給你發了。就我們三那個群。”
青時是薑青時，阮螢和司念的大學校友。
大學畢業沒多久，她家裏出了事，之後她便和一位科技新貴低調領證結了婚。至今，阮螢和司念都沒見過她的便宜老公。
結婚後，薑青時隻告訴兩人一句自己已婚的身份，便出國留學去了。
從她出國至今，有一年多時間，三人偶爾會在微信聊兩句，但不多。
阮螢忙工作，司念忙著創業，薑青時忙學習。加上她家裏那些事，阮螢和司念怕勾起她煩心事，盡可能的不找她聊天。
阮螢點開手機看群，她們三人上次在群裏聊天，還是四個月前司念生日的時候。
看到薑青時發的她明晚回國的消息，阮螢和司念對視一眼問：「需要我們倆來接機嗎？」
薑青時：「落地估計是周一中午，你們倆不忙？」
司念：「我時間自由。」
阮螢：「一點前的話我沒問題。」
簡單聊了兩句，阮螢和司念也沒問她怎麽突然回國。
約好，阮螢讓司念點評身上的裙子。
司念上下打量著，說道，“你明天要是穿這條裙子和陸醫生見麵，他應該會改變去遊樂園的主意。”她揶揄，“他應該不想被那麽多男性記恨。”
阮螢睨她一眼，雙眸含笑，“哪那麽誇張。”
“一點也不。”司念問旁邊的店員，“不信你問她。”
店員難得有機會出聲，忙不迭道：“司小姐沒說錯，阮小姐您非常適合這條裙子。”
兩人是店裏常客，店員說的也不完全是恭維的話。
司念給阮螢挑的這條裙子，是一條酒紅色的一字肩修身裙。裙擺半開，有點像旗袍的設計，**，欲語還休意思。
阮螢身形纖瘦，但該有的一點不少，身材好到讓司念羨慕。
阮螢抬眸看向鏡子裏的自己，裙子是不錯，襯得她白的在發光，隻不過——
“冬天穿太冷。”
司念哽了下，“你穿個外套。”
阮螢：“我試試另一套。”
店員在旁邊安利，“這個料子是厚實的，不會太冷。”她看著阮螢，介紹道，“其實我們店還有一款聖誕戰袍。”
她示意兩人去看玻璃牆那邊的模特的展示，“那條裙子可能會有點冷，但阮小姐和司小姐穿都會很漂亮。”
兩人目光一致地看過去，不遠掛著的，也是酒紅色的裙子。
不同的是，那條裙子是細肩吊帶款，小V領不說，裙長比阮螢現在試的要短很多很多。
阮螢看著，就覺得冷。
她搖搖頭，“那條還是算了。”
司念湊她耳邊，小聲嘀咕，“你明年可能需要，今年好像是有點兒快。”
阮螢被她的話嗆住，臉紅地睨她一眼，“我去試別的。”
司念：“去吧。”
最後的最後，阮螢買了試過的兩套裙裝。
明知會冷，可她還是抵抗不了裙子的好看，合適。
-
逛完街回到家，已經十點多了。
阮螢估算著，不太確定陸遇安手術結束沒有。她思忖了會，先給於惜玉發了條信息。
兩人前不久加了微信。
於惜玉晚上不值班，也不知道陸遇安那邊情況。但她可以幫阮螢去問問值班同事。
阮螢有點不好意思：「會不會太麻煩？」
於惜玉：「不會的，順便的事。」
怕阮螢擔心，她還特意補充：「我不會跟同事說，是你問的。」
阮螢看著這條消息，唇角上挑，直接道：「說了也沒事。」
她就是關心陸遇安，對陸遇安有意思。
在感情方麵，阮螢一點不避諱被人知道，自己的心有所屬。
等了會，於惜玉告訴阮螢，陸遇安那邊手術還沒結束。
他們晚上接到的病人情況比較特殊，除了眼科外，還有其他科室的醫生也進了手術室，一同會診。
道過謝，阮螢戳開陸遇安頭像。
她想了想，給他留了條言，告訴他自己到家的消息。發出，阮螢拿著手機鑽進浴室洗漱，準備休息。
陸遇安看到阮螢消息時，是兩小時後。
晚上手術風險較大，也比想象的要難。陸遇安已經很久沒做過時間這麽長的手術了。
從手術室出來，陸遇安脫下手術服去洗手。
陶佳妍晚上也被喊來幫忙，不過她不是主刀的，她是二助。走至洗手台前，她側眸看向旁邊神色疲憊，眉眼卻依舊俊朗，讓她心神**漾的人。
“陸醫生。”她想到給自己打電話護士說，陸遇安沒吃飯就往醫院趕的話，輕聲道，“待會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
溫熱的水流淌著。
洗幹淨手，陸遇安擰緊水龍頭，才沙啞著嗓音回答陶佳妍，“不用，你們去吃。”
陶佳妍臉上的笑意一僵，抿了抿唇，“你一點不餓？”
“還好。”陸遇安淡淡說。
說完，他沒再看陶佳妍，轉身往外走。
回到辦公室，陸遇安掏出手機，看到阮螢留的消息。
他瞟了眼時間，抬手捏了捏酸澀眉眼，回她：「剛結束。」
發出，他補充問了一句：「睡了？」
等了兩分鍾，阮螢沒回，陸遇安兀自笑笑，又加了一句：「晚安。」
陶佳妍慢幾步回到辦公室時，看到的是陸遇安臉上的笑。
她皺了下眉，看他低垂著眉眼注視手機的模樣，忽然想起前幾天幾個小護士湊一起說阮小姐又來找陸醫生之類的話。
她停了停，看向護士站休息的同事，思忖半晌，還是走了過去。
“陶醫生。”護士看到她過來，微詫道，“手術結束了？”
陶佳妍點了下頭，“怎麽？”
護士往旁邊辦公室瞧，“陸醫生也下來了嗎？”
陶佳妍看她，“你找他有事？”
護士嗯了聲，指著桌上放著的一個袋子，“有個別人點給陸醫生的外賣，他回來了我給他送進去。”
聞言，陶佳妍第一時間看向那個袋子。
袋子是醫院附近一家餐廳的，她去過幾次。餐廳定位算不上高檔，但也不便宜。
莫名的，陶佳妍覺得是護士口中那位阮小姐讓人送來的。
她沉著臉，低聲道：“你們現在怎麽什麽外賣都敢接？”
護士愣了下，在對上她冷冷的神色時，上下唇動了動，“這個應該不會有什麽事吧？”
陶佳妍冷嗤，“你敢百分百保證？”
護士自然不敢，她悻悻地望著外賣袋子，“陶醫生，那這個我要怎麽處理？”
她剛來醫院不久，目前還是實習小護士。
陶佳妍語氣淡淡，“丟了吧。”
護士頓住。
陶佳妍注意著辦公室裏的人，壓著聲音嗬斥，“還不快去？”
護士被嚇得不輕，忙不迭答應：“我馬上去，抱歉啊陶醫生，我剛來還不太懂，我不知道不能隨便接外賣。”她抿著唇角，緊張地看向陶佳妍，也不知道這個事會不會給自己的實習期造成影響，央求道，“陶醫生這事你能不能別告訴陸醫生。”
陶佳妍看她緊張兮兮的模樣，很輕地笑了笑，“當然不會，放心吧。”
“……”
看護士把袋子扔進垃圾桶，陶佳妍才覺得心口鬱氣消了不少。
她扯了扯唇，高傲地走進辦公室。
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配打陸遇安的主意。
-
翌日清晨醒來，阮螢看到陸遇安的消息。
她昨晚意外地睡得很好，躺下沒多久，便沉沉睡了過去。
看了眼時間，阮螢不確定陸遇安今天還能不能離開醫院和她還有琪琪去遊樂園。
思考片刻，阮螢起床收拾出門。
她決定先去醫院看看情況。
去醫院之前，阮螢去陸遇安常去的那家豆漿店買了幾份早餐。
她到醫院大廳時，恰好碰到畢凱旋。
“阮小姐。”畢凱旋看著她，有點兒意外，“你過來是，眼睛不舒服？”
阮螢怔了怔，淺聲道：“我過來看看琪琪。”
畢凱旋挑眉，“她今天不是要和陸醫生去遊樂園嗎？”
“……好像是。”阮螢不知道畢凱旋清不清楚自己和陸遇安還算熟這件事，含糊道，“你怎麽這麽早來了醫院，昨晚值班嗎？”
畢凱旋搖頭，和她一起走進電梯，“陸醫生昨晚做了個急診手術，術後二十四小時比較關鍵。但我記得他今天要帶琪琪去遊樂園，所以過來替他一下。”
他是從郊區趕回來的。
阮螢莞爾笑笑，“辛苦了。”
畢凱旋哎喲了聲，和她開玩笑說，“阮小姐你以後找對象，可千萬別找醫生。”
阮螢啊了聲，很聽勸地點點頭，“好，我記下了。”
說話間，兩人到了六樓。
看到兩人一同出現，陸遇安目光在阮螢身上停留須臾，瞥向畢凱旋，“你怎麽回來了？”
畢凱旋：“你想讓琪琪失望？”
他微哂，“帶琪琪去過生日吧，告訴她，凱旋哥哥對她的好。我來替你值班。”
陸遇安思忖了會，沒婉拒他的好意。
“我跟你說說情況。”說到這，他看向阮螢，“等我會？”
阮螢往病房那邊示意，“我去琪琪病房。”
陸遇安：“好。”
聽著兩人對話，畢凱旋有點兒懵。
他狐疑瞅著陸遇安，皺了皺眉，“你什麽時候和阮小姐這麽熟了？”
沒等陸遇安回答，他又抓住了另一個重點，“阮小姐今天和你們兩一起去遊樂園？”
聽著他追問不斷的話，陸遇安抬了下眼，“有什麽問題？”
畢凱旋呆了呆，反問，“你不覺得有問題？”
他驚詫地打量陸遇安，“我知道阮小姐常來醫院看琪琪，她也很喜歡琪琪，可你們孤男寡女帶琪琪出去玩，不會覺得曖昧？”
“……你最近是真失戀了是嗎？”陸遇安說。
按照他對畢凱旋的了解，如果不是失戀頹廢到什麽都不關心，他不可能消息這麽不靈通。上次他和於惜玉，好像還當著他的麵提了阮螢。
畢凱旋沒明白他這話的意思，“什麽？”
陸遇安看他是真不知道的樣子，挑了挑眉，賣著關子，“沒什麽，先說病人情況。”
畢凱旋噎了噎，本想打破砂鍋問到底，可又清楚對他們來說什麽才是最要緊的。
他嗯哼了聲，“說吧，萬一有突發狀況我好處理。”
“……”
兩人交接完，陸遇安才去琪琪病房。
他到的時候，阮螢正在給琪琪穿外套。是一件新外套，袋子是她手裏剛剛提著的。
不意外的話，是她送給琪琪的生日禮物。
等兩人穿好，陸遇安才出聲，“怎麽來這麽早？”
“早嗎？”阮螢回頭，“七點半了陸醫生。”
陸遇安勾了勾嘴角，低低說，“早，吃早餐了嗎？”
“我買了。”阮螢指著旁邊的另一個袋子，“你還沒吃吧，先吃點？”
陸遇安餓過頭了，不太有胃口。他思考兩秒，“待會吃。”
阮螢說好。
兩人把琪琪帶出病房，往停車場走。
冷風襲來，琪琪啊了聲，牽著阮螢的手說，“阮姐姐，外麵好冷呀。”
阮螢給她把帽子戴上，溫聲道：“要不要再加件衣服？”
“不要。”琪琪奶聲奶氣，“雖然有點兒冷，但好舒服。”
她好開心。
阮螢彎唇，“待會到車裏再睡一覺，我們養精蓄銳好不好？”
琪琪：“好。”
阮螢和陸遇安都沒有兒童座椅，就琪琪的年齡來說，她不坐安全座椅，也是允許的。
把琪琪抱上車，陸遇安給她扣上安全帶，抬腳往副駕駛座走。
阮螢把帶的吃食放後備箱，便看到陸遇安站在副駕駛座旁拉開車門等自己。
她沉默幾秒，開口，“陸醫生，你和琪琪坐後座就行。”
陸遇安：“什麽？”
阮螢從口袋裏拿出鑰匙晃了晃，“今天我開車。”
陸遇安：“……”
他明白阮螢意思，無奈笑笑，“我沒事。”
“那也不行。”阮螢嚴肅道，“你一夜沒睡好，我來開就行。”
話落，她瞅著陸遇安，佯裝鬱悶，“還是說，你不放心我的車技。”
陸遇安看她認真的樣子，不再掙紮，“好，我跟琪琪坐一塊。”他叮囑阮螢，“累了換我開。”
阮螢：“知道啦。”
-
周日早上路道上車比較少，陸遇安稍稍放心了一些。
中暢通無阻的道路，讓三人順利抵達遊樂園。
和空曠的馬路不太一樣的是，遊樂園這個點，人就已經很多了。
下了車，琪琪明顯比走出醫院時更興奮。
她拉著兩人的手，高興不已，“阮姐姐，我聽到好多人聲音了。”
阮螢撲哧一笑，給她戴好帽子和手套，輕聲道：“對，待會會有更多，琪琪最想玩什麽？”
琪琪想了想，“我想坐旋轉木馬。”
她聽好多人提過，旋轉木馬是小公主坐的。
“好，那我和你陸哥哥先帶你去坐旋轉木馬。”
琪琪嗯嗯點頭。
三人進了遊樂園。
因為琪琪情況較為特殊，阮螢和陸遇安會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但琪琪比他們倆預想的還要聽話，阮螢和陸遇安不開口，她就一直安安靜靜地站在兩人身側，不哭也不鬧。
坐了旋轉木馬，阮螢又帶琪琪去坐了一圈軌道火車和海盜飛船。
玩了好幾個項目，阮螢有點兒累了。
看她臉色不太好的樣子，陸遇安走近，把水遞給她，“暈船？”
阮螢幽幽看他一眼，有點兒無力，“有一點。”
喝了小半杯水，阮螢才覺得自己緩過勁來。
琪琪精力還很充沛，她站在阮螢旁邊，嘰嘰喳喳地問，“阮姐姐，我們待會去玩什麽？”
陸遇安一直被阮螢勒令在旁邊休息，暫時還沒參與玩樂。
聽到琪琪這話，他偏頭看向旁邊興致勃勃的小孩，摸了摸她腦袋哄著，“待會陸哥哥帶你去開碰碰車好不好？”
一聽到這個名字，琪琪更興奮了，“好呀好呀，陸哥哥帶我玩。”
陸遇安嗯聲，低眸看著阮螢，“我們讓阮姐姐休息會。”
從陸遇安口中說出阮姐姐這三個字，阮螢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她抬眸覷了陸遇安一眼，妥協道，“那我到旁邊等你們。”
走到碰碰車旁邊，需要排隊。
陸遇安先給阮螢找了張長椅，讓她坐著等兩人。
阮螢想了想，“我先陪你們排隊吧。”
“不用。”陸遇安垂睫看她，“好點了？”
阮螢嗯了聲，“本來也不嚴重。”
就是剛下來那會有點兒暈。
不過最後，阮螢還是沒能拗過陸遇安，老老實實在長椅等待。
風有點兒大，阮螢在長椅坐了會，徹底緩過來後，起身往圍欄那邊走。碰碰車被包圍起來，旁邊是可以圍觀的。
阮螢一走近，便看到了坐在碰碰車裏的兩人。
陸遇安早上回家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雖沒怎麽睡，但臉上一點頹然的感覺都沒有。
可能是來遊樂園的緣故，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夾克，內搭淺色連帽衛衣淺色牛仔褲，清清爽爽的，看起來還有點像男大學生。
阮螢想著，目光定在他英雋到挑不出任何錯的眉眼上。
察覺到她的存在，陸遇安抬起眼朝她看來。
兩人目光隔著洶湧的人流對視上。
阮螢輕眨了眨眼，沒忍住掏出手機給兩人拍照。
她隱約注意到，陸遇安無聲地和她說了句話，但說的什麽，阮螢沒看清。
等兩人玩過碰碰車，琪琪依舊高興地想玩別的。
兩人盡職盡責當陪玩。
玩到下午六點，阮螢和陸遇安都疲憊了，琪琪依舊精神奕奕。
為此，阮螢不得不佩服小孩的精力。
太強了。
真的太強了。
司念發消息問阮螢時，阮螢和兩人剛進遊樂園的兒童餐廳，準備吃點東西。
她沒力氣，陸遇安帶琪琪去買。
看到司念消息，阮螢忍不住和她小小地分享了一下：「不太好，我感覺自己要沒了。」
司念：「？」
阮螢：「通過今天，我深刻地認識到自己的缺點了。」
司念：「什麽？」
阮螢：「體力，我體力有點差。從明天開始，我要一周去三次健身房。」
司念：「……你做什麽了，怎麽還聊到了體力？你們倆不是帶琪琪去遊樂園嗎，你怎麽跟我說限製話題。」
阮螢：「？」
明白司念意思後，阮螢無語凝噎，憤憤敲字：「想什麽呢司老板！我指的是，帶小孩來遊樂園玩的精力體力。我感覺自己被掏空了，而琪琪還神采昂揚，剛剛還在問說去坐摩天輪。」
司念：「哦……抱歉，主要是你和陸醫生出去，我思維不免會發散點。」
阮螢給她回了個躺平的表情包。
司念樂不可支：「不過我還是得說一句，陸醫生對病人也太好了。」
竟然能犧牲自己周末時間帶琪琪出去玩。
阮螢深表認可，卻也知道琪琪情況特殊。
思及此，她轉頭看向買好套餐朝她走近的兩人。
注意到她眼神變化，陸遇安走近，“怎麽了？”
“沒。”阮螢接過東西，和兩人一起吃。
但累過頭了，她也沒什麽胃口。
吃了點，阮螢不經意去看對麵兩人。
看著陸遇安給琪琪拆開包裝袋，把東西遞到她手上。等琪琪吃完，又拿過一側的濕紙巾，耐心地給她擦手。
在做這些事情上，陸遇安溫柔又有耐心。
阮螢瞧著，和司念一樣發散性思維地想，陸遇安未來的孩子，一定很幸福。
驀地，她僵住。
她在想什麽啊，怎麽會想到陸遇安的孩子。
“阮螢。”
“阮螢。”看阮螢表情微妙，陸遇安喚她兩聲。
阮螢猝然回神，心虛地應道，“什麽？”
陸遇安瞥著她緋紅的臉頰，微眯了眯眼，“在想什麽？”
“沒什麽。”阮螢欲蓋彌彰，“就隨便想了點。”
“……”
話落，阮螢差點咬舌自盡。
她掩唇咳了聲，清了清嗓扭頭看向別處，“我剛剛在想——”她絞盡腦汁找借口，“你對所有病人都這麽好嗎？”
順著她視線看，陸遇安看到手中拿著的濕紙巾，他頓了頓，看著她說，“我對聽話的病人都還不錯。”
聽話這兩個字，讓阮螢想起自己前不久去酒吧的事。
想著，她告訴陸遇安，“我應該也算聽話的病人吧？”
陸遇安目光灼灼盯著她，笑了聲，“你不是我的半個病人？”
“啊？”阮螢錯愕，下意識問，“半個病人……待遇就會減半嗎？”
看她有點兒小委屈的神色，陸遇安勾了勾唇，緩緩道：“不會。”
他凝視阮螢，意有所指，“半個病人的待遇，會更好。”
阮螢一怔，慢吞吞哦了聲，“好像是。”
她在陸遇安這兒享受到的待遇，確實很好很好，比所有人都要好。
-
吃過東西，三人去坐摩天輪。從摩天輪下來，他們得回醫院了。
回程，是陸遇安開的車。
阮螢和琪琪坐後座，她上車後強撐著跟琪琪說了兩句話，最後還是沒能抗住疲憊的侵襲，睡了過去。
等阮螢醒來時，琪琪和陸遇安都不在車裏了。
她張望一圈，車停在醫院門口。
阮螢點開手機，微信裏有陸遇安給她留的消息：「看你睡得沉，沒喊你。我把琪琪送回病房就下來。」
阮螢看著，忽而慶幸他們倆中午在遊樂園吃飯時，就給琪琪吃了蛋糕，慶祝了生日。
坐車裏等了會，陸遇安便下來了。
“醒了。”陸遇安看她明亮灼灼的眼睛，嗓音沙沙啞啞的，“回家？”
阮螢輕眨了眨眼，點亮手機屏幕看時間，“好。”
其實還有點早。
似乎是看出了她內心想法，陸遇安又問了句：“還有精神嗎？”
阮螢琢磨了一下回答，“睡了一覺好像緩過來了點。”
陸遇安點點頭，借著窗外的月光瞧著她，“想喝酒嗎？”
“？”
阮螢愣了下，唇角上挑，“好啊。”
很突然的，兩人到了酒吧。
是鬱庭昀開的那間。
被陸遇安牽著進去時，阮螢才想起來問，“雲初今天在這邊嗎？”
“……”陸遇安無奈，“你想找雲初？”
對上他眼眸裏赤|裸|裸的深意，阮螢後知後覺有點兒緊張，“……也可以不找，我就隨便問問。”
陸遇安嗯了聲，“待會問問。”
阮螢說好。
周日酒吧人特別多。
阮螢被陸遇安拉著去了吧台，兩人手腕和掌心相貼，在熱鬧的酒吧裏，觸感依舊明顯。阮螢在駐場歌手的曖昧歌詞裏，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坐下後，她想起陸遇安給自己安利的那款酒，眼睛亮了起來，“我今天可以嚐一嚐你上次給我介紹的那款酒嗎？”
陸遇安看她，“可以。”
他拉過其中一個酒保說了兩句，扭頭和阮螢說，“我進去調，在這等我會？”
阮螢呆愣地點頭。
下一瞬，她看陸遇安鑽進了吧台，站在一排她不認識的一罐罐酒前。
“你會調酒？”阮螢驚詫。
陸遇安：“隻會這一杯。”
阮螢傻眼。
幾分鍾後，陸遇安把調好的酒推至阮螢麵前，“嚐嚐看。”
阮螢垂眼，盯著特調出來的，顏色很漂亮的酒看了須臾，掀起眼皮看著和她隔著一張桌子的陸遇安，“你——”
“不先嚐嚐看？”
阮螢停了停，端起抿了一小口。口感比她意想的要好很多，清清爽爽的。
“好喝嗎？”
阮螢誠實道，“還不錯。”
“那就好。”陸遇安說，“第一次調，我擔心搞砸。”
聽到這話，阮螢眼眸微閃，“搞砸是什麽意思？”
陸遇安望著她，“不明顯嗎？”
“……”
阮螢對上他深而沉的眼眸，內心有了某種猜測。
可當下這一刻，她又不是很敢確定。她能感覺到陸遇安對她的特別，可更多的，她不敢去想。
“我可以說，不知道嗎？”阮螢想了會。
陸遇安：“當然。”
他和阮螢對視著，眼神沉靜，“能感覺出我對你的心意嗎？”
阮螢心跳如擂鼓，眼睛輕顫，嘴唇翕動，“我——”
“先聽我說完。”陸遇安眸色沉沉盯著她，嗓音磁性有力，“告訴你這些話，是想讓你更清楚的知道我的想法。如果你允許，我想追你。”
他停了停，又問：“阮螢，願意給我追求你的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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