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發燙的臉...)
她到住院部時候,大多病人都還沒休息,絮絮叨叨的聲音從病房裏傳出, 莫名還有些濃鬱的生活氣息。
阮螢到走廊時,恰好和穿著白大褂戴著眼鏡的陸遇安碰上。
兩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交匯,阮螢目光從上而下,落在他白大褂衣領處,定在露出來的白襯衫領口。
襯衫紐扣扣的嚴實,喉結半露, 若隱若現一直都比直給更勾人。
幾秒後, 他壓下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撩起眼皮看向麵前的人,“一個人來的?”
阮螢眼眸微閃, 看他英雋眉眼, 耳朵微動, “嗯。你不忙?”
陸遇安抬了下眼, 嘴角噙著淺淺淡淡的笑, “還沒到交班時間。”
阮螢哦了聲,“你去看過琪琪了嗎?”
陸遇安朝她伸出手,語氣溫潤,“去過了,術後情況還不錯。”
“……”阮螢垂睫,看著他橫亙在麵前的手呆了呆,遲疑地把手裏提著的袋子遞給他, “這個是司念店裏的甜品,給你們帶的。”
為保險起見, 阮螢不太確定地問了句:“夠分嗎?”
她從司念店裏打包過來,拿了有十份切塊的千層小蛋糕。
但她不確定夠不夠周末還上班的醫護人員分配。
袋子不重,陸遇安接過看了眼,“夠了。”
她手裏還抱著一束很小的花,“那我去琪琪病房了?”
“我待會過來。”陸遇安和她並肩往裏走。
和護士站的護士打了聲招呼,阮螢往琪琪病房去。
院長特意留在了醫院陪琪琪,看到阮螢出現,忙不迭站了起來,“阮小姐。”
阮螢笑了下,琪琪激動地從病**坐了起來,“阮姐姐,你來啦。”
“嗯。”阮螢朝院長頷首打招呼,抬手摸了摸琪琪腦袋,“琪琪想我了嗎?”
她抓著阮螢的手,奶聲奶氣道,“你來得好快呀。”
聞聲,阮螢眉梢輕揚,“你陸哥哥提前和你說了我會來?”
琪琪重重點頭,告訴她,“他給我檢查的時候說的。”
阮螢翹了翹唇,到病床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陪琪琪聊天,詢問她術後感受。
琪琪總共要做兩次手術,眼睛才有可能看得見。具體什麽情況,阮螢聽陸遇安提過幾句,遺憾的是都是專業名詞,她沒能記住多少。
阮螢在病房裏待了好一會,說晚點過來的陸遇安也沒來。
她手機裏收到司念消息,看時間差不多,阮螢跟院長、琪琪說了聲,起身離開。
走出病房,阮螢猶豫要不要給陸遇安發條消息問問情況。
護士看著她,淺聲道,“陸醫生讓我跟你說一聲,急診那邊來了病人,他去忙了。他讓你回去注意安全。”
聽完護士轉述,阮螢怔了怔,欣然一笑,“我知道了,謝謝。”
……
-
翌日上午,阮螢剛到工位坐下,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林瑜英從旁邊的獨立辦公室走出,“阮螢。”
她神色正常,“跟我去趟台長辦公室。”
“……”
看阮螢和林瑜英離開,坐在工位的趙千凝臉色沉了下來。
一側助理偷偷瞄著,小心翼翼道,“千凝姐,瑜姐怎麽隻讓阮螢跟著她去見台長?”她有些擔心,“不會是新節目台長另有安排吧?”
“閉嘴。”趙千凝聽著她的話,心情煩躁,冷臉訓斥,“我交代給你的任務完成了?”
助理:“……馬上。”
耳邊聒噪的聲音消失,趙千凝在位置上坐了會,沒能按捺住,起身朝電梯口走。
阮螢有後門,有機會送到她麵前,而她不同,她必須做點什麽,為自己爭取到這個機會。
阮螢不知道趙千凝心裏所想,更不知道章興賢這個台長心裏在想什麽。
跟著林瑜英到台長辦公室,章興賢正在打電話。他抬手指了指,示意兩人坐。
沒一會,他電話結束。
“章台。”林瑜英把手裏的資料遞給他,“這是您要的資料。”
章興賢接過,說了句:“我晚點看完和你說。”
他停了停,看向阮螢,“瑜英先出去,我和阮螢聊兩句。”
臨走前,林瑜英有點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阮螢。
辦公室門打開又關上,隔絕掉外麵的探究。
阮螢無奈抬頭,看向章興賢,“章台,您有話直說。”
“……”
章興賢靜了靜,看她那雙恢複如常,看不出一點手術痕跡的眼睛半晌,語氣溫和問,“真對新節目沒興趣?”
阮螢點了點頭。
章興賢看她,刨根究底,“理由呢?是不想露臉還是節目沒意思?”
阮螢目前做的節目,是情感分享類。她不需要露臉,隻需要坐在封閉的直播間,用聲音和大家分享故事就好。而新節目,是需要露臉主持的。
雖說她學的就是播音主持專業,但目前,她確實對露臉興趣不大,也覺得自己現在節目做的挺好。
思及此,阮螢實話實說,“都有。”
章興賢被她的誠懇噎住,語重心長道,“這是個鍛煉的好機會。”
“我知道。”阮螢坦然,“以後再說吧。”
話落,她抬起眼看向章興賢,“章台。”
章興賢看她。
阮螢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氣道,“我的眼睛受傷也不完全是因為您和您太太,您不用有心理負擔,更不用覺得愧疚。”
注意到章興賢臉色微變,阮螢迅速將話說完,“新節目有其他同事在競爭,她們也都是很好的主持人。”
辦公室內安靜許久。
章興賢沉默少頃,“我代我太太跟你說句抱歉。”
阮螢一笑,“解釋清楚就好。”
她問,“章台還有別的事嗎?沒事的話我就先去忙了。”
章興賢上下唇動了動,最後叮囑了她一句,“找你過來談節目,不單單是章叔叔想給你開個後門,更多的是,你這節目是深夜檔,你是時候換個節目鍛煉了。女孩子總熬大夜班也不好。”
再次聽到章興賢自稱章叔叔,阮螢微微怔了怔,垂下眼說,“我會考慮的。”
-
時間還早,從章興賢辦公室離開後,阮螢沒著急回自己工位。
她有點兒煩。
電台樓下有幾家裝扮不錯的小店,阮螢依稀記得,有一家店的咖啡和甜品都還不錯。
循著記憶進店,阮螢要了杯咖啡,打包了一份甜品。
把甜品給譚雪兒,阮螢拍了張照片發給司念,並且告訴她,比她店裏的甜品好吃一點點。
司念消息回得很快,回了她一串省略號。
阮螢嚐了嚐咖啡,又告訴她:「咖啡味道也不錯,下次你來這邊請你喝。」
司念:「你是不是想被我拉黑?」
阮螢無辜:「我就是讓你知道,咖啡店競爭很激烈。」
司念:「說吧,遇到什麽事了。」
司念很了解阮螢。
如果她不是遇到煩心事了,她不會在工作之餘跟自己說這些。
盯著司念發來的消息片刻,阮螢泄氣般地回:「去了趟台長辦公室。」
消息剛發出,司念電話就來了。
“喂——”阮螢接通。
司念的聲音傳來,“怎麽回事,怎麽忽然找你?是跟你道歉的吧?”
阮螢笑笑,“之前就說過。”
司念嗯哼,“那你怎麽說,本來你也沒和他們計較。台長找你幹嗎?”
“說工作上的事。”阮螢壓著聲音,含糊道,“因為我受傷,愧疚的想用好項目補償我。”
司念無語,“你差點毀容,這是一句補償就可以解決的嗎?”
她很是生氣,“那你怎麽說?”
阮螢:“拒絕了。”
“……”司念默了默,“幹嗎不要?你其實就應該要升職加薪才對。”
阮螢笑笑,溫聲道,“確實也不能完全怪他們。”
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阮螢不想自己受傷的事被李女士知道。她們母女不住一起,不在一個城市,她怕李女士知道後會擔心。
阮螢眼睛受傷這事,說起來狗血又烏龍。
她大學畢業時進電台實習,是林瑜英帶的。當時其實就有人奇怪,林瑜英手腕厲害,怎麽會主動帶實習生。
也是後來阮螢才知道,林瑜英帶她,是章興賢安排的。
在來電台之前,阮螢聽過章興賢名字,也知道這號人。
但對他的了解僅限於他是電台台長。
直至阮螢察覺出不對勁,章興賢才告訴她,他和阮螢的媽媽是大學同學。她來電台麵試時,他就認出她了。
因為章興賢對阮螢的特別照顧,電台時不時會有亂七八糟的傳聞。
但阮螢和章興賢之間清清白白,也都不是會特意去澄清這些子虛烏有事情的。
偏不巧,章興賢老婆不知從哪聽到了傳聞,甚至掌握了“證據”,找上門來。
猝不及防,阮螢承受了無妄之災。
章興賢太太在他辦公室瘋鬧之際,阮螢眼睛被利器劃傷。
……
思緒拉回,阮螢聽到司念憤憤的話,“可你受傷是事實,他老婆這行為,你起訴她故意傷害罪都能贏的。”
阮螢嗯聲,“我知道。”
“那你——”知道司念想問什麽,阮螢直接告訴她,“我們有做交換條件。”
司念好奇,“什麽?”
阮螢如實告知,“我還沒想好。總而言之,隻要在他能力範圍內什麽都行。”
當然,阮螢不起訴不單單是為了和章興賢做交易。
實在是,章興賢老婆找自己麻煩,不能怪他老婆,要怪隻能怪章興賢。如果不是他在家裏留著和李女士的合照,而阮螢長得又很像李女士,也不至於會有飛來橫禍這事。
阮螢受傷很冤。
但她也清楚的知道,章興賢老婆是‘受害者’。章興賢是台長,她在他手下工作,總不能鬧得太難看。
沒必要,也沒到那一步。
深思熟慮後,阮螢在他提出她有什麽條件都能提時,答應了補償條約。
聽阮螢這麽說,司念稍稍放心了些,“那就行,反正也不能太虧。”
阮螢整理好情緒,“我知道,不和你說了。”
司念:“有事隨時找我。”
喝完苦澀的咖啡,阮螢把注意力投入到工作。
下午,大夥開會。
林瑜英宣布,新節目由趙千凝全權負責。
同事們意外,卻也不是那麽意外。
阮螢接收著投遞到自己身上目光,神色淡然。
開完會,阮螢去了趟洗手間。
出來時,恰好和趙千凝碰上。
趙千凝看她一眼,居高臨下說了句阮螢沒太明白的話,“你也不是真那麽有本事。”
“……”
阮螢莫名其妙,扯過擦手巾隨口回,“你說得對。”
她本來就是個普通人。
趙千凝:“……”
看阮螢離開背影,她一口氣堵在喉嚨裏,不上不下。
每次和阮螢吵架,趙千凝都覺得自己在對牛彈琴!
阮螢沒把趙千凝說的話放心上。
傍晚了,她忙著做晚上直播節目的最後檢查。
等阮螢直播結束,辦公室除了譚雪兒幾位同事還在外,其他人都下班了。
室內靜悄悄,室外也靜悄悄,沒有太多生機勃勃的氣息。
阮螢驅車回家,莫名想到了章興賢和她說的。
她不能一直做這個時間檔的節目。
……
-
之後幾日,寒風席卷,流感突襲。阮螢不幸成為流感中招的其中之一。
周五剛到辦公室,譚雪兒看她憔悴的模樣,有些擔心,“阮螢姐,你要不要請個假去醫院看看?”
“明天再去。”阮螢嗓音沙啞,“今晚還得直播。”
譚雪兒憂心忡忡,“之前拿的藥一點效果都沒有嗎?”
阮螢喝了大半杯熱水,感覺舒服了些才出聲,“好像是。”
為保護嗓子,為了晚上直播順利,她和譚雪兒約定,有事微信聊。
她要少說話。
剛和譚雪兒約定好,阮螢意外地接到了陸遇安電話。
周日那天從醫院離開後,阮螢和陸遇安就沒怎麽聯係。她忙,陸遇安更忙。
猝不及防看到他來電,阮螢還有點兒驚訝。
她接通,“喂,陸——”
剛開口,阮螢聽到那端傳來的清冽聲線,有點像窗外淅淅瀝瀝下起的小雨,幹淨凜冽,“在忙?”
阮螢愣了下,清了清嗓回答,“我剛到電台,怎麽了?”
聽著她沙啞的聲音,陸遇安斂了斂眸,“感冒了?”
“……嗯。”阮螢有點不好意思,“你聽出來了?”
陸遇安沒正麵回答她,“去醫院看過?”
提起這個,阮螢心虛。
可能是因為陸遇安是醫生的緣故,她覺得自己生病不去看醫生,對醫生來說,傷害性很大。想著,她含糊道,“我吃了藥。”
陸遇安懂了。
吃了藥,但沒看醫生。藥可能是到藥店買的感冒藥。
“除了嗓子不舒服,還有哪裏不舒服?”陸遇安低問。
阮螢抿了抿唇,誠懇道,“頭有點兒暈,喉嚨痛。”
陸遇安嗯聲,“量體溫了嗎?”
阮螢:“今天還沒有。”
陸遇安:“知道了,我晚點過來。”
阮螢還沒反應過來,陸遇安已經把電話掛了。
她呆呆看著手機半晌,不太確定地給他發消息:「你待會過來?來我們電台?」
消息發出,陸遇安沒回。
與此同時,收起手機的陸遇安點開電腦,開了份醫藥單。又跟畢凱旋說了聲,“我出去半小時,有緊急情況你給我打電話。”
這會是午間休息時間。
也是醫生的正常休息時間,以防萬一,陸遇安還是叮囑畢凱旋一句。
畢凱旋看著他手裏打印出來的藥單,揚了揚眉,“你去哪?”
陸遇安:“送藥。”
“啊?”畢凱旋沒來得及繼續追問。
陸遇安已經走了。
看他離去背影,他掃了眼他電腦屏幕上顯示的藥單,輕抬了抬眼,自言自語,“取藥處這會也休息啊。”
……
陸遇安走到一樓,才後知後覺想起這個點藥房也是休息時間。
他掃了眼時間,距離上班還有大半個小時。
陸遇安抬手捏了捏眉骨,是真有點兒著急了。
想著,他抬腳往外走。
剛走到門口,便碰到了陶佳妍。
“陸醫生。”陶佳妍剛在外邊吃了飯回來,看到他出現,有些意外,“你怎麽在這?”
沒等陸遇安說話,陶佳妍注意到他手裏的藥單,“你下來取藥?這個點不是在休息嗎?”
“嗯。”陸遇安語氣平靜,“忘了。”
陶佳妍一愣,看他冷峻的側臉,下意識地問,“是給家裏人拿藥嗎?”
這麽著急。
陸遇安:“不是。”
陶佳妍抿著唇點了點頭,在他要往外走時喊住他,“外麵在下雨。”
她把傘遞給陸遇安,“拿我的傘去吧。”
陸遇安後知後覺,垂眸望著麵前的傘,嗓音沉沉,“不用,我去負一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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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陸遇安意外的是,他剛走到電台門口,便看到靠著牆等自己的人。
可能是感冒的原因,阮螢穿了件長款的白色羽絨服,將自己包裹的很嚴實。下樓時,脖子上掛了條圍巾,把她小半張臉擋住,隻露出凍紅的鼻尖,和那雙明豔漂亮的大眼睛。
陸遇安站在原地,定定看了幾秒才朝她走近。
“怎麽提前下來了?”
聽到聲音,阮螢抬起頭。
吹了會風,她眼睛濕漉漉的,跟哭過似的。
“還沒到正式的上班時間。”她望著陸遇安,小聲說:“所以我下來吹吹風。”
陸遇安低眸,瞧著阮螢憔悴到能看出黑眼圈的臉龐,不動聲色地蹙額,“幾天了?”
看他神色冷峻模樣,阮螢嘴唇動了動,弱弱道:“兩三天。”
陸遇安:“……”
他沒問她為什麽不說,把手裏的藥遞給她,“一天兩次,不忙來醫院一趟。”
阮螢接過,視線停在他沾了雨水的大衣上。
她眼眸微閃,看向他,“你今晚幾點下班?”
陸遇安:“想做什麽?”
“找陸醫生看病呀。”阮螢朝他晃了晃手裏的藥,喜笑盈盈地盯著他,“陸醫生有空嗎,能分點時間給你的半個病人嗎?”
“時間可以分給你。”他瞥著阮螢燦爛的笑臉,隨口問,“開車來的?”
阮螢搖頭,“打車。”
她哪敢在生病時候開車來上班。
陸遇安了然,“十一點下班?”
阮螢點頭,吸了吸鼻子,“正常情況是這樣。”
“嗯。”陸遇安音調清潤的應下。
阮螢點點頭,不確定他還有沒有話說,遲疑道:“那我上去啦?”
陸遇安盯著她染上紅暈的臉看了會,忽而問,“下來前量過體溫嗎?”
阮螢摸了下發燙的臉,“沒,我感覺自己沒發——”
她話還沒說完,陸遇安溫熱灼人的手背,覆在她額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