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野(這就抱上了...)
目送陳思雨走遠, 何新鬆說:“你明天報了飛行任務的,趕下午回不來吧。”又說:“我明天閑著,要不我代你去問問, 看陳思雨具體啥事找你?”
冷峻頗無奈,溫聲說:“何新鬆同誌, 我可以請假的。”
營長抬頭一看:“嗬, 咱們冷隊今兒有喜事吧,紅光滿麵的。”
飛行隊全是**, 冷峻是他們中最清秀的一個,也是最容易把喜怒帶在臉上的一個,因為他一不高興臉色就是青的, 一開心, 那臉,粉白.粉白的。
“營長, 明天的飛行訓練先取消吧, 我得請個假。”冷峻說:“請假外出。”
營長麵色一凝:“是不是你姐身體又不好了?”
冷梅今年28歲, 主學民族舞和民族唱腔, 也曾留過蘇, 而她, 前年夜裏出門的時候,在外麵被小混混騷擾過, 當時她正好有孕,給嚇流產了不說,從那以後身體就一直不太好, 斷斷續續的在請假。
因為她丈夫在南方工作,最近她正準備去南方找丈夫。
營長吳勇跟冷梅曾經一起在蘇國留過學, 是同學,比較牽掛她,甫一聽冷峻要請假,以為是冷梅身體又不好了。
冷峻倒也坦然:“不是,是我自己的事,我約了陳思雨。”
營長瞬時變的嚴肅:“所以你還果真戀愛了,要約會?”
冷峻眸色如常:“不是戀愛,隻是有點事需要溝通一下。”頓了頓,又說:“見麵後做了什麽,聊了什麽,我會如實向上匯報的。”
殲機飛行員出事故的機率非常大,而且因為殲機珍貴,非到萬不得以不能棄機,所以一旦出了事故,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
國家的初代殲機飛行員,飛行記錄常期保持在三次以下,因為基本上上天一個報銷一個。
後來慢慢的飛行記錄,或者說生還記錄提起來了,但因為要經常試新機,且新機性能不穩定,折損率依然非常大。
說白了,一周五次飛行任務,就是五次掉命的風險。
甚至可以說鼓勵他們戀愛,且結婚,盡快擁有下一代,隻是因為目前的形勢問題下,他們跟外麵的女孩子往來,必須向組織匯報。
而冷峻,原來因為反感單位這種過份的,侵涉自由式的監督,從不參加單位組織的各種相親,也從來沒跟女孩子約會過。
他要出門約會就夠驚人的了,且主動願意匯報整個過程,就更驚人了。
看他拿著假條出門走了,營長喊住了何新鬆:“你見過陳思雨的,以你的觀察呢,她跟冷峻之間到底怎麽回事,是不是在戀愛?”
何新鬆否認:“沒有,人陳思雨瞧不上冷峻。”
“那他倆到底誰約的誰,是冷峻約的對方嗎?”營長再問。
男女要處感情,不可能一蹴而就,得有個過程。
因為遠在南部的冷師長親自打電話到他這兒,證實了陳家祥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以及陳思雨是冷峻的娃娃親一事。
陳家祥可是戰鬥英雄,雖然因為殘疾而退得早,退時隻有個營長的職位,但隻要熟讀蜀中會戰的人的都知道,他當時率的營,在戰局中是起著決定性作用的。
而陳思雨的生母,也是犧牲在戰爭中的,她本人可謂清清白白。
那麽,隻要思想委員會能出具胡茵身世清白的證明書,他倆談戀愛,乃至結婚,就都沒有任何阻礙了,但營長需要知道具體的過程。
何新鬆說:“是陳思雨約的冷峻,說是有話要說。”
“那算女追男呀,挺好。”營長說:“明天你也休息,陪冷峻一起去。”
何新鬆說:“領導,男女之間就算不談戀愛,也可以有往來的,咋在你們看來,要不戀愛結婚,要不就連句話都不能說。人家正常見個麵,我憑啥跟著,我們是舊社會的深閨小姐嗎,你怕陳思雨把冷峻敲暈扛走是怎的?”
營長耐心說:“困難時期,克服一下吧,畢竟目前咱們這邊形勢嚴竣。”
何新鬆還是不幹:“要去您自己去,我反正不會去丟人現眼,因為我懷疑任何人,就懷疑我自己,我也不會懷疑冷峻!”
其實大家都很不習慣這種跟異性見個麵就要上報,還必須人陪著的苛刻規則。
冷峻是三代空軍,擊斃過判逃戰友的人,至少何新鬆不會懷疑他。
他也絕不會跑去跟梢,戳人家中間當木頭柱子的。
何新鬆回:“您關我禁閉吧,反正我是不會跟著的!”
已經一周了,吳小婉和白山的拘留期正式結束,因為目前公檢法單位全下鄉參於勞動了,由公安局來裁決離婚,所以離婚的事辦的非常快。
非但沒有向思想委員會反映這件事,甚至也沒在單位刻意宣揚此事,就連她爸想為她出頭,揍白山一頓,也被她給攔住了。
丈夫出軌畢竟是件丟人的事,她不想不論走到哪兒,都被人指指戳戳。
倆人從民政局出來,還得到單位,領導麵前匯報這件事。
風紀問題就必須下放,而涉及風紀的兩個人,也不能下放到一個地方。
也是為了他們倆考慮,孫團準備把白山下放到申城文工團,吳小婉,則下放到津市文工團去,但因為徐莉是當事人,孫團要她來決定倆人的下放地。
“白山畢竟是國家二級編導,去申城吧,那邊的文工團大,也有可施展的空間,至於吳小婉,放到津市去吧,離首都近,萬一這邊缺角兒,隨時可以調回來。”孫團手指白山:“你這回的錯誤可犯大了,要不是徐莉網開一麵,沒有往思想委員會報告,全團都要跟著你遭殃,還不趕緊謝謝徐莉。”
“我錯了,這幾天在拘留所我吃不香睡不著,一直在反思自己,也會一直靜待她的原諒。”白山心裏雖然恨的咬牙切齒,可嘴上依然情意綿綿的。
徐莉倒是真心:“白山,你的才氣和才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但對待女性方麵,我誠心建議你,以後不要再動手了,在男女關係上,也盡量謹慎一點!”
作為文藝工作者,她能欣賞到白山的才華。
既然已經離婚了,於自己曾經愛過的人,也希望他能過得好一點。
出軌,家暴,在這兩點上不加以改正的話,他以後的婚姻不會幸福的。
但白山可不這麽想,他不想走,想留下,就想求得徐莉的原諒。
而隻要他倆能複婚,團領導惜才,會幫他把事情瞞過去的。
所以示意孫團先不要填調離書,他拉著徐莉回了辦公室,說:“徐莉,我向天起誓,以後絕不動手,求你了,就再給我一個機會,行嗎,就一次。”
在團裏他倒從來沒有動過手,而且已經離婚了,徐莉覺得白山應該不會再動手打自己了,遂說:“婚姻就算了,咱不談了,你先去申城一段時間吧,過段時間風頭過了,我會跟領導提議,再把你調回來的。”
這就等於是鬆口,讓他去全國第二大的申城了。
但白山並不滿意,因為他壓根兒就沒想走。
把徐莉堵到了牆角,他湊嘴上去了:“不行,我哪兒都不去,必須守著你。”
“哎呀白山,你放開我……”徐莉說著伸手就推,白山賴皮狗一般纏上了,嘴巴連拱帶親:“不行,我不放,就不放。”
已經離婚了,徐莉非常反感白山這種做派,但她力量小,推不開,越推,白山還越是纏得緊。突然,外麵傳來一陣咳咳聲。
當然是陳思雨,她進來,白山自然就鬆手了,冷冷掃陳思雨一眼,唇角一勾說:“莉莉,你先處理,咱的事一會兒再聊。”
經過陳思雨時,這位二級編導勾唇,夾眼皮,好似要夾死陳思雨似的。
捉奸是陳思雨主導,能讓徐莉脫離白山的魔爪,也多虧了陳思雨。
陳思雨來,她居然在跟白山打情罵俏,徐莉自己也挺尷尬的,又不好解釋嘛,隻問:“都要下班了,你咋來了?”
陳思雨歎了口氣,低聲說:“我家那邊出了點麻煩,我到單位來躲一躲。”
“出啥事了,要不要我幫忙,不然住我家去。”徐莉說。
陳思雨故意歎了口氣,說:“我原來跟你說過的,我們院裏有一對離婚的夫妻,當時也是我幫的忙,但女同誌們大多心軟,那男的下放一陣又回來了,現在不但天天打老婆,就因為我幫過忙,連我也一塊兒收拾上了。”
為什麽很多人看到夫妻出軌,卻選擇勸和不勸分。
不是因為心惡,而是因為,有些人天生糊塗,你在幫她打渣男,但她一轉身,又跟渣男好上了,合起夥來連你一塊兒坑。
陳思雨熱心仗義,喜歡幫人,但也得隨時提防自己被人坑。
徐莉一凜,因為陳思雨原來確實說過,她院裏有個丈夫出軌的事,仔細一想,她說:“你不是說他們已經離婚了,離婚了還打?”
陳思雨低聲說:“徐老師您沒經曆過的嗎,隻要是家暴的男人,離婚了,就會打前妻打得更狠,人家前途,名聲,事業全毀了,殺前妻的都多著呢。”
徐莉默默打了個寒顫,轉身出去了。
過了大概十分鍾,走廊盡頭,廁所的方向傳來一聲尖嚎:“徐莉你咋想的,你他媽居然想讓我去邊疆,讓小婉去陝北,你瘋了吧你!”
……
“你她媽一女人,要不是我捧著,哪來的今天,我給你臉了?”還是白山。
緊接著是徐莉的尖叫聲:“救命啊,救命!”
陳思雨下意識反應,轉身往廁所跑,但她離得遠,跑得慢,滿樓的人此時都在往廁所方向奔。
女廁所裏,白山還在吼:“去給我改檔案,不然老子現在就殺了你!”
家暴男雖然善於偽裝,但並不善於控製脾氣,而且圖窮就會匕現。
幸好孫團是男性,還是部隊轉業的,衝的快,也幸好白山是個文人,比不得孫團這種部隊上退下來的孔武有力,不一會兒,把他給拽出來了。
“當著我的麵打人,白山,你可真夠野的,給我滾到邊疆去,好好反省。”孫團說。
白山見了領導倒是秒慫,而且特別會辯解:“領導,我沒有碰徐莉,真的,動都沒動,就隻聊了一會兒,行行行,我去申城吧,我現在就去買票,馬上走人。”又指天發誓:“蒼天有眼,我真沒打徐莉。”
可他手裏分明又扯著徐莉的一大把頭發,悄悄就要往兜裏裝。
徐莉也不是對白山還抱有什麽樣的幻想,而是,她沒有對付家暴男的經驗,就好比上回在招待所倆人打架,她扯白山的頭發,扯完就丟地上了。
但白山不一樣,扯完頭發他就會悄悄藏起來。
要不是陳思雨提醒,說家暴男離婚後會打得更狠,她沒那個魄力的。
但剛才在廁所裏,白山差點把她掐死,她怕了,她後心發涼,求生的意誌讓她衝了過來,從白山手裏搶過了頭發。
一把撥亂自己的腦袋,露出上麵塊塊的斑禿。
於一個天天登台,站在台上就好比眾星捧月的角兒,大青衣來說,當著同事們的麵自曝這種醜事,她自己也很難堪,但她還是曝了,她說:“孫團您看,這是白山從我頭上薅的,而我頭上那些禿掉的地方,也是他薅,他拔的。”
頓了頓,她說:“沒有通融的餘地,白山必須去邊疆,吳小婉必須去陝北。”
全團上下,所有的女孩子幾乎都在歎氣。
在這一刻,白山留給她們的,溫文爾雅的形象不見了,他就跟條瘋狗一樣:“你她媽的徐莉,老子早晚弄死你!”
徐莉這回沒選擇正麵硬剛,正好陳思雨拉她,她於是拉著陳思雨的手,躲回了團長辦公室。
而孫團,這回也沒再給白山麵子,直接通知公安,將其從單位給驅離了。
想幹工作就調邊疆去,不想幹就開除,成氓流。
徐莉一直呆在團長辦公室裏,直到下班時間才敢出門,但臨出門前,她想了又想,在白山的調任通知,家屬意見欄裏填了一段:該同誌有嚴重的作風問題,極易勾引女性犯錯誤,請地方思想委員會觀察,並注意其的動向!
糊上信封,又把它放回原位,這封調任明天就會發往邊疆,按理,它會比白山到的更早。
也就是說等白山到達邊疆,下火車時,迎接他的,就是思想委員會的人了。
出來,倆人該分別了。
徐莉這才說:“思雨,白山還不知道具體情況,肯定會去的,到了邊疆,思想委員會就會控製住他,那邊形勢也特別嚴竣,真要批起來,他不一定能活下來。但隻要他能活下來,就肯定不會放過我的,我怕他會悄悄跑回來,報複我。”
頓了頓,又說:“有他那麽一個定.時炸彈,我身邊並不安全,這樣吧,我就不邀請你來我家住了,我另外想辦法給你找個房子住,但不一定能找得到,你也自己給自己想想辦法,咱們兩邊想法子,爭取給你安置個妥當的住處,怎麽樣?”
“房子我會自己的找的。”陳思雨笑,由衷的說:“徐姐,關於白山,你原來的做法全是錯誤的,隻有剛才的做法才是對的。是的,以後他就成你身邊的定時炸.彈了,但你隻要能堅持,用剛才對付他的手段,你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該如何對抗家暴男,你去教一個女人,是教不會的。
因為女性天生比男性更善良,也總以已度之,認為男人也是善良的。
她們,有很多最終被男人家暴而亡,直到臨咽氣時才後悔,但那時已經晚了。
而能醒悟,且會奮起反擊的,正麵硬剛,贏麵也很小,因為比體能和耐力,女性也不是男人的對手。
表麵示弱,背地裏下黑手,是家暴男一貫用的伎倆。
女性想要對付他,也得用這樣的手段,而徐莉剛才,表麵示弱,背地裏,在檔案上加刀子,算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才是最聰明的做法。
但願白山能在邊疆那麽艱苦的環境下,戴著流氓的帽子,還能挺下去吧。
而陳思雨,還是得奔波在找房的路上。
……
在墨水廠站下車,售貨員葛明珠在招手:“陳思雨,有黃牛肉要不要?”
“當然要,有多少,我手裏肉票不多了,給錢成嗎?”陳思雨問。
葛明珠說:“錢的話就貴了,一斤得兩塊五。”
明天正好要去見冷峻,而對方著實幫了她好大的忙,因為徐莉說過,冷峻愛吃牛肉,不帶個見麵禮不好嘛,陳思雨就想,不行就帶點牛肉給他。
但牛肉確實夠貴的,陳思雨秤了三斤,七塊五就沒了。
而這,是她一月工資的三分之一!
再說家裏頭,雖然陳思雨以自己倒追冷峻失敗,要認真工作為由把一幫‘好哥哥’全趕跑了。
但是那幫人也不會一下子就走完的,就好比方小海,今天就又來了,等了陳思雨半天,等不到人之後才走的。
軒昂正好有借口,關起門來,縮在家裏彈琴,就又能頂一天。
陳思雨甫一進門,他就往她兜裏裝了兩塊沉澱澱的東西,看著牛肉,軒昂點菜了:“我還想吃大包子。”
陳思雨一摸兜,嚇了一大跳:“兩條……你就不怕我拿著它跑掉?”
這小崽子,悄眯眯塞了她兩條大黃魚,有錢就是爺,都敢點菜了。
“洋蔥少點,肉多點。”舔舔唇,軒昂大眼眨巴:“我幫你生火。”
陳思雨摸著兜裏雖然沒有溫度,可滾燙的金條,正欲跟軒昂說句啥,就聽門外有人說:“嗬,吃牛肉啦,這得有四五斤的牛肉吧?”
倆姐弟回頭一看,正是王大炮的好朋友,韋二。
他盯軒昂盯的緊著呢,但他又怕方小海那幫子小將,於是,在這座小小的院子裏,就形成了一種極為奇妙的,三角平衡關係,韋二也不敢輕舉妄動。但隻要陳思雨回來,軒昂開門,韋二就會趁勢打探門房的消息。
一間淺淺的門房,藏不得啥東西,雖然寶貝罐兒上罩了片破麻布,但欲蓋彌彰,特別的顯眼,而韋二的目光,就盯著那寶貝罐兒呢。
他其實已經知道了,寶貝罐兒裏藏著寶。
陳思雨不慌不忙挽袖子:“明兒約了人,做點肉幹兒送,韋同誌今兒不忙?”
韋二嘿嘿笑:“叫韋二多生分,喊韋哥,約的誰啊,送這麽貴重的牛肉。”
陳思雨語氣淡淡:“給空院的冷峻,冷哥,怎麽了,不行嗎?”
還韋哥,真拿自己當藍色小藥片呢。
韋二抱臂:“空院的冷峻,你不是追人失敗了嘛,還上趕著送牛肉。”
“失敗是成功之母,昨天追失敗了,今天不定我就追成功了呢?”陳思雨說。
韋二沒有王大炮那麽大的膽子,但他喜歡耍賴皮,居然伸手就往上湊:“你要說怎麽做牛肉,我爺爺曾經可是宮裏的大太監,來來,讓我教你。”
太監生的?
要平常,陳思雨非得多懟他幾句不可,但她不能讓韋二進門,所以提高聲音,她說:“呀,韋二啊,你,不,要,碰我!”
這青衣腔出來,嚇的韋二動都不敢動了。
郭大媽也立刻上趕著懟:“韋二,王大炮都被勞改了,你怕不是也想勞改?”
徐大媽哼一聲笑:“這滿城那些總盯著大姑娘小媳婦兒屁股的混混們啊,就該好好勞改一下,把工位讓給老老實實,正正經經,肯幹工作的人。”
可不嘛,城裏最吃香的就是工人,但一個工位有多難得。
墨水廠就那幾個名額,韋二占一個,還耍流氓?
作死了他。
灰溜溜的,韋二跑了。
……
趕走鬣狗似的韋二,陳思雨才準備做飯。
既然是給人送吃的,湯湯水水的當然不行,送幾個大包子,也不是陳思雨的做派,早在買牛肉的時候她就想好了,要給冷峻送點牛肉幹。
部隊軍人喝酒得多,不知道冷峻喝不喝,但牛肉幹方便易攜帶,關鍵是還可以下酒,就算他自己不吃,送給戰友們喝酒也行呀。
說幹就幹,示意弟弟點火,陳思雨說:“今兒得先緊著你冷哥,但姐姐不會虧待了你的,趕緊生火,姐今兒給你做個好吃的。”
聽說不做包子,軒昂有片刻的失望。
但‘冷哥’二字成功吊起了男孩的好奇心:“姐,冷哥要來咱家嗎?”
“不是,明兒我跟他約好了,得見個麵,你要不要去?”陳思雨問。
軒昂當然想去,但回頭看了看那個大寶貝的罐兒,搖頭了:“不去。”
那罐兒如今拴著這孩子,叫他哪兒都去不得。
看弟弟著實可憐,陳思雨揪了揪他的小臉頰兒:“放心吧,明兒我會想辦法把黃魚賣掉的,賣掉咱就搬家。”
等搬個穩當的地方,把那些東西埋起來,軒昂就可以自由活動了。
“其實我現在也可以出去的。”軒昂咬唇說。
這小傻瓜,為了去跟冷峻見一麵,簡直要昏頭了,陳思雨說:“小昂子你清醒點,韋二就是條狐狸,你一走,他就能把你的肥牛肉給叼走。”
“他不能。”軒昂一臉自信:“我明天就會換個藏肥牛肉的地兒,他看得見,找不著。”
陳思雨環顧這間門房,反問:“這屁大的地方,你能藏哪兒?”
甭看軒昂小,可畢竟是害人命不留痕跡的大反派,他嗅著牛肉香,挑釁似的說:“姐,我明兒就能給東西換個方,就在這屋子裏,咱們隨時帶上還能走,慢說韋二,就你都想不到的地兒。”
就這間破門房,一進深,家裏的東西也就那幾樣,他能把東西藏哪兒?
陳思雨轉了一圈兒,突然,發現能藏東西的地兒了。
但看破不說破,讓傻弟弟再得意會兒吧。
一笑,磨鋒利了菜刀,去切肉了。
先把牛肉斬大塊,再把筋膜全剔出來,加上調和,蜂窩煤爐子慢火咕嘟的煨著,再叮囑軒昂借徐大媽家的火蒸鍋米飯出來,看牛肉裏的血水去的差不多了,提到了張寡婦家,用她家的大鍋加上調和,先給牛肉斷生,焯血水,再順著紋理切片。
牛肉的香氣四散,饞的燕燕不住唆手指。
陳思雨於是切幾片薄的,拌點調和進去,先讓這丫頭解饞兒。
加上紅糖,八角,丁香和醬油,花椒再把牛肉煮入味兒,鍋爐房就有現成的烤箱,原來是老毛頭用,現在歸張寡婦了,洗涮的幹幹淨淨的。
趁著烤牛肉的空檔,陳思雨得跟張寡婦打聽打聽:“嫂子,你知道哪兒有能出金子的地方不,現在一克金子能賣多少錢?”
軒昂剛才給了她兩條大黃魚,如今就在她兜裏。
那兩條大黃魚一旦變現,就可以買一間上好的房子了,就算不能,他們也可以搬出去,到歌舞團先開上一間招待所住著。
但如何變現它是個問題。
而這年頭賣金子,那得熟人對熟人,還必須是過命的交情,否則萬一被對方跟蹤,盯梢上,就又有可能引來無盡的麻煩。
因為彼此是一起坑過人的交情,陳思雨才敢問張寡婦的。
“軒昂的東西吧,他是不是準備賣掉一些添補生活?”張寡婦說。
陳思雨一驚:“嫂子,你知道他有東西的事?”
張寡婦語氣淡淡的:“我原來就聽毛姆說過,那天我準備砸老毛頭那孽根的,但打開一看,就明白了那是啥了。”
又說:“我二哥在肉聯廠工作,條件好,手頭有的是錢,他也喜歡囤點金子啥的,如今下放的人多,走的時候都要賣家產,他正四處收金子呢,你要真想賣,明兒我跟他聯絡好,咱去賣,一條黃魚怎麽也能賣五百塊。”
所以張寡婦一進鍋爐房就發現東西了,但是沒有昧著良心坑掉,反而選擇了把它交給軒昂?
毛姆和老毛頭一家為了金子,差點整死軒昂。
但張寡婦卻能做到即使看見了,卻也不動心的地步?
當初受毛姆的囑托,張寡婦在照料軒昂的生活,照料的挺不好的,軒昂天天吃紅薯,吃的屁叭叭個不止。
但當時的張寡婦也很慘,丈夫新死,自己也沒收入,還要養活個小孩子。
可憐憐的燕燕,還差點被老毛頭那麽個死太監給那個了。
即使在這種情況下,見金子也不動心,就可見張寡婦的人品了。
而既然張寡婦可信,那就先讓她做中間人,嚐試著賣一下金子吧。
思考片刻,陳思雨說:“嫂子,你可以跟你二哥聯絡,能把金子出出去最好,但出不出去也沒關係,關鍵是,咱們不能透露我的身份信息。”
張寡婦一愣:“這是為啥,你不透露身份,不露麵,咋賣金子呢。”
陳思雨坦言:“你前段時間那麽困難,你二哥都沒有伸手幫過一把,我不太相信他的人品。”
張寡婦雖然有親情濾鏡,但一思索,發現陳思雨說得沒錯,遂說:“到時候我先去談,談妥了你再上,要談不妥,你就趕緊撤!”
賣金子是冒險,有張寡婦頂在前麵,陳思雨的風險就能降到最低。
……
這邊牛肉幹烤著,那邊的筋膜也燉軟,燉爛了,鍋子咕嘟嘟,惹得滿院孩子都圍過來湊熱鬧,加上一根大蘿卜燉軟,就是一鍋香噴噴的燉牛蹄筋了。
吃獨食容易遭人眼紅,陳思雨給鄰居們一家盛了一勺子,回來看軒昂蒸的米飯也熟了,盛一碗白米飯,澆上一勺蹄筋,再把湯汁淋上,示意他吃。
沒見過世麵的傻弟弟,就著蘿卜牛肉一口氣刨了三碗白米飯,連湯汁都喝的幹幹淨淨,香,真香!
醬紅色的牛肉幹兒得用個餅幹罐子裝起來,不知道冷峻吃不吃辣,所以陳思雨沒有灑辣椒,準備好,明兒就可以正式見麵,澄清謊言了。
這回,她必須讓謊言徹底終結。
次日一早,周末,陳思雨得收拾著出門,而軒昂,則準備給他的大寶貝挪個窩兒。
總之,倆姐弟這就忙起來了。
……
約好的下午才見麵,但冷峻午飯都沒吃就回家了。
洗了個澡,發現自己頭發長了,又緊急出門去理了個發,回來後幫冷梅熬好了藥,倒掉藥渣子,就在客廳裏走來走去。
“你心神不寧的,有什麽心思嗎?”冷梅說著,站了起來。
她特別瘦,頂多七八十斤,走路還得拄拐。
冷峻擺手:“沒有,我很好。”但經過鏡子時刻意照了照。
冷梅看在眼裏,忍俊不禁,說:“我下午約了徐莉,要出去一趟。”
“你身體差成這樣,怎麽出去?”冷峻反問。
冷梅拍胸脯:“放心吧,我已經好很多了,我跟徐莉約了飯,老莫西餐廳,好久沒出門了,我去吃個西餐,一會兒她過來接我。”
冷峻大鬆一口:“好。”
如果隻是為姐姐著想,按理口氣不該如此深沉的。
冷梅覺得,弟弟這是想跟姑娘約會,怕她礙了他的眼。
不欲再惹弟弟眼,她早早出門,偷得點閑暇時光,去老莫西餐廳吃牛排了。
才下午一點,冷峻已經到大門口了,但到了大門口又猛然想起個問題,空院前後五六個門,陳思雨會從哪個門來,又會在哪個門上等他?
這年頭是沒有即時通信一說的,而陳思雨有一張滿城人認識的臉,她往大門口一站,要等不到他,不得給人指指點點?
轉身進了傳達室,他說:“同誌,幫我跟別的崗亭通知一聲,要有個高高瘦瘦的女孩子的女孩到大門口,立刻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人。”
“是!”值班警衛敬禮。
而隨著他這樣一說,空院幾個門上的警衛全知道冷隊長今兒要約會了。
冷峻想了想,幹脆到了公交車站。
陳思雨要來得坐公交車,他在這兒等,不就可以回避門的問題了?
但倆人還是錯過了。
因為陳思雨還有一件事,賣大黃魚。
張寡婦的二哥在肉聯廠工作,錢大大的有,單位離空院有兩站路,先到地方,認好了門子和人,由張寡婦進去談價格,陳思雨抽空來見冷峻。
所以她是從家屬院北邊的一個小門上來的。
何新鬆家正好就在這邊臨街的位置。
他當然很關注這件事,因為全隊的人都覺得陳思雨和冷峻在戀愛,但他不覺得,自從在公安局見過陳思雨的當眾澄清後,他就明白了一個道理,看到的,聽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相。
經過小門,陳思雨往家屬院大門的方向去了,何新鬆也下了樓,從院子裏抄近道,到了家屬院門口,這一看,咦,冷峻不在。
他於是又跑到正門口,這回看著了,那人在公交車站等著呢。
“冷峻!”
“人姑娘在家屬院門口等你,半天了,你在這兒杵著?”
冷峻轉身就走,何新鬆也一路跟著,剛走到空院大門口,有人喊:“何隊?”
是幾個新兵,吳太行和馬自威,高大光。
“今兒周末,沒出去逛逛,還是在加班?”何新鬆問。
吳太行說:“高大光準備離開家,到宿舍住,剛剛搬出來,協調好宿舍,但因為是周末,沒拿到進家屬院的批條,他進不去。”
“走吧,我陪你們去辦。”何新鬆說。
冷峻盡量沒有跑,但腳步很疾,遠遠就看到陳思雨站在門口,懷裏抱著一中碩大的,乳白色的大餅幹罐兒。
她比尋常的女孩子更高挑,也更瘦,身高約有一米七,灰蒙蒙的天色下,所有人都是灰蒙蒙的,但她粉白色的皮膚卻透著粉晶晶的亮。
懷裏的餅幹盒磕掉了漆,但並不舊,反而與她綠色的外套和紅色的肩章交相輝映,於色彩上形成了一種讓人極為舒適的協調感,襯的那盒子上的餅幹照片都份外的油潤,飽滿。
甚至她一邊的兜比另一邊垂了許多,下擺的不一致,在有強迫症,喜歡整潔的冷峻看來,也有幾分佻皮的協調感。
“小陳同誌。”冷峻喊。
陳思雨回頭,大大方方伸手:“冷峻同誌你好。”
倆人的手握在一起,冷峻發現她肌膚的細膩程度,跟他想象的是一樣的。
彼此對視半晌,因為對方不說話,陳思雨就說:“借一步說話吧。”
四顧,看到街上來來往往人很多,她又說:“這兒大概不太方便。”
冷峻示意:“進我們院子吧。”
簽字打招呼,進了院子,但陳思雨發現院子裏,各個樓下全是人,而且看到她進來,以她的外形,就會招惹很多人往這兒看。
要她自己無所謂的,但冷峻他們不一樣,稍微有點問題就要關禁閉,寫檢討,嚴查。
沒關這的人無法體會,72小時禁閉,心理素質不夠強的人,是會直接崩潰在裏麵的。
所以陳思雨小聲說:“要不咱換個沒人的地方吧,是點私事,我不希望別人聽見。”
她聲音太小,冷峻沒聽清,自然要彎腰。
而從院裏走過來的一幫子,此時正好經過,錯位一看,就跟倆人貼在一起似的,吳太行一聲低吼:“乖乖,冷隊夠野的,這不會就抱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