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我對你蓄謀已久...)
深冬臘月, 馬上就是春節,氣溫處在全年最低,婚紗店裏麵溫度適宜, 一麵落地玻璃窗之隔的長街上,就隻有蕭瑟透骨,冷風像帶著刀子, 四麵八方吹過, 呼嘯著把人割開。
商瑞衣角被刮得翻飛,眼睛裏堆著長時間休息不好的血絲,他今天一早過來取婚紗,本來想給薑時念送去,讓她親眼看看,說不定還有緩和。
結果他眼睜睜目睹著那件代表他婚禮的婚紗, 被沈延非吩咐當眾毀掉,而他的未婚妻,現在穿著他曾經不以為然否定的手工白紗, 被別人擁在懷裏。
從生日宴到現在, 一共才過去多少天, 她就移情別戀這麽快?!
他差不多個個晚上徹夜失眠, 接受不了一個從前全心全意準備著嫁給他,不管他偶爾做得多過分, 都會乖乖讓步的女友,突然間變得他完全不認識。
他承認他這次心急,做得過激了, 把她逼得有點狠, 可又不是不能挽回,薑時念怎麽能幹脆到, 好像從來就沒愛過他。
連續太多天的焦躁悔憤和不能置信,終於累積到一個再也承受不了的頂點,商瑞在寒風裏喘得粗重,硬撐著最後的驕傲,不想讓自己崩潰。
他死死看著對麵落地窗裏的薑時念,好像幾天不見,她脫胎換骨了一樣,美得張揚刺目,在沈延非懷裏的樣子,幾乎要把他眼球灼傷。
能讓她克服那些怕,除了要報複他之外,還想攀上沈延非的高枝是不是?
那他猜的也沒有錯,薑時念失去薑家的背景,不想就此跌落泥潭變成圈子裏笑柄,所以拚了命也要抱上新的大腿穩住地位,隻不過這大腿不是他,換成了沈延非!
他緊攥著拳,關節崩得太用力,溢出幾片淤血點。
商瑞拿起手機打電話:“照我昨天交代的那些,該發的到時候都發出去,輿論不用管,傳得越亂越好。”
對麵的特助欲哭無淚,壯著膽子說:“商總,這樣對薑小姐實在影響很大,要不您再考慮考慮,鉑君沈總的婚禮請柬各家都已經快人手一份了,早上還他正式派了個函送進您辦公室,咱們要是再發,那不等於公開指責薑小姐……水性楊花嗎。”
特助一直旁觀,對兩人的關係很了解,始終認為是商總在感情上不地道,尤其對於喬思月的事,太傷人了。
得知薑小姐分手另嫁,對方還是沈家那位,他暗地恭喜來著。
沒想到商總擁有的時候不珍惜,一失去,反而歇斯底裏地要搶回來。
商瑞怒極冷笑,直勾勾盯著婚紗店,看到沈延非在鏡子前側頭,像在親吻,他紅著眼角寒聲道:“除了鬧大,現在還有別的辦法可用?!真讓我眼看著她順利嫁給沈延非?!她是我沒過門兒的老婆!”
他深吸氣:“外麵話傳得再難聽,我都會娶她,養著她,沈延非就不一定了,沈家那種高門,不可能讓個一身腥的媳婦兒進門,沈延非坐在那個位置,也不可能不顧影響。”
特助最後掙紮:“可不是聽說,沈總都跟薑小姐領證了嗎?不能輕易散。”
“婚禮都沒辦,領什麽證?!聽說了你就信?!”商瑞像被觸到最疼的逆鱗,啞聲道,“我要領個證家裏都一層層關卡的,沈家人婚姻不可能這麽草率,讓你做什麽就做!別他媽跟老子廢話了!”
他重重掛斷,最後看一眼玻璃後的薑時念,轉身進車裏,砸了下方向盤,從扶手箱裏胡亂翻出一支薑時念用過的口紅攥住,靠著椅背疲憊地閉起眼。
薑時念還在鏡子前,沈延非的手環在她腰上,他胸前和她脊背貼合,鬆緊適當,偏偏她婚紗薄,背上都是手工繡的蕾絲,稍微一動,就跟他西裝互相摩擦,把裏麵若隱若現的皮膚蹭出熱度。
“你……要抱到什麽時候。”她很小聲,防止店員聽見。
沈延非笑了笑,手臂不禁又往裏收了一下,把她環得更緊:“再等一會兒,現在有人看。”
等到沈延非放開,薑時念覺得自己背上已經麻了,烤過似的發酥,一敲要斷。
她趕緊借口上樓去換別的,跑出他視線範圍。
等換完八套婚紗加禮服,已經是中午,沈延非陪薑時念在電視台附近一家私房日料吃了午飯,才送她上班,臨下車前,薑時念跟他確認:“後天上午來電視台錄節目,你那邊計劃沒變吧。”
沈延非望著她回答:“隻要我答應過你的事,就不會變。”
薑時念有一瞬被他的眼睛溺住,隔了會兒才清醒回神,她掩飾地低了低頭,答一聲好,下車快步走進台裏大門,等確定沈延非絕對看不到她了,她才喘過一口氣。
太難了,跟沈延非這樣的人相處,時刻要保持滿分冷靜,不然他自有那種讓你麻痹的能力,根本不經意的,就很容易蠱惑人。
他如果真的有心要跟誰戀愛,對方恐怕很難架得住。
薑時念收拾好心神,上樓回到自己節目組,剛一出電梯,就被各種**漾目光包圍,她愣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從上次跟同事們聚餐喝醉,被沈延非抱走,她就一直匆匆忙忙的趕工作進度,還沒正式跟大家說過這件事。
節目總導演神神秘秘抽出一張請柬,在薑時念麵前晃了晃:“仙女,你什麽時候把沈延非這尊大神搞定的,也太厲害了,都不告訴我們!”
薑時念接過來一看,是跟沈延非上次塞給商瑞那張相同的,她跟他的婚禮請柬。
她以為在他的視角裏,她這些同事應該還不夠資格去參加沈家的婚禮,沒想到……
總導演笑嗬嗬炫耀:“整個台都有,人人都是發到手裏的,可不是敷衍了事,禮物也人手一份,重得我都不敢接,念念,你絕對是我們全台的神。”
他壓低聲:“就商總那樣的,甩了也好,我看他一副遊戲人間的樣,不是良配。”
薑時念不想讓大家私下議論太多沈延非,道謝之後,就招呼工作,畢竟馬上就要跟沈延非一起錄節目了,有人聽完起哄笑道:“咱這檔節目要是不火,天理難容,這可不光是目前國內訪談節目天花板,還附贈最強檔新婚夫妻超甜戀綜——”
薑時念裝作嚴肅,她們才意猶未盡的安分下來。
但等到後天一早,薑時念做足了準備,提前到台裏檢查攝影棚布置,等沈延非在公司開完早會過來錄製的時候,就敏感發覺氣氛有點異樣。
昨晚她臨走前,整個台裏還是全員亢奮,才一晚上過去,就好像天翻地覆了,大家看她眼神閃躲,透著不自然。
童藍臉色緊張,第一時間趕到她身邊,語速飛快地小聲說:“念念姐,商總一大早來過,剛走一小會兒。”
商瑞是台裏最大讚助商,過來不算稀奇事,但這次明顯和她有關。
童藍氣憤掏出一張揉皺的請柬,好像為了跟沈延非的白色反襯,通體都是黑色,嵌著手繪婚紗形象,翻開裏麵,原本打印字體寫的是商先生,薑小姐,被人在
時間同樣是二十號,地點,就是以前她跟商瑞定下的那個,她並不喜歡的酒店。
她手指發緊,把這份請柬用力團住。
童藍憤恨了一早上,已經有了微微哭腔:“他特意給整個台都送了,這幹嘛啊,不是惡心人嗎!而且請柬上打印的是薑小姐,一開始都沒寫名,什麽意思,是打算跟喬思月那個薑小姐結婚,臨時氣不過才又手寫換回來的嗎?!”
她拉住薑時念手腕:“這一下弄得好像你跟他不清不楚,念念姐,沈總會不會生氣,影響今天的節目,再影響婚禮怎麽辦啊!”
薑時念站得筆直,指節發白,低聲說:“別慌,冷靜點,今天還有重要工作,不能耽誤。”
童藍著急:“可是等會兒沈總一來,萬一知道這個,他肯定——”
肯定會動怒,至少也會影響他對薑時念的態度,到時候整個台裏無數人盯著,本來就有人表麵恭喜,背地裏嫉恨看不慣,一旦她因為這個當眾受冷待,那不是……
薑時念垂了垂眼睛,把所有情緒壓住,這時候外麵有人跑進來通知:“沈總到了,已經進電梯。”
薑時念抬起頭,不管別人看她什麽目光,臉色如常地安排大家各就各位,絕對不可以影響既定行程。
攝影棚最後一次查看布景,調整鏡頭燈光,所有人嚴陣以待,等著看沈延非可能出現的反應。
很快提示音一響,本層樓電梯門打開,沈延非穿槍灰色西裝,長身玉立在轎廂的燈光裏,手臂隨意挽著大衣,身後跟兩個日常隨行的董事辦特助。
他腳步從容出來,直接走到薑時念麵前,微抬了下眉尾,慢聲跟她說:“穿職業裝很漂亮。”
薑時念繃到有點要炸的狀態莫名像被他揉捏了一下,微微鬆弛,眾目睽睽之下,她忍不住小聲叮囑:“正經錄節目,不要表現很親密。”
沈延非淡笑,目光籠著她,完全不介意自己妻管嚴的樣子。
周圍緊張圍觀的不止是這檔節目的成員,還有很多其他組的,本身靠近年關,大家工作量已經不是很大,又聽說沈總會來,都想來見見大佬神顏。
再加上今早商瑞這個插曲,說不定可以親眼目睹薑時念的修羅場。
薑時念沒有時間跟沈延非提商瑞的事,如果可以,她根本不想提,她收拾好心情,進入到工作中的專業態度裏,忘掉自己本身是誰,微笑著請沈延非進入鏡頭,按事先溝通好的台本內容開始錄製。
《沙發茶話》這檔節目是偏輕鬆的麵對麵訪談,主持人和嘉賓各坐在小沙發上,中間放一個原木茶桌,薑時念精通茶藝,邊遊刃有餘煮茶,賞心悅目,邊閑聊般犀利地挖出大佬各種內幕。
薑時念雖說穿了職業裝,也是偏古典的款式,配上素手纖纖擺弄茶具,極出效果。
第一盅茶煮好的時候,台本進行一半,談完了鉑君集團近幾年的發展內情,幹貨很多,薑時念抬手為沈延非斟茶,接著問:“沈總是什麽時候開始做生意的?從小就被家族熏陶嗎?”
沈延非接過她的茶碗,白瓷在兩人發熱的手指間交換,皮膚短暫磨蹭,卻拉扯出密密細絲,讓薑時念忍不住一蜷,險些灑了,沈延非及時抬起,順勢握住她燙紅的指尖。
全程不過兩三秒,稍縱即逝,但薑時念控製不住的耳根升溫。
緊接著,沈延非平穩開口:“沒有被家族熏陶過,我高中以前都在學校,很少回家,做生意從大學開始,美國當時環境適合,我也急需賺錢。”
急需賺錢這個詞,好像很難和如今的沈家家主聯係起來。
沈延非笑了一下:“想寄回國內,當時有人很需要。”
薑時念察覺到這是個隱私問題,不方便鏡頭前多問,但有另一件事,並不算絕對的秘密,她出於私心,趁這個機會提出:“沈總是在美國讀的大學?沒有考國內學校嗎?”
很短的停頓之後,沈延非抬起眼簾,視線從她明豔的臉上緩緩摩挲過去,不甚在意地答:“考過,因為一點意外耽誤入學,就改去國外了。”
薑時念及時把“什麽意外”咽下去,但她正坐在沈延非的右側,偶然一個角度,借著明亮燈光,她意外看見沈延非右邊太陽穴那裏,竟然有一道已經顏色很淺的傷,一直劃到右耳。
也是這時候她才關注到,沈延非右耳裏麵今天戴了一隻很小巧的內嵌式藍牙耳機,米白色,跟膚色相近,幾乎融為一體,不容易發現。
薑時念愣了幾秒,她跟他結婚到現在,都沒注意過這道傷,可見時間很久了,如果不是燈光太亮,應該看不出來。
而沈延非見她略有空白,已經適時替她補充上了新的話題,她沒法再問,而且,也不適合這時候問。
第二盅茶煮好喝完以後,訪談內容正式結束,薑時念起身跟沈延非道謝,一臉完美的營業笑容:“沈總辛苦了,訪談效果特別好,知道您忙,可以先離開,等我們剪好初版,會馬上交給您過目。”
攝影棚裏裏外外,至少大幾十雙眼睛往這邊緊緊盯著。
沈延非仍然靠在沙發上,勻長指間捏著老婆交給他的茶碗,抬眸彎了彎唇,他姿態閑散,但一舉一動都是典雅貴重,隻覺得鬆弛舒展,絲毫沒有其他豪門權貴的浪**。
他側頭看她,下頜線鋒利明晰,含著笑自然而然問:“我沒那麽急,就在這兒等太太下班,不方便嗎?”
後麵時刻關注這邊的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愣住。
很多人沒參加那晚的聚餐,不知道沈延非態度,現在親眼一看,隻覺得震驚到離奇。
以前也不是沒聽過沈延非的傳聞,這位金字塔頂的沈家家主別看性情好像溫和,實際冷血狠毒都藏在內裏,身邊也從沒女人,更別提結婚對象。
怎麽會對薑時念這麽偏愛。
現場燈光師和道具師這時候走上前處理布景,以免太亮晃到沈總的眼睛,道具師經過沈延非身邊時,外套口袋裏一個對折的卡片掉出來,“啪”的落在沈延非腳邊。
所有人屏住呼吸。
那張卡,就是早上商瑞特意送過來的結婚請柬,沈延非應該還不知道,等他看見,薑時念跟前任不清不楚——
沈延非俯身拾起黑色請柬。
薑時念定在原地,一刹那準備了很多簡短的話來跟他講來龍去脈,請他不要多想,但沈延非隻打開掃了一眼,就慢慢折起來,隨意至極地順手扯成兩半。
麵積巨大的錄製現場,從裏到外鴉雀無聲。
沈延非散淡靠在沙發背上,語氣和緩問:“還有哪位,想故意把這張請柬掉在我這裏的,現在可以一起過來。”
道具師頓時臉色煞白,嘴唇微微發抖。
全場沒有一個人吭聲,噤若寒蟬。
沈延非不疾不徐站起身,拉過薑時念的手腕,攬上她繃緊的腰:“或者有誰想拿這個去參加一場沒有新娘的婚禮,我不介意把我跟念念的請柬收回,畢竟她喜靜,也不愛人多熱鬧,如果大家換一個地方,那也很好。”
他話音落下,從《沙發茶話》節目組的成員開始,紛紛找出那張燙手的黑色請柬,都趕緊撕了團了,嫌髒似的扔進就近垃圾桶,熱切地表示衷心。
沈延非從始至終都風平浪靜,他公然轉頭,唇貼近薑時念耳邊:“別管,交給我處理就行,無論外麵有什麽聲音,你都不用介意。”
商瑞的小動作他提前知道,這些請柬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想把風浪掀起來,讓輿論對準念念,就為了引起集團和沈家不滿,阻止她好好出嫁。
但這些事,不是隻手遮天的強壓就能徹底處理幹淨的,再提前摁死,也早晚都必然有一個爆發。
商瑞跟念念的婚訊,雖然之前沒有正式對外界公開,但很多人都知道,不是秘密,念念突然轉頭跟他結婚,婚期又是同一天,等到正式婚禮的時候,她本身就會麵臨很多竊竊非議。
他不可能讓念念帶著這些不幹不淨的議論跟他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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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目錄製完成以後,隻剩三兩天就是春假假期,等假期結束,馬上就是婚禮了。
薑時念跟沈延非一起在望月灣的別墅過了除夕,沒有回沈家老宅,當天晚上她積極包了蝦仁餃子,捏第一個的時候,怕沈延非不信任,回頭跟他說:“我手藝很不錯,以前在薑家的時候——”
她在薑家,經常被要求給家裏做飯,做的不好,會被嫌棄,做的好了,又說她不像個千金小姐,果然骨子裏就不值錢。
沈延非袖口挽起,幾步走近她,低頭從身後半擁住她,把她固定在自己和料理台之間。
薑時念僵住。
隨即手就被他握上,他捏著她手指,而她手指捏著餃子皮,就這樣互相纏繞,糊裏糊塗包好一個放下,又換下一個。
等夠兩個人的分量包好以後,沈延非說:“薑家是薑家,家是家,以後你不需要做飯,婚前協議裏可沒有滿足我口腹欲這一條。”
薑時念垂著眼,輕輕失笑。
整個新年,薑時念都是在籌備婚禮裏過的,秦梔放下自己的事,全力來幫她,爭取在有限時間裏求完美。
大年初七,眼看著婚禮正日子要到,秦梔犯愁:“念念,你從哪出嫁定了沒,要是沒有合適的,去我家好不好,我那裏就是你娘家。”
薑時念說:“我想的是在我那間公寓裏,我這些年賺的錢基本都給薑家了,就那套房子是我自己的。”
這邊還沒商量完,薑時念手機上就收到沈延非的微信:“有空去澄園D09看看,哪不滿意的讓人改。”
秦梔在旁邊瞄到了,驚訝撲過來:“澄園?那不就望月灣斜對麵的別墅區?我靠不是吧,沈延非這是已經給你準備房子了?!”
下午薑時念按地址去了澄園,D09門開著,裏麵有人還在布置細節,一見她就笑著打招呼,叫她太太。
薑時念大致走了一圈,三層的獨棟別墅,完全按年輕女生的獨居風格裝修,甚至衣帽間都是滿的,兩個衣櫥裏掛滿各色旗袍。
她打開跟沈延非的對話框,試了幾次都不知道說什麽好,幾秒之後,沈延非的微信先跳出來:“我們薑家大小姐,對出嫁的娘家還看得上嗎。”
薑時念的各種回答都卡在喉嚨裏,隔了很久才跟他說:“你不用這麽費心。”
不——
他隨即回:“值得。”
婚禮當天是正月十二,正月十一這天,薑時念就應該在澄園過單身夜了,隔天一早時間到,沈延非才能帶人來接,再去婚禮現場走儀式。
而且集團裏的公事太多,沈延非到現在還在忙,好像傍晚還有場正式的簽約儀式,至少要晚上結束,為了空出婚期,已經很不容易。
商瑞攪起的事始終沒聽到後續,隻聽說商家生意好像突然出了大問題,各處都是可能要命的漏洞,整個商家都焦頭爛額。
薑時念以為商瑞終於放棄了,暗暗鬆口氣,認真準備著明天婚禮。
下午婚紗那邊正好打來電話,說需要調整細節的主紗緊趕慢趕總算是拿到了,這就給直接送到澄園去讓她最後試穿。
天黑的時候,婚紗送到,秦梔和童藍都在澄園這邊幫忙,圍觀薑時念試紗。
薑時念剛把頭紗戴好,童藍那邊電話就響了,她走到一邊接聽,很快情緒激動地罵了一句,又急忙忍住,推門出去進院子,生怕薑時念聽見。
但薑時念已經聽到了,跟秦梔對視一眼,秦梔臉色沉下來,預感很不好的翻出手機,她很多群都開了消息屏蔽,沒有提示,一打開微信,才看到一大排的九十九帶加號。
秦梔猶豫著不想點,薑時念拿過來,直接點開,最新的消息正在往上飛快刷,很多都帶著截圖和鏈接。
薑時念打開最近的一條,頁麵直接跳轉到微博上,大標題鮮明刺目。
——“當紅美女主持人薑時念疑似婚前劈腿,為了攀上高枝舍棄未婚夫。”
薑時念腦中一涼,仿佛始終懸在半空的巨大冰塊驟然砸下,在她婚禮的前一個晚上,要把所有平靜都毀掉。
裏麵的爆料人一副熟知內情的口吻,繪聲繪色描述薑時念隻是薑家的養女,根本不是真正千金。
為了穩固地位,她看不上原本未婚夫的家世,轉頭纏上了鉑君集團的沈家家主,並且手段了得,短短幾天就哄著深居簡出的沈總答應與她結婚。
而原本的未婚夫商先生,苦苦挽回得不到回應,還一心不改,堅持在原定時間地點要與她辦婚禮。
兩場婚禮的婚期,都是明天。
各種營銷號聞風而動,開始扒出薑時念曾經的各種照片和履曆,但沒有找出黑點,隻好拿她過分稠豔的臉和身材說事,編出各種風言風語,一時之間無數知情人都冒出來,說她是如何對未婚夫始亂終棄,為了地位去爬沈總的床。
這些新聞堆在那,是要徹底把她的婚姻攪碎。
而距離這些新聞被爆出,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
薑時念身上發冷,狠狠攥著手機,她的頭紗剛戴上,還沒取下,她來不及管,深深吸氣,打開當初電視台給注冊的個人官方賬號,在編輯框裏一個一個打字。
她不能容忍自己再被他們拖入泥潭。
她不想回到那些暗無天日裏。
比起這些,她更不能讓沈延非無辜受連累,這個時間,他甚至還在簽約儀式的現場。
薑時念咬著牙,把這些事的來龍去脈都描述清楚,寫了近千字的長微博,手微微輕顫著來回檢查,準備要發出去的時候,童藍忽然從門外快步衝進來,過分激動地撲上前,一把抱住她冰涼的手臂。
“念念姐!你別急!別慌沒事!你看……看這個!”童藍手忙腳亂,說話也語無倫次,隻知道把手機舉到薑時念麵前,一段有些搖晃的視頻已經播放完畢,正在開始重播。
畫麵上是一場嚴肅的跨年度合作簽約儀式,本身就有很多財經號在熱切關注,但現在,這段現場匆忙被拍下來的視頻,已經占滿了各大娛樂和新聞賬號。
很少公開在媒體麵前露麵的沈延非,在簽約現場穿一套純黑色正裝,眉目淩厲冷淡。
時間顯示正式儀式已經結束,現場有很多記者追上來,小心翼翼問:“沈總,不知道您看沒看到網上的消息,據說您明天就要跟姓薑的那位主持人結婚,是真實消息嗎?”
“現在盛傳,薑姓主持人拋棄了自己的未婚夫商總,轉頭選擇跟您結婚,是衝著——”
沈延非轉過身,直麵拍攝的鏡頭,冷聲打斷:“需要我提醒各位嗎,她名字叫薑時念,不是所謂的薑姓主持人。”
還要發問的記者們集體消聲。
沈延非漆黑眼瞳掃視麵前的所有拍攝設備,音色低沉:“不久之前,不就是各位的媒體同行曝出商總在潭門港豪車遊艇陪別人出海,疑似情變?熱搜持續了三天,薑小姐及時止損,跟這種私生活不檢的人提出分手不是理所當然?”
“至於我,”他甚至彎唇笑了笑,一字字擲地有聲,“對薑小姐蓄謀已久,在她分手的那一刻,就主動提出追求她,請她和我結婚,她不過是好心答應我,有什麽問題?”
現場好像一切嘈雜都死寂下來,隻剩下沈延非清冷震耳的聲音:“她姓薑,或者姓別的什麽,對我來說沒有區別,我娶薑時念這個人,也不需要其他人評頭論足。”
視頻後麵兵荒馬亂,拍攝的記者已經傻了,追著沈延非幹脆轉身的背影。
薑時念怔怔看完,視頻又開始循環重播,她靠在牆邊,不記得來回看過多少遍,才垂下已經僵到發疼的手臂,閉上眼。
他怎麽能……
公開說這麽離譜的解釋。
他把自己擺在哪了。
一句根本不切實際的“蓄謀已久”,把她徹底從這場髒汙的亂流裏摘清,她是薑時念,她是沒有犯錯的受害者,她主動跟商瑞幹淨分手,可實際她卻是帶著目的,答應跟沈延非結婚。
婚前這場攪動輿論的風波,會給沈延非帶去多少麻煩。
他居然這麽平常地告訴媒體,一切與她無關,是他蓄謀已久,要娶她回家,完全抹掉了她在其中的心機。
薑時念喘了幾口氣,隱約聽到秦梔和童藍,還有很多別的人在安慰她,她嗓子幹涸,有些說不出話,朝她們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然後攥著手機回過身,從樓梯上慢慢下去,想找個最安靜的地方,給沈延非打個電話。
她抓著扶手,一步一步往別墅的地下室走,那裏沒人,方便說話。
地下室隻開著聲控的應急燈,光線昏暗,薑時念走到轉角,徹底聽不到樓上的響聲,發涼的手指才按住手機屏幕,找出沈延非的號碼,微微抖著按下撥通。
等待音響起的第一聲,熟悉的手機鈴聲就猛然從她斜後方傳來,有些悶重。
薑時念手腕一顫,電光火石間想起那個方向直接聯通著地下車庫,她莫名喘不過氣來,想要轉身去看,那道鈴聲就伴隨著車門被關上的響動,驟然變得清晰,離她越來越近。
薑時念鼻子裏不受控製的發酸,攥緊手忽然轉身,聲控燈這時候恰好暗下,隻剩樓梯口灑下來的光線隱約照明。
男人的氣息近在咫尺,接過她手中死死握著的手機,替她掛斷。
昏暗裏,他的輪廓模糊不清,唇間熱度卻帶著逼人的侵略性,低聲問她:“有什麽想說的?不用打電話了,我在這兒。”
薑時念抿著唇,心髒在某一刻轟響著搏動。
沈延非抬起手,碰了碰擋在她臉上,那層她都顧不上去取下的純白頭紗。
“沒有要跟我說的?”黑暗在蔓延,他嗓音磁沉,“但我有。”
薑時念嗓子哽住,慢慢後退,脊背抵上堅硬的牆,胸腔裏氧氣好像在飛速消耗,呼吸越來越困難,被迫略仰起頭。
沈延非垂眼,在若有若無的光裏凝視她,白紗下急顫的睫毛透著不安。
他像之前無數次跟她耳語時一樣,在她漲紅的耳邊,唇磨著白紗,慢慢地問:“薑老師,是不是答應過,婚禮之前,你要教我怎麽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