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已欽慕你許久

裴亦姝與長樂告別之後,見天色已晚,又怕方老太太擔心,便歸心似箭,一路直奔安國公府上去。

人間四月,天有倒春寒

兩個孫女從一早出門到現在,還未歸家。對於方老太太而言,心裏十分不安穩。

這皇帝封了裴亦姝為縣主一事早就傳到了她耳裏,自個孫女當不當這縣主無關緊要。更令她煩心的,是皇後又提起了要撮合二皇子和自個大孫女成一對,好在是有寧王世子去擋下了,但這皇後怎能善罷甘休。

薛姨娘亦是憂心忡忡,隻怕她那好高騖遠的女兒再犯下大錯,可又不敢親自去問老太太,隻能苦苦等著。

之前皇後議親,她是拿孫女年紀尚小不忍將她發嫁的理由去擋的,隻好每回搪塞過去。如今這寧王世子自稱與裴亦姝有了婚約,萬一皇後發難又該如何考證,再說婚姻之事必告父母,也不知寧王府上牢靠否。

何況寧王府到金平城路途遙遠,消息和人來回,都需時日。

正是心事重重之際,門上仆婦前來稟告,裴家兩位姑娘終於回來了。

方老太太這才安心下來。

短暫的安心過後,隨之而來的,便是濃重的擔憂。

方老太太怎可能真正放得下心,裴亦姝自小便是在她跟前長大的,自從她的兒子媳婦戰死後,孫女表麵上是灑脫大方猶如男兒一般,可是失去至親之痛怎會輕易揭過,或許正是年紀大了的緣故,她惟願這一世安國公府上的子孫平安順遂。

孫嬤嬤見方老太太匆匆忙忙往外走,趕緊在後追道:“老太太,再穿件衣裳出門吧!”

方老太太年輕時跟著老國公衝鋒陷陣,亦是巾幗不讓須眉,縱使人到暮年,依舊是腳下生風,倒是累壞了在後麵緊跟著追趕的孫嬤嬤。.

方老太太方才出了府門,迎著瑟瑟寒風便撞見自個兩個孫女。

裴亦姝一瞧方老太太的神情,便知她又該要擔心了,便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天快黑了,風大,快進屋裏去吧!”

裴月蓉此時依舊心煩意亂,為著二皇子之事犯愁,表麵仍舊是波瀾不驚地行了一個禮,望見一臉擔憂的薛姨娘之時卻別開了目光。

“你們該是餓了吧!”方老太太向孫嬤嬤使了個眼色,孫嬤嬤立刻會意,去張羅著下人去準備飯食去了。

一行人正要邁入府門,這時,耳畔卻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裴亦姝停下腳步,扭頭觀望,忽見不遠處有個騎馬而來的身影。

寧燁桁?

裴亦姝的眉頭微微蹙起,暗暗想著這寧王世子倒是會趕巧。

先前她本想著與他先商議一番,卻沒料長樂生日宴一結束他便沒了人影,現在她方才踏入府門,這人卻急急地來了。

漸漸地,那一騎近了,方老太太也認了出來,那人是寧王世子,隻是他身後似乎還坐了一個人。

寧燁珩縱馬到了府門前,一個翻身便下了馬。

裴亦姝方才看清身後那人是宮裏的宦官海公公,現下是皇帝眼前的紅人。

海公公懷抱著一明黃的軸卷七葷八素地下了馬,好不容易扶正了頭頂的緯帽,尖著嗓子道:“咱家下回可再也不敢坐世子爺的馬,可是要把人心肝都抖落出來嘍!”

寧燁桁卻是身上一層不染,一身出行的便利打扮,隻麵上帶著夜風吹出的淡淡涼色。

他隻淺笑道:“公公的心肝哪裏會輕易讓人給瞧見了!”

“世子爺專揀些這些話來折煞咱家!”海公公笑著說道。

裴亦姝大概已是猜到了海公公的意圖了,是封她為縣主的聖旨到了。

果然海公公的目光望向了一臉沉靜的裴亦姝,喊道:“安國公府上裴大姑娘接旨······”

聽海公公念完,裴亦姝起身接過聖旨,道:“多謝海公公!”

海公公笑著回道:“咱家不過是個跑腿的,裴姑娘要謝的是皇上聖恩浩**!”

方氏笑著請客到屋裏來坐,海公公卻推遲,說是來接自個的馬車就到了。

待海公公走後,寧燁桁大步走到了方氏麵前,行了個晚輩禮。

方氏卻笑道:“世子還未吃晚膳罷?”

寧燁桁回道:“未曾!”

“有什麽話吃飽了再說!”方氏說話間揮揮手,摒退了眾人,隻留下裴亦姝。

飯廳早已備好了飯菜,尋常國公府的四葷四素。

裴亦姝夾了一塊鴨腿肉到方氏碗裏,道:“祖母,今兒的鴨子瞧著倒是燉的挺新鮮,你嚐嚐!”

方氏嚐了一口,笑道:“味道是挺好,你夾一塊給寧世子嚐嚐!”

裴亦姝瞪了一眼寧燁桁,他正慢條斯理地將筷子伸向碗裏,夾了一塊鮮嫩的鴨腿肉,道:“裴姑娘也嚐嚐吧!”

一塊鮮嫩的鴨腿肉已是落到了裴亦姝麵前的碗裏。

“誰要你給我夾?”裴亦姝低頭輕咬了一口,口感酥滑,肥而不膩。

方氏眼裏露出了慈愛的笑容,忽然問道:“世子,你可已跟王爺王妃通了信?”

寧燁桁放下筷子點了點頭,回道:“父王母妃前幾日便回了信,說是等商定好了日子便會來京!”

裴亦姝一臉懵懂,商定什麽,莫不是???

方氏笑道:“老身將姝兒的嫁妝都已備好了,現下就等著商定好日子了!”

嫁妝,商定日子??裴亦姝腦子裏一陣轟鳴,難道之前世子便與祖母談好了?她本人可還沒同意這門婚事,隻道:“祖母,你們在說什麽?世子在皇後麵前說的話不過是權宜之計,是還有回旋的餘地的!屆時我們一方提出退婚,亦是沒人追究的!”

方氏依舊笑著,向裴亦姝道:“祖母以為寧世子是良人!”

裴亦姝多麽想說這寧燁桁可不是什麽良人,他以後會變成肅殺四方的攝政王,將旭幀朝堂玩弄於股掌之間,甚至動動手指便能改朝換代。

可這些話都生生地堵在了喉間吐不出來,半響她才說了這麽一句話出來:“祖母,我不想嫁人!”

這是一句蒼白無力的辯解。

她又如何不知若是不嫁給寧燁桁,她遲早會遂了皇後的願。

已知的地獄和未知的彼岸,她隻能選擇後者。`

“天色已晚,明日再議罷!”她望向寧燁桁,簡短地道了一句。

看來自個孫女是接受了,方氏的神色已從起初的猜疑轉為欣喜,她盯著孫女,沒有立刻發話。

倒是寧燁桁卻是波瀾不驚,他暗暗想著以裴亦姝的性子,或許會掙紮推辭些時日,不過她不排斥他總是好的。

寧燁桁起身,溫潤一笑道:“在下便先告辭了,明日一早便再登門拜訪!”

“這樣也好!”方氏笑著起身道,“姝兒,你送送世子!”

二人一路無話,到了府門前裴亦姝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為何想娶我?”

他一頓,向裴亦姝走近了兩步,替她撩開額前的幾縷秀發,專注地望著她道:“裴姑娘很美!”

裴亦姝臉上一燙,卻目不斜視地盯著他,“這我也知道!”

寧燁桁看向她一臉正經道:“為師今夜便準你告一日假,不必再隨我學醫術!”

“假正經!”裴亦姝嗤笑一聲,“學成之後,我第一個要下毒害的人便是你。”

寧燁桁舒緩一笑,忽而吹了一身口哨,一匹高大的紅棕烈馬已疾馳而來。

他翻身上馬,將韁繩握在手裏,道:“我可以喚你為姝兒嗎?”

裴亦姝不語,似有惱意般盯著那馬匹上的男人,神采奕奕,氣宇軒昂,定非池中之物。

“姝兒,我已欽慕你許久!”

男人的聲音混雜著馬蹄踏聲飄至耳邊。

她一頓,轉頭眺望了一眼遠處那還未消失殆盡的身影。

片刻前生出的那因他言語輕佻而生出的淡淡惱意也頓時拋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