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送餅的恩情
他爸倒是沒說什麽,隻是看著他也難掩失望道,“婚姻大事,爸爸以為你至少會慎重考慮!我們不是隻認門第家世的封建老古董,但娶妻娶賢,至少要看清楚一個人的品格!
她家這樣的環境,還有她爸媽的為人處事,你真的全了解嗎?你們沒有共同的生長背景和文化知識,真能有共同語言?夫妻沒有相同的三觀,是很難走長久的,爸聽說過她家以前對你幫助很多,但回報一個人的方式最不應該的就是婚姻,我希望你慎重考慮,不要因為一時的感激,就給自己套上一生沉重且難以掙脫的枷鎖!”
爸爸的話就像一記醒鍾重重敲在他耳邊。
於樹海其實從來沒仔細思考過她和孫巧蘭的關係。
幾年前,他剛來到紅家窯村時,那時的日子很難過。
因為父母的原因,他被分配去幹最髒最臭根本沒人幹的拾糞和掃廁所,每天睜開眼睛就是幹活,沒日沒夜沒盼頭的生活讓他整個人都是麻木的。
更何況他還一無所有,夏天最熱的時候,他打著赤膊躺在赤條條的土磚炕上,冬天最冷的時候,他連件棉衣都沒有,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有一回半夜,他餓的實在抗不住了,到外麵找東西吃。
他在村裏的住所是靠著山壁的牛棚,開門出去就是一望無際的大野地,除了野草哪裏有什麽吃的!
饑餓如火焚盡了五髒六腑,極度的痛苦絕望之下,他不管不顧的衝進了地裏,擼起了野草上的蒼耳吃。
他聽人說過蒼耳是有毒的,可對當時的他來說,毒死和餓死也沒什麽區別。
就在他像個惡狼似的瘋狂把草籽往嘴裏塞的時候,前麵草叢裏卻突然發出一聲驚叫。
那聲清脆柔細,像個小孩子,當時於樹海一愣間,草叢裏頭就竄出一道身影。
那身影如兔子般向遠處竄出,他從背後看的真切,身影纖細瘦小,頭上的兩根辮子隨著奔跑一跳一擺,居然是個女孩子。
因為天太黑,他沒看清楚那女孩子的臉。
當時他餓的都快死了,自然也沒心思關注別人,更不關心她深更半夜在那裏幹什麽!
吞了些草籽,回去又灌了一肚冷水,他就那麽囫圇吞睡去,第二天卻依舊幸運的睜開了眼睛。
但當時多活一天少活一天對他也沒什麽區別了,直到他走出屋子,無意中竟看到牛棚門前竟放了個小籃子。
他走過去,裏麵有包油皮紙包的東西。
當他隨手打開看到裏麵竟是兩張還帶著熱氣的雜糧餅時,他的眼睛都驀地睜大了。
這是有人給他送了吃的?
自他來了這裏後,對他有惡意的很多,偶爾還會有些調皮的小孩子衝他身上砸石頭,但對他心懷善意的也有些。
有些住的近的大爺大娘會暗暗接濟他口吃的。
他以為是附近好心的大爺大娘送的,追出門去,卻沒見到什麽老人家,倒見到一個年輕姑娘正在不遠的山道上摘野菜,手裏拎著個和他門口樣式差不多的籃子。
那姑娘就是孫巧蘭。
從此,他認定了那餅子就是孫巧蘭送的,雖然僅送了那一回,他心裏也牢牢記住了她的好心。
有一次孫巧蘭去村口打水,他看她提著一桶水搖搖晃晃往家走,就順手幫了她一把,幫她提了桶。
孫巧蘭顯然十分驚訝,看到他眼底甚至還閃過一絲嫌棄,但在他幫她把桶拎到孫家,無意中抬手拂開額前發絲,露出那張清俊的容顏時,孫巧蘭的眼神就變了。
此後,她也不知怎麽就纏上了他。
常常跑來和他說話,也不管他是不是正在幹活,自顧自的跟他說話。
甚至在發現他餓肚子時,會從家裏拿些吃的給他。
他說不要,她就把東西扔在他窗外。
因為這些吃的,他也不得不領她的情,在她做重活力氣活時,常常幫著她。..
這讓孫巧蘭對他更是熱情,甚至在別的女孩都嫌棄他身上的味道,退避三舍時,她會偷偷跑來給他洗衣裳。
可這些,並沒有在他心裏引起什麽漣漪,他幫她,不過是念著她給過幾回吃的,幫她做活也隻是投桃報李。
可孫巧蘭的行為卻讓村裏漸漸傳出流言,也讓他十分困擾。
直到那一年冬天,他生了場重病,孫巧蘭不顧別人的閑言碎語,跑來照顧他。
他當時病的很重,連炕都起不來,她硬是不顧別人說,在牛棚裏照顧了他三天。
等他好了,孫巧蘭的名聲也沒了。
於樹海不是個不知道感恩的人,尤其姑娘家的名聲何等重要,即使他對她從來沒有過動心,但也不能讓這樣一個一心掛在他身上的姑娘受人非議,所以鬆了口願意娶她。
孫巧蘭高興壞了,孫家先前不同意,但不知道她跟她爹媽怎麽說的,孫家對他的態度大變。
甚至在他病好後,身為支書的孫長富就把他調到了村小學教書,從此不必再挑糞掃廁所,也不必下地受苦。
別人都說他走了狗屎運,憑著一張小白臉傍上了孫家,直到他在北京的父母恢複身份,家世也被爆了出來,人們才驚歎,原來走狗屎運的是孫家,居然撿了個這麽好的姑爺!
他和孫巧蘭的事就這麽順理成章被認定了。
於樹海也想過,他欠孫巧蘭太多,雖然他不喜歡她,但娶了她,好好照顧一輩子是他唯一能做到的。
但和孫巧蘭真正在一起後,許多問題才暴露了出來。
他和孫巧蘭根本沒有任何共同話題!
她喜歡說的,都是村子裏的八卦。
誰家姑娘嫁的好,誰家男女看對眼了,她就跟村裏的那些上了年紀的三姑六婆沒什麽兩樣,喜歡嚼些旁人家的是非長短。
這讓於樹海煩極了,他也曾試圖跟她聊些別的,文化知識,未來的理想,書本裏的那些故事。
然而她總是聽不到兩句就兩眼迷離,露出一副根本不感興趣的樣子轉移話題。
久而久之,於樹海再也不想跟她說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