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探花3

探花3

入夜, 於洲突然聽到一陣奇異的響動。

他定睛一看,遠處的草叢枝條顫動,男子的驚呼從裏麵傳來, 間或夾雜著幾聲**/笑。

流放路程中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但是在於洲這裏,是絕對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他從樹下坐起身, 一旁的王二拽住他的袖子,給他使了個眼色,湊上前來小聲說道:“你還不知道麽,酈築曇這是得罪了大人物, 故意要在流放路上折辱他, 給他難堪,我知道你是個正直的人,平時我都聽你的,但是這回聽我一句勸, 這趟渾水你就別淌了。”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於洲整頓衣裳, 甩開了王二的手,提著身上的佩劍朝那處草叢走去。

這裏靠近河邊, 草叢能沒過人的膝蓋,又因為氣候濕熱, 有不少毒蟲蛇蟻藏匿其中。

在心裏暗罵那個兵役犯蠢, 於洲提著劍撥開雜草, 剛剛走近便聽一聲慘叫。

於洲疾行幾步,隻見那個兵役正捂著手臂哀嚎,數條紅色的長蟲鑽進他的血肉裏, 後半截的尾巴露在外麵蠕動著, 還在拚命往裏鑽。

那截手臂已經變成了紫黑色, 腫脹如人的小腿般粗細,於洲知道這不是一般的毒蟲,當機立斷拔出劍,一劍斬斷了這個兵役的手臂。

斷臂落地,鮮血噴濺,於洲從衣襟上扯下一塊布料給兵役包紮,蹲在地上開始給他擠出毒血。

一開始擠出的血是黑色的,過了一會血才慢慢變紅,兵役的臉色慘白如紙,於洲從衣襟裏拿出金瘡藥,往他的傷口上灑了一些。

險險地保住一條人命,於洲這才看向倒在地上的酈築曇。

他還帶著木枷和腳鐐,身上的囚服被扯的破破爛爛,露出大半個雪白的肩膀,一點紅梅在髒汙的囚服下若隱若現。他的褲子也被撕開了,兩條玉雪般的長腿蜷縮在地上,兩瓣雪團微顫著,真是好不狼狽。

酈築曇發絲淩亂,雪白的肩膀上被枝葉鋒利的雜草刮出了細密的紅痕,烏黑的長發鋪在臉頰邊,臉上驚怒交加。

見了於洲走過來,臉上立刻現出一抹哀涼淒婉的神色,顫聲喚道:“大人,救我。”

於洲走到他身邊,脫下身後的黑色披風蓋在他身上,把他從地上扶起。

王二和徐思已經被這突然的變故弄得六神無主,再一看隻是肌膚被草葉劃破的酈築曇,不禁感歎這人命好,僥幸逃過一劫。

酈築曇跪坐一旁整理衣衫,他伸出雪白的手指跪坐在地上梳理長發,卻冷不丁地從發絲裏梳出一隻黑色的蜘蛛,立刻嚇得驚叫一聲,跪在於洲腳邊瑟瑟發抖。

於洲一腳踩死了蜘蛛,王二納悶地湊過來,蹲在地上看著那坨被踩扁的蜘蛛,拿著樹枝撥弄了兩下,一臉不解地說道:“我認識這蜘蛛,這玩意又叫黑寡婦,毒性很大,但是這玩意很怕人,對人的氣息尤為敏感,怎麽會爬到人的頭發絲裏?”

於洲瞥了一眼癱坐在他腿邊的酈築曇。

這位豔若桃李的新科探花正六神無主地抱著於洲的大腿,他衣衫淩亂,赤/裸的胸膛貼著於洲的小腿,臉頰也貼在於洲腿上,雪白的牙齒咬著嫣紅的嘴唇,狹長的眼眸裏泛著明滅起伏的淚光。

好一個楚楚可憐、色若春花的新科探花郎。

見他的肩膀上有些紅腫,於洲怕酈築曇身上沾上蟲卵,就和王二徐思打了個招呼把酈築曇帶到了河邊。

王二和徐思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目送著兩人沿著河岸走向夜色深處。

待尋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於洲解開酈築曇的木枷,淡聲說道:“去河裏洗個澡,把身上的髒東西洗幹淨。”

沉重的木枷離開身上,酈築曇活動著肩膀和手腕,站在於洲麵前緩緩脫下了身上的囚服。

肩膀、後背、臀/丘、雙腿。

月光給酈築曇的身體披上了一層薄紗,烏黑的長發從肩頭垂落,像狐狸蓬鬆的尾巴。

發尾在窄窄的腰身處輕搖緩擺,兩個盛滿了月光的深深腰窩在搖動的發尾後若隱若現。

尾椎的最末節那裏有一顆豔紅的朱砂痣,皎潔的月光順著美玉般的脊背流淌著,一直流向溝壑深處。

於洲別開目光,不再往下看。

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個男人的身體也可以這麽漂亮,這樣驚心動魄。

酈築曇赤著腳站在河邊,探出腳尖撩著河水,他彎下腰,掬起一捧水灑在身上,嗓音裏噙著笑,用他那帶著鉤子的蜜嗓說道:“大人,這水好涼。”

於洲盤坐在草地上,用衣袖擦著他的佩劍,他隻微微抬起眼,看了一眼濕漉漉的酈築曇,茶色的眼珠幽暗深邃,比隱於夜色中的峽穀更加神秘莫測。

水已經漫過了酈築曇小腿,水波**漾,酈築曇說道:“大人,河裏的石子有些硌腳,我的腳好痛呢。”

於洲抬頭往河中看去,水已經沒過了酈築曇的下半身,那截窄瘦到不可思議的腰肢露在水麵上,盈盈水波在他的腰身周圍晃動,層層漣漪一圈一圈地擴散開來。

酈築曇的臉龐上帶著奇異的笑意,他的身體慢慢下沉,水麵沒過了他的下頜,發絲在水麵上鋪開,猶如一朵黑色的睡蓮。

過了半晌,他又遊回河岸邊,帶著水珠的雙臂搭在岸邊,抬手將濕淋淋的頭發撥到腦後,露出那張夜中幽曇般的麵孔,下巴枕著□□的雙臂,趴在河岸邊看著於洲。

他的眼神巡視著於洲臉孔上的每一處線條,忽地笑吟吟地說道:“大人舉止雍容,氣度攝人,行走動靜皆不同於常人,為何樣貌如此平庸?”

“平凡之人,平庸之貌,自是不如酈探花驚才絕豔。”

於洲臉上帶著人/皮/麵/具,天長日久,麵具邊緣已經開始起皮,再過一些時日,把這些罪犯押送到流放地完成交接之後就換個身份遊曆世間,繼續尋找貫征的下落。

酈築曇在岸邊梳洗頭發,過了一會又問道:“大人,你有皂角麽?”

於洲說道:“沒有。”

酈築曇歎息一聲,隻好起身,水珠從他的肌膚上滑落,他擰幹了頭發,撿起地上的囚服一件件穿在身上。

於洲重新給他戴上木枷和腳鐐,又去林子裏撿了一些柴,升起一堆篝火。

酈築曇跪坐在篝火旁烤火,火焰搖曳,火光映照著酈築曇的臉龐,眉如遠山,眼如秋波,恍如天上玉人。

這樣世間罕有的絕好姿色,怪不得坐擁三千佳麗的皇帝也念念不忘。

先帝駕崩,太子皇甫泓繼位,據說皇甫泓年少時便對酈築曇一見傾心,至此之後便不能忘懷。

隻是世間美色,都隻是一具皮囊,萬丈高樓頃刻間化作塵土,繁華如煙轉瞬消散,世間的美人最終也不過是一具枯骨而已。

於洲撥弄著篝火裏的柴禾,篝火搖曳著,酈築曇盯著他的眼睛,低聲問道:“大人,你抬頭看看我的臉。”

於洲抬頭,正襟危坐,古井無波地看著他。

對上他沒有一絲波瀾的目光,酈築曇的眼底深處不禁流露出一絲失望。

“大人,你在我的臉上看到了什麽?”酈築曇問道。

於洲打量他半晌,說道:“你臉上的水珠沒幹。”

“除了水珠呢,大人還看見了什麽?”

於洲說道:“酈探花想讓我看見什麽?”

酈築曇說道:“大人,我這一切不幸的起源都來自於這張臉,大人此生行過萬裏路,可曾見過比我更加好看的人?”

於洲想了想,說道:“不曾。”

酈築曇微微一笑,竟微微有些羞赧的低下了頭,臉頰兩旁湧上了淡淡的潮紅。

篝火燃盡,隻剩幾絲火星。

於洲帶著酈築曇回到隊伍裏,那個被於洲砍斷半隻手臂的兵役正倚著樹幹痛呼,罪犯則們在一旁依偎取暖。

王二見於洲回來,又看見酈築曇臉色緋紅,忍不住湊過去,一臉戲謔地問道:“你和那探花?”

於洲皺眉,不想理他。

王二自言自語:“這樣也不錯,上頭的人就是要狠狠羞辱酈築曇,將他從枝頭雪變成地上泥。”

說到此處,他頓時感慨萬千:“到了軍營被充作軍/妓,那可是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嚐,還不知道被糟/蹋成什麽樣。”

“趁他現在顏色正好,你可是要多快活兩把。”

徐思湊過來,揶揄道:“王二啊,你怎麽不去快活快活?”

王二嘿嘿一笑:“不怕你們笑話我膽小,我總覺得這探花是有點邪門在身上的,你看那雙眼睛,像狐狸似的,總是似笑非笑,我對上他的眼神心裏就發毛,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徐思嘲笑他:“你知道你這叫什麽嗎,有色心沒色膽!”

王二不服氣:“那你去快活唄!這又沒人攔你。”

徐思看了一眼那個斷了手臂的兄弟,眼神轉了一圈後小聲嘀咕:“我也覺得邪門,你說那些蟲子怎麽隻咬丁三啊,我就不信了,一個細皮嫩肉的探花,蟲子見了就不嘴饞?”

王二:“對,邪門。”

徐思點頭:“是,邪門。”

他們往身上灑了些硫磺,於洲在樹下打坐,一夜很快就過去了。

趕路之前於洲去林子裏采了一些草藥和野果,當他回來時,發現那個被毒蟲咬傷的兵役已經死了。

腦袋耷拉著,眼睛緊閉,左眼流下一行血。

“失血過多,沒撐住。”王二歎氣。

於洲看著那一行從左眼流下的血,扒開了兵役的眼皮。

徐思走過來:“於洲,你看什麽呢?“

於洲說道:“他並不是死於失血過多。”

王二:“那是因為毒性未消?”

於洲搖頭,他拔出王二的劍,一劍劈開了這個兵役的腦殼。

裏麵居然是空的。

一條粉色的蟲子從腦殼裏慢悠悠地爬出來。

這個兵役的腦子居然被一條蟲子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