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我教

一年一度的長庚仙府慶典日來臨了。

對於長庚仙府的弟子來說, 最高興的時候就是建府慶典日。

傳聞三千年前道慈仙君一劍劈開這一處洞府別地,靈脈天成,地精無數, 終究到如今天下第一仙府。而當時劈開洞天別地的那一日, 便是長庚仙府慶典日。

各大宗門屆時都會極為熱鬧,堪比春節,交易坊市到了那幾天也會異常繁鬧。

嬰離拉著楚魚胳膊就往交易坊市裏麵鑽,動作靈敏,非常符合他兔子的身份。

裴行知和謝雲珩跟在後麵差點跟不上他們。

楚魚沒想到人這麽多, 混在人堆裏差點沒喘過氣來,“嬰二哥, 你慢點,慢點, 我今晚上吃的雞腿都要吐出來了!”

嬰離火急火燎的:“我聽說天依閣新出了衣服,神音宗的師姐們想要去都要排隊預定才能買到,就隻有今天是作為獎勵拿出來的,我們早點去,萬一被人贏走了呢?”

楚魚:“嬰二哥, 你衣服夠多了!”

嬰離桃花眼裏泛出憂傷來:“今日我打開衣櫃, 沒一件是稱心的,明日合歡宗相親大會萬一沒人看上我怎麽辦?”

楚魚小聲嘀咕:“那不是正常的嗎?”

嬰離不搭理楚魚這句話,就當沒聽見,反正明日他一定行!

兩人說著話總算是趕到了天依閣,到了那裏,人山人海, 根本擠不進去。

嬰離看著麵前這一群身形窈窕卻穩穩當當擋在麵前根本撼動不了的女修, 咬了咬牙, 就想硬擠進去。

楚魚趕緊拉住了嬰離,回頭找謝雲珩和裴行知。

轉頭一看,就見謝雲珩狼狽地在地上找被人踩丟了的鞋子,而裴行知正在整理混亂中被人扯鬆了露出項圈的衣襟。

兩個人臉上的神色都不太好看,都有不同程度的狼狽。

楚魚:“謝大哥,裴三哥,這裏!”

她踮起腳尖在人群裏朝著兩人招手。

裴行知鬆了口氣,抬腿就朝著楚魚走來,謝雲珩一拐一拐的,動作僵硬,

謝雲珩一個糙漢子根本不懂這些拚死拚活在外麵排隊買衣服的樂趣,整個人都蔫啦吧唧的,“這要排到什麽時候?”

楚魚從芥子囊裏拿出四個剛才順手買的麵具遞給三人,“山人自有妙計,戴上。”

裴行知依言戴上,嬰離有些不滿,道:“我這張臉生的多麽傾國傾城花容月貌為什麽要戴上麵具遮住?”

楚魚已經戴上了自己的小狐狸麵具,她淡淡丟下一句話:“因為謝大哥要唱曲了。”

謝雲珩一唱曲,天依閣前立刻煙消雲散。

沒錯,她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嬰離一聽嚇得屁滾尿流趕緊戴上麵具順便拿出棉花耳塞一把將耳朵塞住,並分給楚魚和裴行知耳塞。

謝雲珩這會兒是沒什麽心情唱曲的,但是禁不住楚魚的花言巧語:“天哪今天這樣的日子我要是聽不到謝大哥的小曲的話我晚上睡覺都睡不著了,我日思夜想都會想著謝大哥的小曲,那絕世無雙繞梁三日令人久久難以忘懷的曲子,我今日可以聽到嗎世界上最好的謝大哥?”

謝雲珩被楚魚甜甜的聲音吹得骨頭都飄了,當場就開嗓,開嗓之前對身邊的嬰離說道:“嬰弟,今日你正好在這裏,給我彈首曲。”

嬰離很為難,他一隻兔子求偶已經夠艱難了。

謝雲珩似乎知道他在擔心什麽,清朗的聲音很體貼,道:“嬰弟,放心,你戴了麵具。”

嬰離一想也是,於是問謝雲珩:“那大哥需要什麽樂器?”

他原先最會彈琴,想靠著彈琴俘獲女人心,但現在琵琶彈得不錯,非常有殺氣,當然其他樂器也有涉及。

謝雲珩很感動:“嗩呐五內俱崩回腸**氣,最適合我的曲。”

嬰離很後悔,後悔讓謝雲珩來提樂器這事,但他心想反正戴麵具了,誰知道他是誰,於是十分幹脆地點了頭,拿出了嗩呐。

來都來了,事情都到這一步了,謝雲珩有了新的想法,他看了一眼旁邊傻站著的楚魚和裴行知,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拍大腿:“那三弟就在旁邊舞劍吧!”

說完,謝雲珩又從芥子囊裏拿出那隻曾經討飯用過的鐵碗交到楚魚手裏,道:“小魚就在旁邊時不時敲碗就行,今日我們也來賣藝賺錢,小魚的這個想法太好了,這兩日交易坊市人多,不賺個十萬八萬,誰也別回去!”

楚魚:“大哥,我其實就是想……”

謝雲珩:“你別說了,大哥都懂,慶典結束我們就要下山做任務,攢錢是必須的!”

嬰離:“大哥,我其實嗩呐……”

謝雲珩:“聽說嬰弟在神音宗蹭課天賦異稟,已經快築基了,蕭師兄說你的嗩呐鬼哭狼嚎極其厲害!”

裴行知:“大哥,這劍舞我其實……”

謝雲珩:“難道三弟是想和小魚一起表演雙人有情劍?也不是不可以。”

這該死的龍傲天拿捏住了所有人!

楚魚立刻拿著碗站到一邊,小臉嚴肅:“大家準備準備就開始吧!”

站在一邊拿著碗丟人程度和舞劍丟人程度不可比擬,簡直一個是人間一個是地獄。

楚魚悲憫地看了一眼馬上入地獄的兄弟三人,別開了頭,不忍再看一眼,願他們下輩子不要再相遇。

謝雲珩作為大哥,很有大哥風範,開嗓的調子一起,左邊站了裴行知,右邊站了嬰離,三人已經擺好了架勢,仿佛桃園三兄弟馬上就要登台唱戲。

麵具遮擋了三個人的臉色,也擋掉了三人的羞恥心,哦不不不,是兩個人的羞恥心。

謝雲珩唱戲的時候投入萬分,根本不懂什麽叫羞恥啊。

楚魚一聽見謝雲珩開嗓,立刻拿了碗筷就敲起來,一邊敲一邊嚷嚷:“瞧一瞧!看一看! 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花錢買平安,祝福你我他!大家快來看一看,瞧一瞧啊!”

她繞著一圈的人敲了一遍碗,然後在角落裏站好。

今日人多,但這裏還是被他們圈出了一小塊地,都是年紀不大的少年少女,從前慶典日的交易坊市也有不少這樣賣藝的弟子的。

謝雲珩唱戲隨心所欲自己編詞,根本不會考慮其他人感受,自己先唱個爽。

就像是那一日答應雲見雪的契書,他什麽都沒多想直接就答應了,說說笑笑間,好像簽下那契書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雲見雪在長庚仙府留了一日就乘了雲舟回了雲渺聖宮,他都沒機會再反悔。

“我家的大郎~~俊又美~~~我家的小妹~~~俏又嬌~~”

“嗶嗶叭叭嗶嗶嗶——”

謝雲珩的曲混合著嬰離的嗩呐,現場仿佛熱鬧得好像三百萬隻鴨子一起呱呱呱鬼哭狼嚎撕心裂肺,震撼得周圍一下子陷入靜寂。

裴行知的劍從劍鞘裏一出便是瞬間一抖,差點就從他手上掉下去。

不過是瞬息之間,天依閣門前的人都呆住了。

虞幼香和自己的新相好的路過這裏聽到這鬼哭狼嚎,笑容都變了,透過人群一看,是自家宗門那四個不省心的師弟師妹。

“哪裏來的弟子,如此這般沒有自知之明?在慶典日竟是唱喪曲,豈有此理!”

站在虞幼香身邊的男子穿著一身白衣,渾身肌肉看起來三百斤,是個金丹境。

虞幼香笑得溫婉:“啊!是我那可愛的師弟師妹。”

男子話語一頓,抬腿上前擠到拿著鐵碗撈了一筆的楚魚麵前,拿出芥子囊裏的靈石往那仿佛無底洞的鐵碗型芥子囊裏塞,俊朗的臉上誠懇無比:“小香她師妹拿著這些錢,帶著你的師兄們去吃點兒好的吧,就當幫幫在下,在下鐵木桶,乃千甲宗內門弟子,有事可來尋在下,答應在下,今晚千萬不要再賣藝了好嗎?”

楚魚很懂事地點點頭,甜甜地說:“多謝鐵師兄!”

由於她耳朵裏塞了耳塞,聲音不自覺有些大,但她自己不覺得,鐵木桶差點被震聾。

楚魚看看身後天依閣門前的女修都跑完了,心滿意足跑到謝雲珩身邊,拉了拉他袖子:“大哥,我餓了,想吃東街胡家芝麻餅,你替我去買好不好?”

謝雲珩一聽楚魚餓了,立刻停下唱戲,“既然小魚都……蟬腹龜腸,我立刻就去買!”

嬰離鬆了口氣,嗩呐歡送謝雲珩離開。

裴行知收了劍回到楚魚身邊,替她拿過了手裏的那隻鐵碗。

“走走走,進去挑衣服了!”嬰離今晚上來交易坊市心心念念的就是買新衣服,現在天依閣這裏人都跑光了,鬼哭狼嚎的謝雲珩也走了,總算可以挑衣服去。

他興致勃勃進去,已經左手一件,右手一件,看得眼花繚亂了。

楚魚跟在後麵,忍不住問裴行知:“剛才大哥說的蟬腹龜腸是什麽意思啊?”

裴行知低頭就笑:“意思是說蟬隻需要飲露,而烏龜隻需要喝水。”

楚魚歎氣氣,認真地說:“要不你教大哥識字吧,我怕我總有一天會被大哥的成語給氣死,就算我沒被氣死,他可能也要被打死。”

裴行知偏頭看楚魚,周圍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開始多了起來,他隻好靠近了一些,低下頭來說:“可是大哥有個儒修前輩在那枚戒指裏,要是想學識字一點不難。”

楚魚被人推了一下,整個人就撞進了裴行知懷裏。

裴行知下意識護了一下,臉又紅了,但認真聽著楚魚說話。

楚魚說:“可是我覺得那儒修老爺爺都嫌棄大哥不識字,不樂意教他,而且你想啊,讓儒修教他大字那不是大材小用!”

她眼睛亮晶晶地抬頭看他,裴行知紅著臉,忽然就說:“那老子教大哥就不是大材小用了?”

空氣裏飄著一股酸味和少年羞惱的餘音。

可惜楚魚沒聽出來,她認真想了想,點了點頭:“那怎麽辦?”說完這話,她憂愁地說:“那要不我教吧!”

好歹是龍傲天,以後還要蹭他氣運呀!

裴行知:“……我教。”

楚魚滿意了,仰頭就對裴行知笑。

裴行知看看她,低頭摸了摸自己腰間的劍,嘴角跟著淺淺笑了一下。

現在是晚上,交易坊市裏到處掛滿了各色燈籠,星星點點的在夜色裏極為璀璨。

楚魚就是轉頭的時候忽然看到楚清荷的。

她渾身上下都裹在黑色的鬥篷裏,兜帽將巴掌大的臉遮去一半,混在夜色人群裏很不起眼。

可楚魚就是一眼看到了她娘,整個人如被雷劈了一下,一下高聲就喊:“阿娘——!”

楚魚瞬間的聲音尖而脆,人跟著這一聲也朝著人群裏猛地躥了出去。

裴行知朝著楚魚剛才看的方向看了一眼什麽都沒看到,但楚魚已經極快地躥進了人群裏,他趕緊就去追:“小魚!”

楚魚哪裏聽得到耳朵裏別人的聲音,她的眼中隻有剛才那個披著鬥篷的人。

她的阿娘,和她相依為命十六年的阿娘。

楚清荷女士離開了兩個月了,她一直都沒敢怎麽想她,她怕她是遭遇了什麽不測,當初在沉沙關時聽說的楚家的那些謠言她都記在心裏。

阿娘要是真的曾經是那樣的天之驕女的話,怎麽會帶著她躲在周羅山?

要是阿娘不是出事的話,怎麽會在給她過完十六歲生日後就失蹤?

“媽媽——!”

楚魚忍不住朝前又大喊了一聲這個隻有母女兩個時的稱呼。

可前麵人潮湧動,很多人回頭,卻沒有剛才看到的那個披著黑色鬥篷的女子。

“裴三哥,我看見我娘了!”楚魚回頭時,眼角含著淚,她抬手抹了一把,“我去前麵找找!”

“小魚!”

裴行知想要追上前麵的楚魚,卻被旁邊橫出來的一雙手攔住。

他疑惑地抬起頭,看向身側時,卻是神色一變,立刻收回了手,神色恭敬,“父親。”

可他還是忍不住抬起視線朝前麵看去,楚魚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裏。

裴行知的臉上有些顯而易見的擔憂與焦急。

裴文玄一襲白色儒衫,斯文俊逸,三十來歲的外貌清俊得像是個書生,要不是他腰間別了一把劍,沒人看得出他是個劍修。

在他身後,是養了大半個月傷終於能出來見人的裴玉塵,此時也恭恭敬敬跟在裴文玄身後。

裴文玄也沒說話,就站在這熱鬧的長街上安靜地看著他。

明明周圍都是熱鬧的聲音,各宗門弟子們的玩笑聲,在這兜售物件的吆喝聲,還有吵鬧聲,各種聲音雜合在一起,繁鬧無比。

可裴行知卻覺得周圍安靜極了,他什麽聲音也聽不見,連自己的呼吸聲也聽不見了。

隻覺得周圍的空氣變得粘稠,靈力凝聚成一把刀一柄劍懸在他頭頂,仿佛隨時都會落下。

裴行知如玉漂亮的臉漸漸沒有一絲情緒,冷清如玉雕,他終於收回了視線,垂下了視線。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喊了一聲:“父親。”

“啪——!”

清脆的巴掌聲瞬間響起。

血液倒流,周圍的聲音重新灌入耳朵裏。

“離家出走,自行來長庚仙府,誰允了你?”

“敗壞名聲,與自家兄弟疏離,認了阿貓阿狗做兄,可否知錯?”

“為父見你與一女子舉止親密,你可曾記得為父說,你隻可修無情劍?”

裴文玄斯文清雅的聲音平和地響起,卻如悶雷在裴行知心中炸開。

裴行知的頭被打偏了,唇角溢出血來,茫然地緩緩轉頭看向父親。

記憶中的父親儒雅斯文,雖對他嚴厲,卻從未這樣打罵過,更別提是在外麵了。

“小魚,小裴,你們說哪件好看啊,這件粉的好看還是青的好看……哎,你是誰啊?”

嬰離在天依閣裏挑衣服挑了半天沒等到楚魚和裴行知,嘟嘟嚷嚷地就出來找,結果就看到不遠處裴行知被一高大男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他頓時眉頭一皺,衣服也不要了,丟回了天依閣裏,忙跑過去,“你是誰啊?你打他做什麽?”

嬰離眉頭緊鎖著,桃花眼裏是獸類的直覺與警惕,他緊緊盯著裴文玄。

裴文玄朝嬰離掃了一眼,唇角忽然噙著淺淡清雅的笑,他看著裴行知,問道:“行知,這就是你的結拜兄長?”

而裴行知猛地抬起頭來,看向裴文玄,臉色忽然煞白,他快速看向嬰離,說道:“我沒事,他是我父親,你先回天依閣挑衣服。”

嬰離遲疑地看了一眼臉色煞白的裴行知,又看了一眼旁邊含著笑意的高大男人,沒有動。

但作為妖族,他本能感到了危險。

這高大男人身上散發的氣息是金丹境。

裴行知見嬰離沒走,臉上勉強牽起一抹笑,說道:“你快進去吧,我和我父親有話要說。”

嬰離見裴行知堅持,又想對方是他父親,也就沒再堅持,雖然他們妖族最疼幼崽了,但人族規矩多,他便回了天依閣。

等嬰離一走,裴行知臉上的笑意便消失了下來,垂著眼睛麵朝著裴文玄。

裴文玄細細打量著自己這個兒子,幽深的眼裏不知在想什麽,過了幾息時間,他淡淡道:“行知,你變了。”

裴行知沒吭聲。

裴文玄繼續又道:“你是我裴家花費十六年培養的下一代家主,你應當知曉你身上的責任,應當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你的靈根隻是區區五靈根,為父雖感失望,但不會怪你,但你私自出逃來長庚仙府,卻留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宗門,告訴我,裴行知,你想做什麽?”

裴行知沒說話,隻是道袍下的手忍不住握緊了。

他不知道。

他隻是覺得和楚魚和謝雲珩和嬰離在一起很快樂。

風吹來,吹起裴行知的道袍。

少年站在那裏,茫茫人海裏,他的身影略顯單薄。

裴文玄不想多看一眼裴行知,負手於後,道:“隨我回裴家。”

“父親!”裴行知心裏咯噔一下,猛地抬頭看向裴文玄,他血液倒流,急忙說道:“我現在不能離開長庚仙府,我有些事要做,等我做完我再回去,到時候你讓我……”

“你以為我是在和你商量嗎?”裴文玄打斷了裴行知的話。

裴行知的臉蒼白極了,如玉雕成的精致如畫的臉上左半邊臉紅腫著。

他堅持:“我現在不能離開長庚……”

“啪——!”

裴文玄沒動手,可空氣裏仿佛有一隻無形的的手凝聚成巴掌直接揮在裴行知另一邊臉上。

“行知,你要明白,為父不是在與你商量,不要再忤逆我。”

裴文玄丟下這句話,直接抓住裴行知的肩膀,禦劍飛起,臨走前,他回頭看了一眼恭敬站在原地的裴玉塵,什麽都沒說。

但裴玉塵眼底有欣喜之色,對著裴文玄的神色恭敬極了。

裴文玄拂袖,抓著裴行知瞬間遁入夜色裏。

裴行知的身體動彈不得,厚重的靈力威壓籠罩在他身上,他連脖子都扭動不了。

夜色風聲中,他離長庚仙府中心山腳下的交易坊市越來越遠,那裏的熱鬧與燈火也離他越來越遠。

他閉上眼,在心裏估算著距離,五百米,一千米……一裏,二裏!

裴行知一下睜開了眼睛,渾身漲熱,頭皮發麻,控製不住的癢意。

……

楚魚追了好一段路,再沒見過那個披著鬥篷的人,她站在人潮裏,甚至覺得自己剛剛是不是產生了幻覺。

阿娘,你究竟去了哪裏?

究竟是被人擄走了,還是自己走了?

為什麽都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為什麽不讓我來找你,為什麽隻讓我在長庚仙府好好學習?

“小魚,你怎麽也來這兒了?不是說我來買芝麻餅嗎?”

謝雲珩懷裏拿著一包新鮮出爐的熱騰騰的芝麻餅,疑惑地看向不遠處站著的楚魚。

楚魚趕快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可一雙眼睛還是克製不住的濕漉漉的。

她剛要說話,便感覺身體不對勁,那種灼熱的快要燒起來的感覺,耳朵和屁股那兒傳來的麻癢的感覺。

她又要長尾巴和耳朵啦!

裴行知怎麽忽然跑得離她那麽遠?

楚魚趕緊轉頭往回跑,一邊跑,一邊趕緊把腦袋上趴著安安靜靜的翅火拉下來,“翅火!”

翅火哎呦一聲,嘭得一下變大,楚魚坐了上去,往來時的路飛。

謝雲珩見了忙追了兩步:“小魚!芝麻餅!”

楚魚:“等我回來再吃——!”

話說著,她人就在謝雲珩麵前沒了影。

楚魚回到先前的天依閣,早就不見裴行知的身影,楚魚沒有停留,一邊往前飛,一邊催促翅火快點。

翅火小聲嘀咕:“大人,翅火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

楚魚沒理會翅火,閉上眼急急忙忙調用靈力,一邊在心裏大聲喊裴行知的名字。

裴文玄隻覺得周圍的空氣好像在一瞬間扭曲了一下,他的靈力像是在一瞬間被抽光,動作都僵住了。

下一秒,被他攥住肩膀的兒子忽然就從麵前消失了。

消失了。

消失了……

消失了…………

消失了!

裴文玄難得臉上的神色僵住了。

夜色下,他抬起眼,環顧四周,風吹過他的頭發,隻留下一片茫然。

楚魚看著從天而降的裴行知,立刻喊翅火:“翅火快接住他,這邊這邊!”

翅火緊張兮兮地飛過去。

楚魚的眼睛還濕漉漉的,卻抬頭看裴行知,張開雙手去接。

裴行知撲到了楚魚身上,撲在了翅火背上。

翅火一下被重撞,在半空中晃了一下,才堪堪穩住身形。

裴行知喘了一口氣,緊緊抱住了楚魚,憑著身體的本能將臉埋在楚魚脖頸裏。

楚魚喘著氣緩了會兒,總覺得小裴同學有些不對勁,她這會兒身體裏的燥熱緩解了會兒,舒服地閉上眼睛,剛想問他怎麽忽然跑了,就聽他問自己:“你找到你阿娘了嗎?”

“沒有呢,可能是我看錯了,但也可能沒看錯,我阿娘肯定還好好地活著。”

楚魚眨了眨眼,語氣裏已經沒有之前的難過,她的聲音聽起來活潑又元氣,“你怎麽忽然跑那麽遠?”

裴行知也已緩過勁來,他悄悄吃了顆傷藥掩去臉上的痕跡,緩緩鬆開了楚魚。

他低頭看了一眼楚魚,慢慢在一邊坐好,這才說道:“我要回紅楓關了,你怎麽辦?”

楚魚呆住了,一下急了:“你怎麽要回去?”

“我父親來找我了,我要回去。”裴行知的聲音很冷清,但又很快低了下來,“可你怎麽辦?”

他們的那個契誓注定不能分開太遠。

楚魚心想,笨蛋才要回去。

但她臉上一本正經:“那我隻能跟你回家了。”

到時候把謝雲珩和嬰離也帶上,怎麽也不能讓裴行知就苦情地隕落,指不定有什麽奇效。

楚魚心裏暗暗想著。

裴行知臉色還有些紅。但他聲音有些低落:“陪二哥參加完合歡宗相親大會吧。”

那就是明天過後就要回紅楓關,這麽著急,反正有契誓,無論他去哪裏都能把他給叫回來。

楚魚點頭,嘴裏說著:“好啊好啊!”

回到交易坊市,天依閣外麵的台階上,謝雲珩懷裏抱著芝麻餅,嬰離懷裏抱著衣服,兩個人好像無家可歸正在等主人的小狗。

見到楚魚的一瞬間就撒丫子跑了過來。

“小魚,你和三弟比翼雙飛到哪裏去了?”

“我買了好多衣服,回去給我參照參照!明天我必須閃亮登場!”

楚魚看著這兩個傻子,真不敢相信一個是龍傲天男主,一個是未來妖皇反派,兩個人會把修仙界搞的腥風血雨。

她又看了一眼身邊渾身止不住散發苦情氣息的裴行知,歎氣,一揮手,一手抱芝麻餅,一手抱衣服,往宗門回去。

吐納修煉半晚,楚魚安心地睡下。

……

第二天一大早,楚魚醒來時,就聽到外麵嬰離哇啦哇啦地叫。

“小魚,不好了!有人在碧水最甜上發帖找小裴!是裴家人!”

楚魚看了眼身邊的地鋪,裴行知早就在外麵練劍了,她打開傳信玉簡。

果然看到了上麵一則新帖子——

【任何看到裴行知下落的人請告知天劍宗裴玉塵,賞金一萬靈石。】

【我今早上看到裴行知去膳堂排隊買了十個肉包子,胡蘿卜豬肉餡的。】

【我也看到了,他穿得花枝招展,五顏六色好像開屏孔雀,就是他。】

【他是神音宗的,樓主最好去神音宗找找看。】

【最近怎麽都是裴行知的貼,上次他一邊發征婚啟事一邊模仿可愛口吻問南荒妖穴大陣的事真的好絕!】

【我記得合歡宗今天有相親大會,他多半會去的。】

楚魚一下從茅草屋出去,看到嬰離的一瞬間,眼睛都要瞎掉了。

今日嬰離穿了一件渾身都是七彩雞毛做成的衣服,上麵鑲嵌著寶石,活像一隻閃亮亮的雉雞精,連頭頂都插了三根毛。

再看謝雲珩,穿了一件渾身補丁的衣服,活像在雉雞精家裏受虐待的洗腳婢。

最後看裴行知,他臉上畫了麻子,整個臉就像昨晚楚魚吃的芝麻餅,身上穿的是肥大不合身的衣服,活像洗腳婢的兄弟。

楚魚懂了,大家都是給嬰離做配的。

她在想,今天裴玉塵要是帶著裴文玄去合歡宗找裴行知的話,怎麽樣才能阻止他帶著裴行知離開呢?

首先,合歡宗相親大會沒有入場券進不來。

所以,他們想進來,必須按照規矩拿到入場券。

裴玉塵也在那邊看帖子回複,身側是陰沉的裴文玄。

裴玉塵這一瞬不敢說這帖子裏的裴行知好像不是真正的裴行知,大伯的臉色好像馬上要弄死人。

“相親大會?”裴文玄臉色難看,至今搞不懂昨晚上裴行知是怎麽掙脫他的。

一手掌控的人忽然脫離了掌控,這令他極為不適。

裴玉塵斟酌一番,不敢說實話:“行知來了長庚仙府後性情大變,已經不是從前的他了,那則征婚啟事,大伯也是知道的。”

“去合歡宗。”裴文玄就要起身。

裴玉塵卻拉住了他:“大伯,去合歡宗需要入場券才行,不論什麽人,外麵有結界和靈獸守護,等閑不能隨便進。”

裴文玄心平氣和:“如何能拿到入場券?”

裴玉塵也很憂愁,這入場券要搶,沒點門路拿不到,他對和合歡宗弟子相親沒興趣,當然沒這個入場券。

於是他說:“大伯,我想想辦法。”

裴玉塵低頭去看論壇,發了一則帖子詢問拿合歡宗相親大會入場券的辦法,結果幸運地刷到了一則私信。

【辰時三刻,千甲宗那棵千年銀杏樹下,有一三百斤的白衣男修,一手交錢一萬靈石,一手拿券。】

裴玉塵大喜,立刻把這事告訴給裴文玄:“大伯!你有辦法拿到入場券了!”

同一時間,楚魚先和虞師姐打了招呼。

虞幼香一聽楚魚說的,給鐵木桶傳了信息——

【親愛的,我有個瘋狂變態追求者,他說要找你單挑,辰時三刻,就來千甲宗那棵千年銀杏樹下,他發誓要奪回我,拿錢砸死你,這你能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