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為什麽要殺我

就為了這事兒?

沈茉冉鬆了口氣,抱著被子坐下。

“沒什麽,幫他想了個主意應付巡檢司的檢查而已。今年雨水多,城外糧倉裏的陳米發黴了大半,朝廷突然要檢查,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他湊不出來那麽多糧食填補。”

“這還是上輩子周裕想出來的法子,我隻是拿來用用,我主動開口,斷了周裕的後路,這輩子也省得再跟他扯上關係。”

司一珞嗯了一聲說道:“謝謝你。”

沈茉冉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問道:“你發什麽神經?大半夜跑過來說謝謝?”

司一珞再次沉默,半晌之後才開口說道:“你知道我上輩子怎麽死的嗎?”

春日的夜裏還是挺冷的,沈茉冉打了個哈欠,眼睛裏冒出了生理性淚花。

“這我哪知道!連臭名昭著惡貫滿盈的魏赫言你都殺了,周裕肯定不是你的對手。”

沈茉冉突然想起來什麽,神秘兮兮地問道,“喂,你不會是做了女帝,寵幸太多妃子,死在床榻上吧……”

滿腹心事的司一珞突然沒了想跟她傾訴的欲望,起身一言不發的往外走。

“我開玩笑,都死過一次的人了,不會真生氣吧!”

沈茉冉撓撓後腦勺,大半夜的擾人清夢,話說一半就走了,她心裏抓心撓肝的想知道她後麵的話啊!M..

跟來的魏赫言聽到兩人的對話,心中詫異。

上輩子?重生?最新的戲本嗎?

少女從相府出來獨自一人沿大街走著,魏赫言抱臂跟在她後麵。

司一珞回想著上輩子,十歲被魏赫言撿回去,每天練功念書,後來幫著他做事,抓人,緝捕審查犯人。

再後來接掌錦衣衛,她不知道自己手上沾了多少血,背負了多少條人命。

世人皆言魏赫言死在她手,但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從來沒生出過害他的心思,更沒有殺他,所謂的盛名,不過是別人強加在她身上的,沒想到就連沈茉冉也這麽想。

一直以為是周裕暗中殺了他。

後來她控製了周裕,韓王打著清君側的名義起兵。

她一夕之間眾叛親離,好不容易突圍出城。可能是命運捉弄,逃出生天之前她回頭看了一眼。就是這一眼,看到了早就死了的魏赫言站在城樓上冷漠地看著她。

那一眼讓她渾身冰冷,隔著前世今生,到現在仍舊刻骨銘心。

恍然發現他對她的提拔,對她的培養和悉心教導,原來都是騙她的。

她為了給他報仇,冒天下之大不韙,做了一個奸臣賊子該做的所有事情,到最後,落了個死無葬身之地……

指節握得發白。

救她和利用她……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恨他。

這輩子,她用了五年時間讓自己沉澱下來,遠走涼州衛,打定主意不再遇見他。

但是午夜夢回時心口的悸動和朝廷突然的調令,相遇來得猝不及防,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

心裏恨著,卻忍不住想對他好。

腳下越來越軟,眼前模糊著,突然迎麵撞上一個人,撞得她一個踉蹌。

模糊的世界裏,那人的臉卻變得清晰,和她夢裏的人長得一模一樣。漆黑的長發從他肩頭散下來掃在她臉上,有淡淡的茉莉清香。

在做夢嗎?

司一珞伸手撫在他臉上,喃喃道:“魏赫言,我從來沒想過害你。但是你為什麽要殺我呢……”

少女眼中突然溢滿水光,淚珠含著月光的清輝從她光滑的側臉滑落,砸在地上支離破碎。

魏赫言抱著她的腰身不讓她摔倒,她卻突然占他便宜,摸他的臉就算了,還伸手抓住他的領口?

“你打我罵我,我都不在意,可你為什麽要拋下我一個人……”

他們今天才剛認識,除了公事,他什麽時候打她罵她了?

魏赫言不確定她和沈茉冉剛才的對話是故意讓她聽到,現在的一切都是在做戲,還是她們說的都是真的。

一切太匪夷所思,他寧願相信是前者。

但是眼前少女無聲的哭泣似在控訴他是個負心漢一般,潛藏在周圍的下屬一個個捂住眼睛,轉過身去。

還從來沒有女子對他投懷送抱,這種感覺有點奇特……

魏赫言輕咳一聲,將人從他懷裏拉出來。

“司大人誤會了,本督隻是公事公辦,沒有要殺你。”

少女瞪著眼睛看他,無辜地問道:“殊一,你想要那個位置嗎?”

魏赫言大驚失色,一把捂住她的嘴將人拖到暗處。

殊一是韓王的表字,這個世上,沒有人知道韓王的這個名字,更無人知曉他和韓王的關係!

她從何處得知?

心思百轉,他眸中殺意閃過,伸手掐在她脖子上。少女無知無覺,脖頸的動脈突突跳著,突然腦袋一歪。

魏赫言手掌臨時轉了方向,改為扶著她的腦袋,手心觸碰到的皮膚滾燙。

竟然撐著他的手睡著了……

他此時的心情有點微妙。

竟對他這麽不設防嗎?

少女臉頰通紅,睡著的樣子像一隻迷路的小獸,讓他突然有些不忍心殺她。

打更的梆子隔著一條街傳過來。

他心思一動,對著暗處吩咐道:“派人盯著沈茉冉和裕王。”

司一珞睡得很沉,半夢半醒間覺得冷。睜開眼睛,青磚灰瓦的街上銀白一片,月亮掛在正中。

她竟然靠在牆角睡著了嗎?

扶著牆站起來,身上雖然仍舊沒力氣,腦袋卻清醒了許多,熟門熟路地回到上輩子她生活過的府邸,湖畔的那株海棠花樹一年比一年繁盛,靜靜地迎接著她。

一條黑影趁著夜色來到魏赫言的臥室。

“督主,司千戶回來了。”

紗帳後的人翻了個身,聲音慵懶。

“知道了。”

室內寂靜半晌。

一隻修長好看的手掀開紗帳。

魏赫言從**坐起來,雪白的寢衣半敞著,露出他瘦卻精壯的上身,朦朧的光線中,美人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的模樣十分勾人。

“伺候本督更衣。”

身為皇帝身邊最信任的宦官頭子,魏赫言一路疾行,早朝前還需到皇帝的寢宮伺候。

宮內各處護衛林立,莊嚴肅殺。

香爐裏飄出淡淡的龍涎香的味道,內侍宮人輕手輕腳地捧著溫水候著。

明黃的帷帳被內侍掀開,魏赫言上前幫曜帝穿鞋,又遞上漱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