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造化
“裕王殿下謬讚了。”司一珞撿起地上的竹簽,“下官還要審訊犯人,失陪了。”
一切都要從這兩根竹簽說起。
徑山寺共有僧人百餘名,負責解簽的是覺字輩弟子覺明和他的小徒弟空雲,陳旺帶人來徑山寺抓人,驚動了院內的方丈主持,此時人都在大雄寶殿。
因著湛王遇刺,徑山寺臨時關門謝客,還在寺內的香客也要配合著調查。
司一珞從殿外穿過人群走進來,將兩根纏著紅線的竹簽拿出來,對著徑山寺的主持問道:“湛王殿下是因為這根竹簽才會去後山,主持師父不如好好解釋解釋。”
簽子十分普通,但是徑山寺的竹簽選材是佛肚竹,這種竹子竹節很短,一根簽子上能看到兩三個節痕。
京城附近,隻有徑山寺用這種竹簽。
“確實是鄙寺的竹簽。”主持接過簽子仔細看了看,抬頭對負責解簽的覺明問道,“覺明師弟,湛王殿下為何會將竹簽帶出大雄寶殿?”
坐堂的解簽師父一般當場解簽之後,會將香客抽到的竹簽收回來。
覺明驚詫道:“不是主持師兄今早通知我,讓我在簽筒裏放上兩隻纏著紅線的簽子,讓抽到特製竹簽的香客到後山尋了無大師?”
主持更驚訝。
“師弟,了無師叔祖閉關多年,我怎麽會讓你去打攪他老人家?誰來通知你的?”
覺明視線在眾弟子中搜尋一圈,問道:“空雲呢?”
那個小沙彌?
司一珞看一眼陳旺,陳旺會意,立刻帶人去搜查。
徑山寺後院布置的有供香客歇腳的禪房,周湛剛處理完傷口,靠坐在床頭。
護衛進門稟報道:“主子,大雄寶殿負責抽簽的小沙彌死了,司大人正在錄口供。”
周湛回想著當時後山的場景,問道:“那些殺手呢?”
“人已經押送回詔獄,苗千戶來接的人,另外,皇上得到消息,派了魏督主來接您回京。”
司一珞拿著簽筒來找周湛,在院子外麵見到負手而立的魏赫言。
“督主。”
雨絲順著他光滑的綢衣打在地上,司一珞走過去將雨傘罩在他頭頂。
“春雨寒涼,督主注意身體。”
魏赫言低頭,少女的衣服沾了雨水使得顏色更深,垂下來的發絲也濕漉漉的貼在臉上,反倒來關心他?
“湛王殿下遇刺,皇上龍顏大怒,司大人還是趕緊抓出幕後主使為好。”
湛王遇刺,他竟沒有收到任何消息,今天若沒有她及時趕到,湛王殿下這會兒可能已經變成一具屍體了。
眼前的少女有些本事。
司一珞將傘塞給他,笑道:“多謝督主關心,案子已經有些眉目了,下官正打算去找湛王殿下了解情況,督主可能還要再等上一刻鍾。”
前殿的情形魏赫言也密切關注著,目前看來案件並不明朗,除了抓到的幾個刺客之外,其他線索幾乎全斷了。
她卻說已經有眉目了?
“那本督就等司大人的好消息了。”
司一珞推門走進院子,揚聲道:“錦衣衛指揮使司一珞求見湛王殿下!”
護衛得了示意,從房間裏出來對司一珞行禮之後,側身讓開位置。
“殿下有請。”
司一珞抬腳跨過門檻,禪房的布置簡單,正對門口擺著一張軟榻,榻上一方矮桌,矮桌之上置放著一套紫砂茶具,並一枚香爐。..
水墨色的屏風將房間隔開,周湛在護衛的攙扶下在軟榻上落坐。
漆黑的眸子打量著她手中的簽筒。
“看樣子,司大人已經找到線索了。”
司一珞將兩枚纏著紅線的竹簽放進去,然後用力搖晃簽筒,試了幾次,每次掉出來的簽子上都有紅線。
護衛不服氣,接過簽筒試了幾次,然後將所有竹簽一起倒出來,隻見竹簽底部纏著幾根幾不可見的透明絲線。
“殿下。”
護衛將絲線取下來遞給周湛,迎著光線看到絲線上反射出淺淡的綠色。
“天蠶絲?”
司一珞開口道:“天蠶絲產量極低,不需要染色便能保持淡綠色的色澤,天蠶絲韌性極強,且又是貢品,也是製作護身軟甲的材料。”
“有機會接觸到天蠶絲的人不多,殿下不如好好想想幕後之人可能是誰。”
這個簽筒,是在大殿中搜到的,應該是香客絡繹,還沒來得及處理。
“本王一向足不出戶,實在想不到會有誰想要本王的性命。”
此事事關重大,司一珞隻是試探周湛的態度。護衛將絲線遞還,司一珞接過之後抱拳道:“如此,下官就先告退了。”
“下官還有一個疑問。”司一珞一隻腳已經跨過門檻,又折返回來,“殿下為何要去後山找了無大師?對方又為何篤定殿下會中計呢?”
周湛麵色發紅,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護衛急忙倒了茶水,卻被他不小心打翻茶盞。
“慕名去拜訪大師而已,沒想到卻遭人所害,司大人定要替本王抓住凶手!”
司一珞抱拳應道:“殿下保重身體,下官定竭盡所能。”
從湛王的房間退出來,司一珞捏著荷包去了隔壁沈茉冉的房間。
沈明姝也在,隻是有些心不在焉。
司一珞進門之後將荷包扔在桌子上,銀子砸得桌麵一顫。
沈明姝嚇了一跳,抬頭看過來。
“行刺當朝王爺是砍頭的大罪,這枚荷包就是從刺客身上搜出來的,有沒有人站出來認領?”
沈明姝瞥了一眼靠在床頭的沈茉冉一眼,穩住心神。
“司大人這是何意?我們姐妹今日來為母親求平安符,姐姐也是受害者,刺殺湛王殿下的殺手怎麽可能跟我們有關係?”
司一珞掃了一眼瑟瑟發抖的紅丹,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下次再買凶殺人記得把尾巴處理幹淨,像這枚荷包的材料質地繡功在京城權貴人家雖然很常見,但是今日出現在徑山寺的達官貴人卻也不多。”
沈茉冉狐疑地看向沈明姝,眸光下沉。
“隻要我想查,就連死人也得開口說話,沒人承認也無所謂,詔獄裏一審便知,到時候,恐怕就連沈相也擔不起刺殺皇子的罪名!”
沈明姝嚇得心跳驟停,紅丹更是抖如篩糠,跪倒在地上求饒。
“大人,此事跟奴婢沒關係!都是小姐,是小姐讓奴婢雇傭轎夫去刺殺大小姐,奴婢沒想著刺殺湛王!大人饒命啊!”
“你胡說什麽?”沈明姝指甲摳進手心,“誰給你的膽子汙蔑主子?你自己偷盜主子的財物出去養姘頭被姐姐發現,竟然讓你的姘頭刺殺姐姐!現在還要倒打一耙,你良心被狗吃了!你爹娘真是白養你了!”
原本還告饒的紅丹聽她提起父母,眼眶瞬間變紅,決然的淚珠撲簌著往下掉。
“奴婢不敢,都是奴婢一個人做的,奴婢鬼迷了心竅,奴婢……”
司一珞盯著沈明姝,抱臂道:“湛王遇刺,可不是推出來一個丫鬟就能頂罪的。而且,一個丫鬟隨身攜帶幾十兩銀子,不惜重金謀害相府嫡出小姐?是早就猜到會暴露嗎?”
“二小姐若是承認自己嫉妒大小姐,設計雇人謀害,就算上報天聽,也不過是相府的家事而已。”
“二小姐若是不願意承認,本官就隻能據實上報,至於皇上信不信沈相是清白的,那就看二小姐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