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審訊

司一珞從窗子翻出去,沿路走著並揣測著曜帝的用意。

上輩子她的指揮使差使是魏赫言一力促成的,她本就一直跟著他做事,兩個又在同一條戰線上,所以指揮使做得還算順利。

這輩子,跟魏赫言站在對立麵不說,她又是從邊軍橫插一杠,錦衣衛內部的反應比她想象中的大多了。

今天下午從武力上碾壓了底下的人,但若想穩當妥帖,還得拿出查案審案的本事。

於是她腳下調轉方向,去了詔獄。

姒海瞧著自家督主越來越沉的臉色,為自己早上的魯莽深感後悔。

虧他還以為司一珞是來討好督主的,誰知道她竟然玩兒了一招仙人跳,一下子就從他們手裏分走一半權勢!

“督主,司大人她這是跟您搶功勞!人是咱們抓的,也是咱們審的,她直接撿現成的,也太不要臉了些!皇上怎麽會讓她做指揮使?”

曜帝的心思誰也猜不準,魏赫言琢磨了一天,現在才回過味兒來。

勾唇笑道:“錦衣衛裏臥虎藏龍,那幫人明麵上順從,背地裏沒少搞小動作,我們當初費了多大勁兒才把他們收拾服帖,但也隻是表麵上服帖。”

“他們仗著世代軍功積累,又有越過本督麵聖的權利,本督不能真的拿他們怎麽樣!”

“哼,如今皇上找了位軍功卓越的指揮使,要論軍功,一幫沒出過京城的兵怎麽跟在戰場殺出來的千戶比?”

“今天下午,十個錦衣衛千戶都沒能讓她吃虧,幾十個百戶同時出手也沒占到便宜,司一珞是個硬茬子。”

姒海張了張嘴,他是真的沒想到,看起來嬌嬌弱弱的一個姑娘家動起手來會那麽狠,消息傳來的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表情。

今天下午在錦衣衛衙門,那可是真刀真槍的過招啊!擅長外科的太醫幾乎都被請去了,平日裏最囂張的陳千戶和崔千戶直接被抬回家,血流了一地,能不能養過來,多長時間能養過來,太醫也說不準。

“督主,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姒海不甘心,眼看著吃到嘴裏的肥肉被人搶去,他氣得肝兒疼。

“要不要我們……做點什麽?”

魏赫言站在詔獄門口,司一珞的任職文書已經下來了,明麵上他不能做什麽,但是暗地裏使些絆子還是輕而易舉的。

他手指敲著手肘,淡淡吩咐道:“不用,前幾天抓的那條魚是個硬骨頭,牢房的刑具扛了一遍都沒招,讓她啃吧。”

就算僥幸啃下來一個案子,也未必能讓底下那些千戶百戶信服。

姒海應了聲是,見自家督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便也站在原地陪著。

魏赫言還在想他聽見的那句話。

好看的都是繡花枕頭……

你家魏督主不行……

所以,她是他的枕邊人?

魏赫言嘶了一聲,抬腳邁向詔獄。

陰暗的牢房內,明滅的火光照在架子上掛著的血人身上,已經看不出犯人的原貌了。負責審訊的千戶苗聰頂著一張腫成豬頭的臉,上前請示。

“大人,犯人還是不肯招,已經喂了保心丸,人暫時死不了,但是也不能再動刑了。”

司一珞看他一眼,若不是下午的那頓揍,他也不會對自己如此恭敬。

她輕嗯了一聲說道:“去替我找一套仵作驗屍的工具,再把他弄醒。”

冷水潑在那人臉上,那人睜開眼看見司一珞,嘶啞的嗓音虛弱道:“是你……”

這人正是司一珞當著韓王的麵抓捕回來的北遼暗線,埋在盛京城裏二十年都沒有暴露,可見他的心性與手段。

這兩天魏赫言順著線索抓了不少人進來,但是他一個人都沒有指認。

司一珞舀了一瓢清水澆在他肚子上,將血跡衝散些,露出他已經開始潰爛的皮膚。

“我知道你是一條好漢,離開草原二十年,想必很懷念故鄉。”

“不管你招不招,隻要能抗住我最後一道刑罰,我就請太醫院最好的外科聖手來給你治傷,並且稟明聖上,等你痊愈之後,派人送你回北遼。”

少女聲音清冷無波,卻給這死氣沉沉的牢房內添上一抹希冀。

男人喉結滾動半晌,吐出來兩個字:“當真?”

少女麵容幹淨,看起來單純無害。苗聰張嘴想勸,但是牽扯到臉上的傷口,才突然想起來眼前這位怕也不是個小白兔。

司一珞笑道:“我與你們北遼打了五年交道,何時說話不算話過?”

她拿起一柄鋒利的小刀抵在他肚子上,“在前線打仗時,我有個兄弟被你們北遼人劃破了肚子,當時他的腸子流出來,拖了一地,卻沒有立刻死去。”

“後來我用淡鹽水將腸子洗幹淨再塞回去,拿羊腸線將他的肚子一層一層又縫起來,你猜怎麽著?”

刀尖的皮膚傳來戰栗,少女抬頭笑道,“他高燒了三天,竟然沒死,後來還活了過來。你要不要也試試?”

閻羅!

眼前的少女就是閻羅王!

刀尖的觸感無限放大,男人後脊梁繃緊,卻怎麽也控製不住顫抖的身體。

“你殺了我吧!”

黑夜寂寂,苗聰也被這種聞所未聞的刑罰驚了一身冷汗,忍不住想人在清醒的狀態下看到自己被開膛破肚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肯定希望自己立刻死去!

但是進了詔獄,那可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少女並沒有下一步動作,隻是淡淡地看著犯人說道:“你若招了,便不用受這種刑罰,我一樣可以請太醫院最好的外科聖手,用最好的藥,治好你的傷,再送你回北遼,給你自由。”

或許是死寂的心重新被勾起了希望,也或許是他受不了這種折磨,男人沉默半晌,緩緩低下了頭。

“我招……”

司一珞踢了一腳發呆的苗聰,眼神掃過去。

“苗千戶,還不抓緊記錄?”

苗聰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準備好紙筆,坐下記錄。

男人名叫蕭臣,是北遼平川王麾下暗月閣的副手,負責聯係盛京城的暗線,搜集情報。

之所以暴露身份,是他手底下的暗線偷兵部右侍郎孫恩的邊線布防圖,恰被盯著孫恩的錦衣衛察覺。

魏赫言順藤摸瓜找到他。

上輩子蕭臣逃出京城,就如泥牛入海再不見蹤跡。埋在京城的北遼暗線雖然被揪出來了不少,但是仍舊沒有傷到根本。

這輩子若不是他野心太大,想借機潛入相府,也不會被她撞上。

所以他招認的是司一珞不知道的事情。

她雙手環胸聽著他的供詞,突然一條消息讓她嗅到了不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