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左撇子

這話是多昧著良心,白越默不作聲。

林怡又道:“也總聽夫人說,您是少爺的貴人,秀外慧中,機敏聰慧,日後定是少爺的賢內助。”

白越不動聲色:“所以呢?”

“咱們如今就遇到了困難,若是不查出來,少爺這一晚上肯定都睡不著。”林怡竟然曲折迂回起來:“白小姐,要不然,您也幫幫忙。”

說著,林怡對簡禹眨了眨眼。

不是老太爺一口一個聰明有見識,貴人賢內助麽,倒是要看看她如何能幫上簡禹。

白越心裏微微一動,未婚妻自然隻是個意外,不過她如今住在簡府,最好還是和簡禹搞好關係,要不然明麵上以禮相待,暗地裏若是總給她使什麽絆子,也是麻煩。

這麽一想,白越頓時將到嘴邊的話改了口。

“若是能幫上忙,那我自然願意?”白越道:“是什麽事情?”

林怡遞過來一卷冊子:“昨日淩晨,城中知名畫師夏季非死在家中,胸口插著一把匕首。當時深夜,無人看見誰在他家中進出。他臨死的時候,懷裏抱著這些扇子。”

白越仔細看,果然這扇麵題詩題詞的落款,是夏季非三個字。

說起正事,簡禹也正經起來,從桌上拿起一把扇子:“這一批山水扇麵,是夏季非打算這幾日交貨的一批訂單。訂單數量價格都已經找到,而這些扇子,和數量略有差別。”

白越第一個反應自然是:“少了幾把?被人拿走了?”

“不,多了一把。”

“哪一把?”

林怡伸手在桌麵上一比畫:“就在這裏麵,但是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簡禹道:“初步懷疑,凶手是正是仿冒夏季非的高手,他慌亂中留下了一把仿冒的畫扇,但因為仿冒的水平很高,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林怡不由得感慨:“若是假的和真的一模一樣的了,那還是假的麽?”

“假的就是假的。”白越拿起一把扇子細看:“我以前……”

白越差一點說出她以前也見過類似的案子,幸虧話到了嘴邊反應過來。

“我以前聽人說起過。”白越似乎隨意道:“越是高明的仿冒者,越是會在仿製品上留下一個隻有自己能看得出的印記。一來,這也算是他的作品總要留名。二來,也怕日後買真變成買假坑了自己。”

簡禹突然覺得白越離家出走一回,回來雖然更氣人了,但這幾句話說得還算明白。

“論理是這樣的,但是這印記也太過隱蔽了。無論怎麽看,這些扇麵都是一樣的。”林怡皺了眉。

林怡的手放在桌上,白越看了一眼,看樣子是個慣於舞刀弄劍的,畫畫找不同這種細致的活兒,確實不合適。

“若是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仿冒者應該早就被打死了吧。”白越隨口答了一句,放下手中的扇子,換了一把。

簡禹抬了抬手,製止了林怡讓她別再說,先看看白越到底是真有本事,還是隻會耍嘴皮。

寬大的書桌上,二十三把折扇排得整整齊齊,白越看的方式和普通人的賞鑒不同,她拿過一把折扇,從左往右,從上往下,看過一遍,便換一把。

簡禹從小習武,對丹青沒興趣也沒研究過,但他看白越那模樣就知白越也是外行,隻是裝得像是真的一樣。

讓人意外的是,白越看了一遍之後,竟然真的從中挑出一把。

“這個。”白越摩挲著扇子中的某一處:“這一把扇子,並非出自這個畫師之手。”

這下簡禹來了興趣:“你如何知道?”

林怡和梁蒙也都意外了,湊過去看。可無論怎麽看,也不覺得這一把和其他的二十幾把有什麽區別。都是一樣的山川鬆柏,湖麵波光盈盈。

“哪裏不一樣?”林怡湊過去貼在扇麵上,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

“看這水波紋。”白越指了某一處:“水波紋不一樣。”

夏季非的丹青技藝高超,雖然隻是寥寥幾筆,但將粼粼波光勾畫得淋漓盡致,十分傳神。

這張上麵的水波紋和其他的相比,自然不可能完全一樣,但要說太多不同,似乎也沒有。

簡禹頗為不信:“你會丹青?”

“不會啊。”白越實在人:“我哪兒學過這個。”

她會畫,但是不會毛筆畫,素描水粉都是可以的,特別是素描人像,但凡是給她看上一眼,就能給畫出個十之八九,以前在局裏若是有什麽疑難雜症,也會找她去做推理側寫,還曾以此破獲大案。

“你沒學過丹青,能看出這裏著筆不同?”

白越早想好了理由:“沒看過豬跑還沒吃過豬肉麽,我雖然不會丹青水墨,但小時候燒灶,就喜歡用柴火棍子在地上畫畫,畫多了就自學成材了。”

這理由完美無缺,簡禹一時無法反駁。

不想眾人將注意力集中在她為什麽會,白越轉移話題解釋道:“這裏的一片水波和旁處看起來雖然沒有什麽區別,但是下筆不同,你們看,這幾筆的筆觸是從左上到右下的。”

林怡依然不解,抬手自己比畫了一下:“左上到右下,說明什麽?”

白越隨手拿起一隻毛筆,隨手比了個姿勢:“我們平時畫畫,是這樣的,是不是。”

林怡點頭。

“但這幾筆相反,是這樣的。”白越模仿著扇麵上的落筆又筆畫幾下:“是不是覺得特別別扭?”

林怡沉吟著道:“好像有種擰著的感覺。”

白越讚許道:“是的,為什麽呢?”

“為什麽?”

白越伸出左手啪的一聲按在桌上:“這說明這個凶手,是個左撇子。他用左手畫了這幾筆,對常人而言,就是擰著的。”

一瞬間的沉默後,啪啪啪,簡禹真的忍不住給白越鼓了鼓掌。

“是不是真的?”林怡搶過扇子,左看看,右看看:“你不是瞎說的吧。”

“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我能瞎說嗎?”白越道:“去調查所有京城裏的畫師,找出其中的左撇子。不,從死者周邊開始,看一看他的朋友熟人裏,有沒有左撇子,如果有,十有八九就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