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似曾相識

馬車應聲停下。

數名侍衛瞬間蜂擁上前,將她團團圍住。

盔甲生寒,讓人膽顫。

薑瑜麵不改色,一動不動。

粉白色的裙擺如疊雲輕瀉般層層在地上鋪展開來,風一吹,裙擺微微起伏。

阮媽媽也跟著俯身跪地,大氣不敢出。

丁順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姑娘竟然敢攔三皇叔的車駕……

片刻,如意上前,接了她手中的錦盒。

當著她的麵拆驗,仔細查看一番,直到確認並無異樣,才重新折起信紙放入錦盒,啊嗚啊嗚朝她比劃一番,薑瑜會意,再次跪拜:“臣女乃薑國公之女,聽聞三皇叔不日趕往西北賑災,懇求三皇叔捎封家書給父親,臣女不勝感激。”

如意微訝她竟然能聽懂他的意思,下意識地多看了她一眼,繼而緩緩轉身走向馬車,畢恭畢敬地呈上錦盒。

藏青色暗紋錦盒精美大氣,隱隱帶著女子若有似無的脂粉香。

趙桓允手持書卷端坐在寬敞華麗的馬車裏,麵色如玉,眼眸凜冽,影影綽綽的天光灑在金線暗紋錦白色蟒袍上,清貴冷漠,一看拒人千裏,再看拒人萬裏,他聽著少女清脆無畏的聲音,微微抬眉,跪坐在他身邊的幕僚王相令低聲道:“此女的確是薑國公之女,自幼養在忠義侯府,七日前回府待嫁,近兩個月以來,京城跟西北的驛站隻傳災情軍情,不遞尋常家書,想必她才鬥膽攔了殿下的車駕。”

王相令是楚王府的幕僚。

五十五歲,曆經兩朝,也是京城有名的萬事通。

上到王孫貴胄,下到文武百官,大大小小的事,幾乎沒有他不知道的。

“是誰泄了本王的行蹤?”趙桓允的目光越過書卷上方,望著那個跪在馬車前麵的清麗佳人,不禁劍眉微挑,他對薑國公府上的人並無印象,卻不知為何對眼前這個女子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像是在哪裏見過,卻又想不起來在何時何地……

她有備而來,在這裏等他?

“回稟殿下,繞路棲雲胡同是殿下臨時起意,並非屬下事先安排。”王相令忙解釋道,“以往,咱們都是從十字街前麵的朱雀大街回府的。”

老王妃愛吃五芳齋的桂花糕。

趙桓允特意親自來十字街這邊買,買完沒有原路返回,這才繞路棲雲胡同。

他用腦袋擔保,絕無泄露行蹤一說。

隻是,若說是偶遇薑二小姐,可那書信又分明是提前準備好的……

“本王可曾跟薑二小姐有過交集?”趙桓允並沒有看清她的麵容,單看側顏,就覺得很是熟悉,宛如故人,近日來,他時常有這種感覺,明明他跟裕王趙啟,來往不深,適才在宮裏見了他,卻總想警告他安分守己,不要枉生不臣之心。

如今,偶遇這薑小姐,這種異樣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

看來,他是真的忘記了什麽……

“回稟殿下,從未有過!”王相令挺了挺腰板,捋著胡須道,“薑二小姐年方十五,是殷貴妃的娘家堂侄女,也是裕王殿下的未婚妻,自小養在深閨,跟殿下未從謀麵。”

近來主子甚是奇怪,總說自己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忘記了。

可他作為府上的幕僚,翻遍了近幾年府上所有的事務往來,也找不出殿下所說的重要的事情是什麽。

“告訴她,本王從不給人捎私信!”趙桓允微微頷首,目光再次在薑瑜身上落了落:“今日之事,不要讓別人知道,免得節外生枝!”

薑二小姐畢竟是他皇侄孫的未婚妻。

當街攔他的馬車,的確不妥。

小輩魯莽了些,他並不打算計較。

“是!”王相令衝如意遞了個眼色,如意心裏明了,悻悻走到薑瑜身邊,把錦盒還給她,又是一陣亂比劃,薑瑜懂他的話,起身退至路邊。

盔甲侍衛腳步整齊地跑到馬車後麵。

整裝待發。

馬車緩緩前行。

車簾飄動,露出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闊別數日,他不再是那個鬱鬱而終的鎮西大將軍,而是年輕鮮活的楚王殿下,若有機會,她必定找出讓他魂牽夢繞之人,還他前世恩情!

馬車遠去。

薑瑜依然站在原地,望著一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姑娘,咱們回去吧!”阮媽媽瞧著很心疼,柔聲安慰,“咱們再想別的法子……”

薑瑜點點頭,不動聲色地上了馬車。

耳邊傳來如意啊嗚啊嗚的比劃聲。

王相令笑聲爽朗:“薑小姐能聽懂你的話,實屬難得,可惜你跟她已無緣再見,她年底及笄,將要嫁入裕王府,是名副其實的裕王妃了。”

如意又是一陣啊嗚啊嗚地說,王相令又道:“人家是青梅竹馬,自幼訂的婚事,郎才女貌,也是天作之合!”

薑瑜正凝神聽著,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前麵的兄弟,讓個路,去別的地方睡去!”丁順勒緊韁繩,望著躺在地上的叫花子,語氣還算客氣,奇怪這叫花子是什麽時候躺在這裏的,他不過眨眼的工夫,就被擋道了。

蓬頭垢麵的叫花子絲毫不為所動,依然固執地躺在地上。

引得路人紛紛圍觀。

“哎,你怎麽說也不聽啊!”丁順惱火地跳下馬車,拖著他就走,那叫花子怒目圓睜地拚命掙紮,聲音尖細:“放開我,你個死奴才,我要見你主子,還講不講理了,這路又不是你家的!”

“這路不是我家的,卻是大家都能走的,你無緣無故擋道就是不對。”丁順常年趕車,很有力氣,硬是把他拖到了路邊,小叫花子氣急敗壞揚拳揍他,大聲嚷嚷:“我就是不講理了,有本事你揍我!”

“你當我不敢揍你嗎?”丁順揚起拳頭。

他從不持強淩弱。

但如果有人欺負到他頭上,他也絕不客氣。

“住手!”薑瑜戴上鬥笠,下了馬車。

夜風慣會用易容之術。

她一時也難以分辨。

丁順這才收了手,後退幾步:“小姐,這廝是故意擋道的。”

阮媽媽忙掏出幾塊碎銀給了那叫花子:“小兄弟,行個方便!”

得饒人處且饒人。

真的鬧起來,也有損姑娘名聲,她覺得丁順意氣用事了些。

“哼,算你們識趣!”小叫花子接了銀子,拍拍身上的塵土,衝薑瑜拱了拱手,“小爺走了,後會有期!”

薑瑜這才發現袖管空空,錦盒不見了,果然是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