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燙手

見蕭臣不動,溫宛幹脆端起茶杯,一臉認真的看過去。

“嚐嚐。”

蕭臣看著被溫宛舉過來的茶杯,皺皺眉。

“燙手。”溫宛急了,若叫蘇玄璟看到自己連杯茶都送不出去,著實難堪。

蕭臣腦子還沒想好,手卻很誠實。

待接過茶杯,蕭臣餘光瞄到溫宛托住杯底的手指微紅,又是皺眉。

“喝。”溫宛是真的很著急,一時間語氣恢複到往常模樣。

蕭臣沉默,片刻抬手舉杯,輕抿一口。

溫宛見狀,暗自籲出一口氣,視線便不自覺的看向對麵蘇玄璟,顯然,她是在告訴蘇玄璟,‘心有所屬’的方法她覺甚妙。

蕭臣落杯一刻,便將眼前兩人的含情脈脈盡收眼底。

“溫縣主的茶,的確是比本王那壺茶,好太多。”

沉冷的聲音陡然響起,溫宛不禁看向蕭臣,心中疑惑。

那隻是她剛剛騙蕭臣喝茶的敷衍之詞,一樣的茶,哪有好壞。

但見蕭臣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溫宛恍然,當即將蕭臣身前那壺茶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一口。

苦、澀!

該死的德妃!

溫宛當真沒想到德妃居然能把事情做到這種細節上!

此時此刻的尷尬,就像是溫宛在刻意提醒蕭臣,他被區別對待的簡直不要太徹底。

對麵,因為溫宛的關係,蘇玄璟第一次將蕭臣放在眼裏。

畢竟自出生便被賜名‘臣’字,又早早封了魏王的皇子,不值得他花心思。

蕭臣如何能避開與蘇玄璟的對視。

前世困城之上,蘇玄璟的憐憫跟嘲諷直到現在他都記得清清楚楚,每一個眼神他都不曾忘記!

隻是這一刻的對視,蕭臣沒有把那些積壓在心底的仇恨爆發出來,他用略帶一絲敬意,甚至是渴望的目光看向蘇玄璟。

蘇玄璟也很清楚接收到了蕭臣示好。

他點頭,一笑而過。

三人之中,蘇玄璟跟蕭臣總能看到精彩,溫宛就隻看到茶壺。

她擔心,擔心蕭臣會承受不住,又想解釋自己剛剛不是有意如此。

可這種解釋跟掩飾有什麽兩樣?

越解釋,便越是在蕭臣傷口上撒鹽,這跟看人蒙難還要落井下石有什麽區別!

殿中絲竹樂起,舞姬們在殿前起舞,輕移蓮步,翩翩如蝶。

隻是這殿中觀者的心思,又有幾人在舞姬身上……

遠在皇城,太子府。

蕭桓宇與其恩師戰幕臨麵盤膝坐在禪室,窗外枝葉隨風輕搖,室內無燈,唯有月光透過窗欞灑下斑駁樹影。

有簌簌聲,傳入耳畔。

戰幕闔目養神,蕭桓宇亦靜心坐在那裏,他們在等。

這看似雅致脫俗的禪室裏,奏的卻是十麵埋伏曲……

皇宮,葆中殿。

局外者悠閑自在,吃著宮廷玉宴,喝著醇香果酒,入眼是玲瓏舞姿,心情愉悅自不必說。

局內者卻隨著時間流逝,心緒漸漸繃緊。

哪怕是蘇玄璟坐在那裏,也不似初時雲淡風輕,視線偶會瞥向主位上的德妃,半盞茶時間已到,按道理德妃該有中毒之兆。

一等桌諸位皇子中,五皇子蕭奕在此刻亦握起酒杯,果酒在夜光杯中微微輕晃,閃動出琉璃般的光芒,透過隱隱晃晃的酒杯,對麵正坐著淳貴人楚離洛。

主位上,德妃也在等。

為了這個可以把太子蕭桓宇直接打回原形的機會,她籌謀算計很多日。

終於!

德妃深知中夾竹桃之後的毒發症狀,她一直有注意自己露在外麵的手腕,但凡中毒者,腕處會先泛青紫。

時辰到了,德妃手腕當真有了變化。

就在初柳暗忍興奮想要大呼時,德妃一把抓住幾欲叫出聲的初柳。

初柳震驚低頭,卻見德妃手腕並非青紫,而是出現一條一條血紅。

這不是身中夾竹桃該有的症狀!

初柳猛然抬頭看向德妃,德妃亦在此刻給了初柳一個退後的眼神。

很明顯,德妃知道自己中毒了,卻非夾竹桃。

怎麽會這樣?

德妃到底是經過大事的人,便是心裏崩潰,表情尚能維持那份鎮定。

剛剛那一幕,蘇玄璟皆看在眼裏。

德妃為何攔下初柳?

知是計?

不可能!

他流連花間樓三年之久,這三年他在花間樓聽到所有關於德妃的消息,無一不證明德妃並不是心有城府之人,她必會借此機會給太子致命一擊,而且剛剛初柳的神情,就是要叫出來!

蘇玄璟難掩心中不能自持的震驚,搭在膝上的手無意中緊攥成拳。

這是他投誠太子獻的第一計!

他胸有成竹在太子麵前保證此計必能讓太子翻身,太子已經在府裏坐等。

箭在弦上,卻沒發?

為何沒發?

問題出在哪裏!

蘇玄璟平生第一次慌了手腳,但也隻是須臾他便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計謀失敗無疑,他若就此泄氣便是連亡羊補牢的機會都沒有。

接下來原本歡愉的依舊歡愉,原本緊張的,多半失望。

宴席酉時開始,亥時結束。

期間早早離席的有穎沫跟羽諾郡主,妃嬪中的淳貴人坐在下席,離開時無人知曉。

蘇玄璟一直堅持到最後,直到德妃離開方才邁出葆中殿。

他恍然想到什麽,回頭看向溫宛的位子時,那裏早已空空如也。

這場原本在局中人眼裏該是好戲連台的一場千秋宴,就這麽平平淡淡的結束,著實出人意料……

皇宮,雲台殿。

三皇子蕭堯與德妃一同入殿,初柳緊緊跟隨。

入殿後,蕭堯看出母妃心有不悅,其實早在葆中殿時他便注意到母妃異樣,那時礙於人前他不方便多言,“母妃可是有煩心的事?”

德妃未語,一張臉冷如冰山坐在貴妃椅上,雙目陰冷,身體壓製不住心裏的火氣,胸口起伏劇烈。

這會兒初柳已然退了外麵宮女,轉手將殿門闔緊。

“母妃……”

“是不是淵荷!”德妃猛然抬頭,美眸迸射冷厲寒光,“你跟淵荷都說了什麽?他都知道什麽!”

蕭堯不明所以,一臉茫然。

“好好一場千秋宴,全都毀在你手裏!你知不知道母妃為了今晚的千秋宴準備多長時間?現在可好,竹籃打水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