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兄弟

秋千上,楚離洛十分滿意點頭,視線落向自木芙蓉裏探出頭來的小血蛇。

其實她並不是喜歡木芙蓉才會種了滿院,隻是因為木芙蓉枝葉濃蔭,適合她的小蛇們在裏盤息。

毫不誇張的說,此時此刻藏於眼前這片木芙蓉的各色花蛇足有百條。

而那些花蛇,也不過是眼前這條小血蛇的腹中餐。

“主子,其實您不必送那麽好的蛇膽酒給德妃,她又不會喝。”花扶未入宮前便跟著楚離洛,而楚離洛之所以選中她的原因除了心思縝密,辦事幹淨利落。

還因為,花扶是養蛇世家的庶女。

“酒是好酒,她不認得沒關係,玉芙宮別失禮數。”楚離洛點足,秋千停下來,“知不知道德妃都請了誰?”

“多半是之前她呈遞給皇上那份名單裏的世家小姐,還有就是宮中有權有勢的妃嬪,單子裏還有宸貴妃,嬪以下便看誰有心了。”

花扶停頓片刻,“主子,往年咱們都是送酒,這次……”

“這次去湊湊熱鬧。”楚離洛雙手握住秋千,複又起**。

她喜歡**秋千,忽高忽低便如這身在皇宮裏的女子,人在高處時風光無限,人在低穀時暗淡荒然。

楚離洛習慣於將秋千**在不高不低的位置,坐在半山看風景,比危巔謙,比低腳闊。

和而不同,總好過同而不和。

玉芙宮的主子,到底不是一般人……

城北,無逸齋。

齋內各室午正放課,未正入堂,中間一個時辰的時間可自行調配。

此時無逸齋靠近東井亭旁邊的假山,一叼著根毛毛草的少年正仰身躺在假山坡緩的地方曬太陽,雙手叩於腦後,視線望向天空。

白雲蒼狗,青蔥少年。

畫麵極美。

溫少行單手提著長袍,一瘸一拐走過來。

“不孝,也不知道過來扶我一把。”

眼見溫少行拖著殘軀爬到自己身邊趴下來,少年呶呶嘴,“北閻王又打你了?”

“平白把我叫過去踢一頓,連個解釋都沒有!”溫少行瞧了眼旁邊少年,“你怎麽回事?”

眼前少年不是別人,正是禦南侯府二房溫謹儒跟李氏的親生子,溫君庭。

“秦應寒那和尚又在本少爺耳朵旁邊念經,本少爺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在他喝的枸杞水裏加了一把巴豆粉,然後就被他罰到這裏麵壁思過了。”

且說溫君庭的長相算是避開李氏跟溫謹儒所有缺點,劍眉鳳目,鼻正唇薄。

單獨論長相,如果溫少行是隻暖萌犬,溫君庭就是高冷貓。

當然,溫君庭也不是對誰都高冷,“我倒是情願秦和尚打我一頓,淨天在我耳朵旁邊像蒼蠅一樣嗡嗡嗡,我都快被他念叨死了。”

溫少行屁股被踹了好幾腳,疼的翻不了身,“你要是被鬱璽良踹過,應該不會這樣信誓旦旦。”

無逸齋四大閻王之一的秦應寒最擅長與學生講道理,同樣一個道理他翻著花兒的能從不同角度,運用不同論點,給你講上三天三夜不重樣。

南北閻王,一文一武。

“說正事,咱們的錢你藏哪兒了?”溫少行所說的錢,是他與溫君庭將入無逸齋以來禦南侯府裏給的零花錢,每個月五百兩。

自三年前開始,溫少行便與溫君庭商量把這筆錢存起來,待他們從無逸齋拿到業旗,二人要離開皇城闖**。

有句話說的好,大丈夫誌在四方。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兩個血氣方剛的少年,想的就是要到皇城以外,闖出屬於自己的天地。

可是很久很久以後,不管是溫少行還是溫君庭終於明白,少年時的雄心壯誌,總有一日,會被這個殘酷的世界摧毀的連渣子都不剩。

他們也終究會被現實的世道磨平棱角,隨波逐流。

“放心,那筆錢我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誰也找不著。”溫君庭扭頭看向溫少行,無比認真道。

溫少行絲毫沒有猶豫,“先給我拿一千兩。”

“我說的話你聽不明白嗎?誰也找不著,我怎麽能找著!”溫君庭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看向自家兄長,思維邏輯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溫少行眼睛瞬間瞠大,“我拿錢有急用!”

“找不著呢!”溫君庭一臉無辜看向隻比他大半個月的兄長,“雖然沒有錢,但我有辦法!”

溫少行眼睛重新恢複到正常大小,“啥辦法?”

“你先去找長姐借點兒,以後咱們有錢了,加倍還她!”

溫君庭音落時,溫少行一個大嘴巴乎過去。

奈何溫君庭沒受傷,閃個身就給躲過了,“反正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我前幾日才誆完阿姐,再管她借錢去金禧樓吃……”

溫君庭不說話,就那麽靜靜看著自家兄長。

溫少行視線飄移,身體也開始慢慢往下滑,一下一下。

待其起身站定,單手捂著臀,一張臉微微下沉,“武室課業你是沒辦法再厲害了,文室課業你是沒辦法再不厲害了,想想問題出在哪裏……”

“出在金禧樓。”溫君庭叼著毛毛草,一臉戲謔看向自家兄長,笑的好欠揍。

溫少行狠狠吸氣,轉身一瘸一拐往回走,“孺子不可教!”

瞧著自家兄長離開的背影,溫君庭那副高冷的容貌裏漸漸顯露出信仰跟崇拜。

從小到大,兄長文武皆出類拔萃,入無逸齋後文考從來都是第一,武考……

武考第二。

因為第一是他。

說起問題所在,也很簡單,就三個字。

不愛學……

夜裏,禦南侯府墨園。

溫宛呆呆坐在內室玉桌前發呆,丹頂鶴的燈罩裏,燭火明亮卻不刺眼。

自晚膳結束後,她便是這個表情。

紫玉端著參粥進來時,看到自家姑娘仍盯著桌上那雙軍靴發呆,不由的走過去,“大姑娘,這雙軍靴有什麽奇怪地方嗎?”

溫宛搖頭,“軍靴不奇怪,奇怪的是送軍靴的人。”

“魏王?”

紫玉將參粥擱在溫宛麵前,“魏王怎麽了?”

“他讓我把鞋子換下來我能想通,他順手把我那雙繡鞋撇出去老遠是幾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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