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陽光之下自有陰暗

那看似莊稼漢一般的男子,隻用了一拳,劍氣閣百年大陣便轟然碎裂。

武夫!

司徒穹滿眼震驚,其貌不揚的武夫,外加一個仙人遺蛻化外身的十一境劍修,怎麽打?

破了陣的中年人對著傅仙升喊道:“二師兄,師父讓我前來助你。”

傅仙升咳嗽一聲,撇撇嘴:“勾巨,那老不死的還活著呢,也罷,等抓了林雪那小娘們,順道去往金陵城看望一下,省的說我沒良心。”

話畢,便要再度執劍,向閣內砍殺而去。

被稱作勾巨的漢子連忙阻止,一動之下竟有麵粉掉落,著實煞了風景:“二師兄且慢,容我前去交談一番。”

說罷,便負手如下台階,一步便跨至司徒穹處。

“我師父讓我前來,和你做個公平交易,用這枚銅錢,換你女兒體內的那幾道龍氣,你仔細想想,也不虧。”

說罷,便扔出那枚極其破舊古樸的缺一角銅錢。可司徒穹卻並沒有伸手接住,任憑那枚銅幣懸浮於空中。臉上有驚懼。

勾巨點點頭:“算你還有眼力見。”

傅仙升也收劍而下,與勾巨站在一起。

“老不死的倒是有些良心,連這枚銅錢都拿了出來?”傅仙升撇撇嘴,看向司徒穹:“給句痛快話,換不換,不換再打。”

勾巨撓撓頭,他自認為師父最疼二師兄,且不說先前用仙人遺蛻救活他,就說當下這枚銅錢,也是堪稱天大的手筆。隻不過一般薄命之人,隻可眼饞,卻無命拿罷了。這也是之前在包子鋪,漢子連忙阻止自家娘們伸手的原因所在。凡人一命薄如紙,氣運過大,必然早亡。

可自從那次大師兄出事,他們的師父蘆三寸卻表現得極為平淡,說什麽也不願出手,隻道人各有命,說這便是大師兄宋梓涵所求的道。

傅仙升當然不管,他隻知道那個掏襠的人是他的師兄,活著,便是最好的道。

可最後,蘆三寸真的沒有再出手,任由宋梓涵,身死道消。

也是從那時候起,傅仙升對蘆三寸的稱呼由“師父”,變成了“老不死的”。蘆三寸倒是無所謂,每次與勾巨閑聊時,都一笑了之。這四年來,往年過年必回金陵城一次的二師兄,再也沒有踏足金陵城。

眼下,司徒穹盯著在空中不斷旋轉的古樸銅錢,似乎在權衡。

他當然認得這枚天下人見了都眼紅的至寶,可畢竟不是江湖莽夫,會做那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蠢事,不過眼下情形,似乎並沒有多餘的選擇權利。勾巨說此次前來隻為司徒靜體內那幾道龍氣而已,如若是這樣,倒真是他司徒穹占了莫大的便宜了。

可這樣的至寶,當真是司徒穹乃至整個劍氣閣所能拿住的?

似乎看出了眼前人的疑惑,那漢子開了口:

“師父來之前,特意強調我要將你那護山大陣破壞掉,這樣一來,便可以將整個劍氣閣的氣運,用來鎮壓這枚銅錢上,對你劍氣閣,隻有益而無害。”

司徒穹猶豫再三,最終一揮手,拿過那枚銅錢:“事先說好,不許傷害我女兒。”

傅仙升笑嘻嘻道:“放心吧,憐香惜玉這一塊,我比大師兄還強。”

司徒穹差點再次暴走。

最終,劍氣閣年輕一輩中數十人共同出發,在傅仙升的帶領下,向著京城而去。正好徐衍王壽辰將近,順道一起,前去恭祝。

司徒靜生娘哭的稀裏嘩啦,埋怨自家男人做事情欠考慮,若路上靜兒真受了什麽委屈,她也不活了。

司徒穹看著遠去的一行人背影,呢喃道:

“放心吧,以後我們劍氣閣,所擇之主,恐怕要是另有他人了。”

目光所及處,風雲皆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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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城修養這段時間,青虎張寧來了一次,聽說徐清沐與王祁之間的摩擦,心下也憤恨。

“王家,盤踞京城這麽久,無論是財力還是人脈,皆首屈一指。再加上族中那還未坐化的劍修,連王朝都需敬三分。”張寧畢竟行伍出身,對於文不能提筆控廟堂、武不能投身鎮邊塞的經商之人,有發自內心的輕視。

不過如今而來,還有另外兩件要事。

經過長陵王徐永主動上諫,以徐衍王壽辰為重,要求將世子徐澄狄的世襲罔替,主動延期。這樣一來,恐怕在京城中待住的時間,就要稍微長些了。

徐清沐表示無妨,正好趁著這段時間好好帶著一眾身邊人遊玩放鬆下。

而另外一件事,稍微讓徐清沐皺起了眉頭。

徐衍王得知此次陪同徐洛公主進京的,是徐清沐等人,便主動下了聖旨,邀請徐清沐一同進殿祝壽。徐清沐之所以有些皺眉,倒不是說對這徐衍王有意見,隻是難免會碰上那太子,徐培。

同境一戰,看似平手,實則是太子勝。

那一戰之後,徐清沐體內登仙橋徹底斷裂,此生若不修複,頂多止步於十境。而且老乞丐用命幫他修煉的北冥三十六周天,也盡數潰散。而那太子徐培,卻接連破境,如今已是劍道七境巔峰。

七境,與七境巔峰,不可一語蓋之。

能夠被稱為巔峰,無疑是最強的存在。老乞丐活著的時候,被稱為止境巔峰,曾一人一劍,破數名十二境劍修圍殺,重創三人,死一人。差距之大,僅僅因為這二字。

巔峰。

張寧也麵露為難,知道這樣做勢必會引起徐清沐反感,於是當下開口道:“如果公子實在不想去,我可以回長陵王處,請我主子出麵,替公子免了糟心事。”

徐清沐卻輕輕搖搖頭,若是太子和長陵王二者必須選其一,徐清沐寧願直麵太子。

欠人情最難消,況且一人之下的藩王。

與李誠儒零散聊天中,徐清沐也能察覺道這年紀輕輕就主動讓兒子來世襲罔替的徐永,並非看到的這麽簡單。何為世襲罔替?不過是將自己擁有的一切,給了自己的兒子罷了,說到了底,還是在一家人手中。並且李誠儒告知,那蘆三寸一直待在金陵城中,從未離開,光是這個人,就足以讓徐清沐打心眼裏,想遠離長陵王。

當下,徐清沐開口:

“謝謝張將軍好意,在下願意攜禮物,恭祝徐衍王壽辰安康。”

青虎有些歎氣,不過很快釋然,徐清沐的表現完全在他的預想之中。幾個月的接觸,讓張寧對這個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有種看不透摸不著的感覺。甚至遇到險困,總能第一時間想到奇怪的念頭:

少年身居處,便是心安地。

青虎張寧在徐清沐住下的客棧吃了頓晚飯,詢問了少年錢帛是否夠用,在得到寬心的答複後,連夜告辭起身,回去複了命。

李誠儒說道:“真要前去九龍殿,恭賀徐衍王壽辰?”

徐清沐點點頭:“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嘛。”

左秋涼倒是看得很通透:“是要去的,王朝尚武,必有切磋。屆時天下三姓四宮皆會前來慶喝,趁此機會,你正好可以參加那比武之賽,於天下各派精英之人切磋,這機會,很難得。”徐清沐思忖後,亦然點頭。

雖說每日可與七上在洞內切磋,可畢竟是手足兄弟般情誼,難免有生死廝殺之感,所煉之道也過於單調,久而久之,則顯得進步緩慢。

如今登仙橋斷,劍之一道寸步難進,不如正好借此演武機會,尋求一絲突破之感。

一行人商量當下,皆附議。唯有林雪臉上,有一絲異樣之感浮現,可隨即便被笑臉取代。

壽辰不足十天。

徐清沐身上被十二境劍修骨複周所震之傷已完全痊愈,趁著一日較為涼爽的午後,便和胖子等人,一共前往集鎮,尋一尋賀禮。

畢竟是三姓出身的胖子,對於這等市儈人情之事,相當熟稔。當下,便在街頭找到了常年廝混的市井流氓,一番小恩小惠,加之不足斤兩的客套話,便在其帶領下,去往光鮮亮麗京城背後的地下交易場。

一番九曲十折,繳納了數次通行錢財,查驗了幾次身份之後,終於到了一個陰暗潮濕的地下城。

邊走邊感歎這地方的隱秘,徐清沐心中卻有些疑問,王朝真的查不出這等場所所在?

看出了徐清沐的疑惑,胖子說道:

“是不是在想,這等陰暗之地,為何會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存在,還經營的風生水起?”

徐清沐點頭。

“那你可就想錯了,我敢說,這座地下城背後的最大經營者,正是那端坐九五的天子,徐衍王。”

除了左三知,其他人皆麵露不信。

胖子繼續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光明內行光明事,陰暗內行陰暗事,能夠穩坐江山的,手中難道皆是光明磊落?總要有些人在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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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處理一些不太願意公之於眾的醃臢。”

眾人心中了然。

左秋涼補充道:“除了這些,還有更有重要的原因——情報。”

左秋涼伸手指著那些相互鏈接的站點,略帶讚許說道:“天下人皆認為葉妃娘娘背後有葉家劍塚支撐,情報通天,殊不知,這些隱藏在黑暗中的死士之流,組成的一張張大網,才是徐衍王壓箱底手段之一。”

情報,知情而報。

再次看向這地下城時,徐清沐心中不免有些佩服。地下城應有盡有,妓院、賭坊、懸賞房等等,規模之大,數量之多,令人咂舌。

徐清沐等人走進拍賣行,準備去那裏,弄些稀奇玩物,當做徐衍王壽辰禮物。剛踏入拍賣行的一瞬間,有無形氣息籠罩。

冰冷而陰暗。

拍賣行正中,芳人清脆聲:“各位,歡迎來到‘聯盟地下城’,在這裏,你可以買到任何市麵上不敢售賣的禁物,隻要你有錢,或者,情報……”

聲音再轉,空靈而具有磁性:“拍賣,開始!”

空中有錘抨擊,聲響若擂鼓,伴隨著大門的緊閉,數千人圍攏成圓的上空,出現一個巨大的拍賣台。剛才那發音的美人猛然撤掉外套,露出玲瓏曲線。台下看客一陣焦躁,口哨聲、歡呼聲此起彼伏。

徐清沐卻注意到了一直默默站在美人身邊的一男子,麵覆鐵甲,立如空穀之鬆。

“各位,今日第一件物品,來自鎮虎山,劍一柄,名:照霜。出價十萬兩,或關於四大秘境準確情報一條。”

李誠儒咂咂嘴:“照霜?鎮虎山怕是沒了。”

徐清沐懷中那枚林震北送的祖蔭槐葉,驀然發燙起來,當徐清沐取出時,樹葉脈絡盡數變黃。

徐清沐沒察覺,白鏡秘-洞內,一直緊閉雙眼的林震北,突然睜開了漆黑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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