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犬妖14
第十五章
築山柊想了幾天,又跟係統商量過,還是覺得應該出去探探路。
家裏隻有他一個姓入江的主人,基本他說什麽就是什麽,老管家隻負責給錢,痛快的就像不是自己的錢一樣。
係統:???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麽?
築山柊立正反省。
“對不起,統老師,我忘了本來也不是老管家的錢。”
少年狠狠錘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原來都是他的。既然這樣,為什麽去要錢的時候他還那麽心虛?
總之。
在築山柊表達出自己很悶,想去集市上逛逛的想法之後,立刻就有人尋了晴朗的日子,備好牛車帶他前往集市。
牛蹄子踩在地上,發出噠噠噠的聲音。
冷冽的空氣帶著植物的味道,讓人覺得很舒服。
好不容易出來玩,築山柊本應該很開心的,可是他現在卻笑不出來。
“為什麽粘人精也跟來了啊。”
少年小聲嘀咕。
不知道老管家是怎麽想的,就在集市裏走走能遇到什麽危險?帶上藤原澤野簡直是大材小用……
“月姬大人,到了。”
牛車停下來,真紀撩開隔風的簾子,扶著築山柊下車。
築山柊借口護衛長身上殺氣太重,會嚇壞村民,於是就把他們全拋下,隻帶著真紀一個人走。
真紀回頭看了森川一眼。
男人衝她點頭。
侍女這才攙扶著築山柊往前走。
戰國時代,商業並不發達。集市雖然匯集著周圍七八個村落的產出,但說來說去,不過是一些村民從大自然中獲取的食物,或是簡單的生活必需品罷了。
作為見識過繁華都市的現代人,築山柊聽著真紀“魚”、“陶罐”、“麻布”之類的介紹,很快就沒了興趣。
係統這時也將周圍的地理資料記錄好了。
他正準備離開,懼怕的攤主沒拉住自己半大的孩子,竟直直衝到築山柊麵前。
“……女姬大人,你是妖怪嗎?”
築山柊很詫異他的問題,以為是自己聽岔了,“你說什麽?”
“女姬大人是妖怪嗎?”小孩又問了一遍。
那攤主見自己的兒子闖了禍,撲通一聲跪在築山柊腳邊,“大、大人,這孩子是個傻的,求您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放他一條生路。”
“我……我會好好教訓他的!”
很快,攤主就在他麵前動起了手,小孩嚎的哭爹喊娘,築山柊看不見都覺得這場麵極其壯觀。
他:???
他也沒生氣啊!
趕緊叫真紀把人安撫好,坐上牛車打道回府時,少年還有些心有餘悸。
“我怎麽覺得這裏的人,比桔梗村的村民還要更怕我一點?”
係統:哈哈,那可不。
“你是不是忘了那小孩說了什麽?”
築山柊沒想到係統會相信童言無忌,“他大概是沒見過我這麽好看的人,所以覺得我是蠱惑人心的妖怪吧?”
築山柊說著說著,又臭屁起來。
雖然出了點小意外,不過經過這次出行,築山柊覺得附近的村子還不錯,應該很適合鬼蜘蛛生活。
他決定明天就把男人叫過來,最後探一次口風。如果沒問題,就給一筆錢,讓鬼蜘蛛在附近的村子裏安定下來。
至於築山柊自己。
嘿嘿,當然是找機會回家啦!
第二天一早。
築山柊跟真紀說“把森川帶來”的瞬間,男人就通過真紀的耳朵和眼睛得知了這一消息。
他拿起鐵甲的手一頓。
轉而去拿符合“森川”身份的、普通的黑色麻布和服。
畢竟一起趕過路,甚至上次藤原澤野發瘋,還是森川趕來把築山柊救下的。少年沒有像上次問久保田話那樣,在中間隔了個屏風,那樣就太生分了。
他讓侍女們在主客室內布置了兩張矮桌。
矮桌上放著幾個精致的白瓷碟,裏麵有一些冬日裏不常見的水果和點心,還有一壺熱花茶。
森川跪坐在矮桌後,靜靜聽著月姬的打算。
“所以……您要趕我離開?”
築山柊說的口幹舌燥正要喝茶,突然聽見森川赤/裸裸道出他的想法,驚得茶水嗆到了鼻子裏。
“咳咳。”
感情剛剛那些場麵話都白說了。
說趕倒是也可以啦,他是這個意思沒錯,但直說不就顯得太傷人了嗎?!
築山柊還想挽尊。
“我隻是覺得,你的傷勢既然已經痊愈,也該為未來做個打算了。附近的村落就很不錯,很適合定居,這裏是我一些小小的心意,希望能給你提供些幫助。”
說著,便將手邊一個手掌大小的楠木盒子往前推了推。
候在一邊的真紀端起盒子送到森川麵前。
森川掃了眼,懂了,原來少年是想用這些錢把他打發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
森川無聲的笑了起來。
這時候才想要抽身?可惜太晚了。從那日月姬救下他的時候起,少年就已經被惡劣的強盜盯上,這輩子都不可能再離開他身邊了。
“……”救……
築山柊能感覺到鬼蜘蛛的視線一直在自己身上流連,好像要把他扒了暴打一頓一樣明顯。
少年假笑扮從容,盡量讓自己表現的懇切些。
“……當然,就算你離開了,我還是會記得這一路走過來的回憶……我們是朋友,對嗎?”
森川發出意義不明的哼聲。
“怎敢跟月姬大人做朋友。”
築山柊:……
兄弟你這樣聊天容易把天聊死。
還好,森川對他還是有些情誼的,不知是不是想起月姬對他的救命之恩,男人沉默了大約兩三秒後,語氣緩和了些。
“也罷。既然是大人的要求,我應下就是。”
話音剛落,築山柊便聽到細微的衣料摩挲聲,緊接著,主客室的推拉門被打開,腳步聲便逐漸聽不到了。
“終於搞定。”
築山柊簡直要落下淚來。
原以為十點健康值很好賺,沒想到打工人還是打工人,都是被剝削的命啊啊啊啊啊啊!!!
他還沒吃早飯,矮桌上的食物香氣不斷滾入鼻腔,勾引著饑腸轆轆的腸胃。築山柊想著這裏隻有真紀一個,也不用避諱著什麽。
於是好奇的問道,“我桌上都有些什麽食物呀?”
真紀一個個說給他聽。
築山柊空洞的藍眼睛,在聽到某一份點心的名字時唰的一下亮起來,真紀便很上道的帶著他的手觸碰到碟子邊沿。
築山柊在心裏給真紀比了個大拇指。
森川離開的悄無聲息。
好像從房裏出去之後,男人就憑空消失不見了一般,而且築山柊贈予他的錢財,對方也沒有帶走。
嘖。
臭男人,硬氣什麽。
築山柊指指點點。
-
了卻一樁心事,接下來的幾天,少年都在混吃等死中度過。
等他回過神來,發現冬天竟然已經過去了大半!築山柊掐著手指算算時間,原來他來到這個世界也有兩個多月了。
不能再等了!
當天晚上,築山柊騙真紀說困,早早的就回到自己房間,然後在係統指點下,摸出紙筆,開始寫信。
“因為是個瞎子,所以連燈都不用點,完全避免了被人發現的可能性呢!”
係統終於要解脫了,他等這一刻等得太久。
要不是沒有實體,他恨不得一腳把築山柊踹到一邊,自己搶過紙筆幫他寫。
“別逼逼,趕快寫。”
“……噢。”
築山柊歪歪扭扭寫下“私奔了,勿找”的字樣,然後把信紙折好,放在了枕頭下,一覺睡到天明。
次日,一切都跟往常一樣。
築山柊睡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往枕頭下摸。
“東西還在。”他小聲給係統匯報了一句。
係統:“嗯,放著吧,你離開後他會找到的。”
築山柊沒有察覺到係統話中的異常。
他讓侍女今天不要打掃他的屋子,在下午的時候,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時機——
身邊隻有真紀一個人。
“真紀,我想打球,你能不能去幫我把球拍拿來,再順便找幾個人把前院收拾一下?”
少女露出委屈的表情,像隻小動物般合起手掌。
“上次打球地上有好多碎石頭,你知道的,我看不見嘛,踢到或是踩到了腳都會很疼……”
真紀的紅眼睛閃了閃。
“好,我讓田香來陪您。”
“嗯嗯嗯嗯。”
築山柊老老實實點頭,一副“是的沒錯我隻是想打球並沒有其他壞心思”的模樣。
然而就在真紀離開後,眾人眼中的目盲貴女像突然恢複了視覺,準確的找到小路往後門跑。
“直走,快快快!跑起來!”
係統催促的像有鬼在築山柊背後追。
築山柊被他催得很緊張,也跑得越來越快。
“前麵五米就是後門!”
“你倒是早點說啊!!”少年一個急刹車,還好在距離後門半米的地方刹住了腳,沒有撞得眼冒金星。
他迅速打開門的同時,還有點疑惑,“這麽簡單嗎?這一路過來竟然一個人都沒有,我記得才來的時候,老宅裏不是有挺多仆人侍女的?”
疑惑是很疑惑啦!
不過係統沒有解答,單靠築山柊這個瞎子是想不出原因的。
他幹脆也不想了,穿過後門繼續往前跑。
後門外是一片密林。
因為是冬天,地上的刺荊和矮小的茅草早就枯死了,剩下的幹枝很脆硬,紮在身上雖然有些疼痛,但總比夏天刺出一身血痕要好太多了。
築山柊跌跌撞撞往前跑,不斷被橫生的樹枝抽到胳膊和腿,嫩白的皮膚瞬間淤起一條烏痕。
他的衣服也在荒野中被勾破了,衣角處和潔白的足袋滿是泥汙。
這副模樣,哪還有半點矜貴女姬的樣子?
“呼呼——怎、怎麽樣?我跑得夠遠了嗎?應該可以登出這個世界了吧?”
築山柊這具身體雖然經過桔梗的調理,已經健康了很多,可他本質上還是個生活全靠侍女服侍,出門要坐牛車或乘坐轎籠的貴女,沒跑出幾步就累的氣喘籲籲。
係統憂心忡忡的回頭看。
明明是陽光最充足的下午,可坐落在荒郊野外的入江老宅,卻仿佛有一股黑色的妖氣由內至外蔓延出來。
邪惡的、陰鬱的、憤怒的。
妖氣越來越濃鬱,就連沒有靈感的普通人類都能清楚看見。
很顯然,那個變態已經發現築山柊跑了。
“快點,再快一點,拚命跑個一百米左右就能離開了!”
機會隻此一次。
係統很明白,他們這次是占了“視覺”的便宜。
森川不知道築山柊有自己幫助,所以根本沒想過少年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準確找到後門的位置,並成功逃出來。
假設這次不成功,那以後森川絕對會看管的比現在更嚴,嚴到一隻蚊子都休想自由進出。
“我知道了!我肺要炸了!”
少年真想問問係統是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他隻有兩條腿,跑得再快也不可能瞬間到達啊!!!
人影穿過,牽動了密林中的樹枝。
一條幹枯的細枝幹“啪”的一聲碎裂,尖銳的斷裂麵直直衝著築山柊空洞的眼睛彈射而去。
“閉眼!”係統吼道!
築山柊閉上眼的那一瞬間,上眼瞼處尖銳的刺痛讓他沒穩住身形,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他摔倒的地方正好是一個陡坡,狼狽不堪的“少女”一頭栽進去,咕嚕嚕往前滾了十幾米。
“快了快了,還有五米…三米!”係統都不當人了,甚至覺得這樣滾起來比築山柊跑著效率還高。
然而就在少年離登出的最短距離僅剩三米的時候,係統興奮的聲音戛然而止!
“……嗯?”
築山柊感覺自己好像撞到了一個筆直的東西,他渾身都疼,意識都不太清醒了,卻還記得係統說的“還有三米”。
三米。
爬,也要爬出去。
就在築山柊伸手按在地上,準備往前爬時,突然覺得手下的觸覺有點不對勁。
“硬硬的……?”
泥土和枯枝落葉是這個手感嗎?
築山柊沿著攔住他的東西往上觸碰,然後碰到了鐵甲綁腿的盡頭——
小腿肌肉溫熱的手感,隔著布料依舊那麽明顯。
“……”
麻的。
築山柊素質再好,都忍不住爆一句粗口。
他隱隱猜測麵前這個人應該就是自己的護衛長。
少年放下手,默默改變了方向,準備繞過這個人繼續往前爬。雖然知道在護衛長的注視下,他是不可能成功登出任務世界的。
但場麵實在太尷尬,他還不如直接摔昏過去算了。
“月姬大人想去哪兒?”
男人猩紅的眼瞳自上而下注視著少年纖弱的軀體。後者因為姿勢的關係,肩胛骨高高凸起,看著便十分脆弱。
為什麽?
為什麽他明明隱藏的很好,月姬還是想要逃離?
森川手裏那張信紙似乎在發熱,燙的他快握不住。
“……我,我說我迷路了,你信嗎?”
築山柊頭都沒抬,聲音低的如同自語。
沒辦法,心虛啊。
這話假的連他自己都不信。
係統應該也是沒轍了,屁都沒放一個。
男人從一開始就嗅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隻是抱著懲罰的心態,忍住沒有出聲。但見少年的傷勢還在持續流血,隻好暫且把心頭洶湧的惡意壓製下去。
“抬頭讓我看看傷。”
森川蹲在築山柊麵前。
築山柊慢吞吞的把頭抬起,右邊上眼角處有一個小指甲蓋大小的傷口,比較深,血止不住的滾落下來。
少年閉著眼,濃鬱翹起的睫毛上甚至還掛著一滴血珠。
除了這裏的傷,臉上手上身上,大大小小的擦傷和淤青數不勝數。
“……其實就是看著嚴重,應該沒傷到眼球。”
築山柊仰起頭,還有臉跟護衛長解釋,“我隻是迷路了,真的。”
希望他藏在枕頭下的信紙還沒被人發現。
痛苦麵具.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