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摘紗布了
我爸我倆走進餐館,服務員熱情地招呼著我們坐下來,還給了我一本菜譜。
我爸一頁一頁地翻菜譜,我耳尖地聽見身後的桌子上有一道男人的聲音。
“爸,你看我身後,是不是咱家西邊的李大爺?”
我爸伸脖子瞅瞅,驚訝地一拍大腿,差點喊出來,他壓低了聲音說:“嘿!還真是!這人對自己媳婦不好,原來是在外麵找女人!”
找女人?
“啥叫找女人?”
“你不知道,別管了,咱吃完就回去。”
“哦。”
我伸長了耳朵,果然跟李大爺在一起的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嗲嗲的,黏糊糊的。
我吸了吸鼻子。
那個女人身上,有股騷味兒。
……
回到家已經下午三點多了,我爸又叮囑我一通,就扛著鐵鍬上地了。
他走以後,我趕忙找了個袋子,提前去灶坑裏掏了一大袋子的灰裝上,這也就是我媽不在家,不然我連灰都搞不到。
等我掏完把袋子係好,廚房被我弄得哪哪都是灰,我又費力的瞎收拾一遍,免得被我媽看出來。
臨近傍晚,我打開新買的盆、鏡子和針線,按照大夫說的,把盆裏裝滿水,鏡子放進水裏,放在我平時睡的炕沿邊兒上。
再把針線穿好,拿在手裏。
現在,萬事俱備隻欠吊死鬼了。
“哎,咋還不來呢?”我等的焦急,不知不覺睡著了。
迷迷糊糊間,我感覺一股冰冷的風在我頭上繞了兩圈,我被凍得打了個哆嗦,頓時醒了過來!
緊接著透過白花花的紗布,我看向鏡子裏,就在我頭頂上有個晃來晃去的影子,特別絲滑!
還真能看見吊死鬼!
“我還以為你不敢來了呢!”我掐著腰站上炕沿邊兒,悄悄把針別在她腰上。
吊死鬼渾然不覺,陰森森的尖銳鬼叫聲,紮得我耳膜生疼。
“小丫頭,我還以為你會逃跑哈哈哈。”她一挪位置,我手裏的紅線團就在快速滾動,並且線的一端穩穩地紮在她身上,不論鏡子有沒有照到她,我都知道她在哪。
哈哈!
“別廢話了!開始吹吧!”我仰著脖子,戰鬥終於打響了!
我倆又對著吹了一宿,吹得我神情恍惚,腳步虛浮,吹得她有氣無力,奄奄一息。
我家後院的雞叫起來的時候,她連招呼就沒打,就化成一股陰風從窗戶縫了飄走了。
我挺著僵疼的身子,摸著炕邊下地,深一腳淺一腳地到廚房把草木灰背上,然後一邊走一邊把紅線卷起來。
“呦,雲家丫頭,起得這麽早啊?”聽聲音是盧嬸。
“盧嬸早。”
“哈哈,早早早,你眼睛還沒好呢,自己去哪啊?”
哎呀,盧嬸平時最能聊了,她家是開小賣鋪的,屬於街頭情報組織的組長,逮住誰聊起來就沒完!
我可不能被她逮住,急忙敷衍地說了句:“閑溜達!”
我趕緊跑了。
好在盧嬸也沒怎麽叫我,錢叔去她家打醬油去了。
我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越走越覺得這條路太熟悉了,這不是我二叔看的那個墳地嗎!
果然,遠遠的我就模模糊糊地看見我二叔,他背著雙手,正埋頭圍著一個遠離群墳的孤墳上打轉呢。
“嘖,哪來的紅線?”二叔喃喃自語說。
我大叫一聲:“二叔!”
二叔頓了頓,似乎沒想到我會自己出來,還是這個時間,他扭頭朝我跑過來:“哎呀你這丫頭,天還沒完全亮呢,你咋就出來了!”
我笑嘻嘻地揚了揚我手裏的紅線,極其顯擺的說:“我在抓吊死鬼呢!”
“啥玩意抓吊死鬼,背的啥玩意,我瞅瞅。”二叔伸手把我背後的草木灰接過去。
我後背忽然輕鬆,直起腰來活動活動腰肢。
“草木灰?”二叔驚訝地喊了出來,“那吊死鬼找到你了?”
“你咋知道的。”
“你這套家夥事,不就是這麽用嗎?還有一個新的紅臉盆,鏡子,還有一根針吧?”
我去,我二叔咋也啥都知道啊……
“二叔,你不會真是神婆吧?”
“去去去,一見麵就沒好話,再說了這麽大的事,你咋不跟我說呢?看看你那臉黃的。”二叔一邊說,一邊朝他的小屋走去了。
……就不管我了?
“二叔你幹啥去?”
“你不是還要在墳跟前挖溝嗎?你能挖動?”
“……”嗷,原來是去取鐵鍬了!二叔幫我挖溝,我開心極了!
“趕緊去我那屋睡會,我挖好了叫你。”
“謝謝二叔!”
“哎!!一會撞門上了!”
我現在都快成夜貓子了,天天天亮才睡,快下午了才醒。
不過今天還有一件讓我興奮的事,那就是我的紗布能拆了!我能重新看到美好的世界啦!
想到這裏,我立馬從睡夢中醒來,蹭的一下從二叔的小炕上竄起來,興奮地上躥下跳。
“你可輕點,別把我炕蹦塌了,你給我修啊?”二叔雖然這麽說,但語氣一點都沒有生氣的意思。
“我不會修,嘿嘿,二叔二叔,你快看看我紗布能拆了嗎?”
“今天是第五天了?”二叔好像在洗手,要不說他能和我爸結拜兄弟呢,洗起手來都劈裏啪啦的。
那水珠隔著老遠,都崩到我臉上了。
我胡亂擦擦水珠,樂嗬嗬地拄著下巴:“可不唄,是第五天了。”
二叔趿拉著鞋,坐到我旁邊,搬過我的後腦勺,給我解開紗布的結。
我還是有些擔憂:“二叔,你說我眼睛會不會變樣啊?”
“不會,那大夫說了,跟人眼睛沒有區別,轉過來,我看看。”
紗布從我的臉離開的那一刻,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舒服,之前臉都好像被紗布勒得不過血了。
我緩緩睜開眼睛,入目是二叔白乎乎圓滾滾的臉,以及沒有幾根頭發的頭頂,我甚至感覺,我的視線要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敏感了,就連他身後的牆紙上那些小黑點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我想,這也算因禍得福了。
“二叔……”
“帶上。”
二叔麵無表情地把紗布重新呼在我臉上,他聲音裏隱隱有些顫抖。
我胡亂地把紗布扒拉下來,不高興的撅起嘴:“還帶上幹啥,我眼睛都好了,再也不用帶這破玩意了!”
可是二叔為什麽看起來並不高興呢?
他低垂著眉頭一言不發,連歎了幾口氣後,從兜裏摸了根煙,大口大口地直至抽完,才從木櫃子上拿下來一麵小鏡子遞給我。
“雲丫頭……你自己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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