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唔……」雲夜**著,難受地轉了一下頭,雙手不覺攥緊了被角,隨後又慢慢鬆開。

「現在……什麽時辰了?」他微弱地問。

林棋幫雲夜擦拭了一下額上的細汗,看了看外麵的時辰,回道:「大概已過子時。」

「子時?」雲夜強撐起頭,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晚,又倒回床上。

過了子時,就是十四了,雲珂……

「呃……」又一陣激烈的陣痛,打斷了雲夜的思考。從昨天夜裏算起,雲夜已經陣痛了一天一夜。

傍晚吃了飯後沒多久,陣痛突然緩停了。雲夜架不住疲勞,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可是一個時辰前,一陣突如其來的強烈陣痛讓雲夜驚醒。感覺兩腿間有**緩慢流下,濕漉漉地,雲夜知道是羊水破了,便讓林棋去喚來舅舅幫他把過脈,查看了一下**。

羊水流得很緩慢,**產門根本未開。沁寒風用軟枕墊在雲夜身下,抬高他的下半身,以盡量減少羊水的流失速度,爭取更多的時間。現在陣痛越來越強烈,孩子卻根本沒有要出來的跡象,雲夜果然隻能幹熬著。

疼!好疼!

感覺腹部的絞痛逐漸加劇,身體漸漸有些**起來,雲夜難受得不停地扭轉頭顱。

突然,一陣比以前強烈許多的暴痛襲來。雲夜情不自禁叫了出來,抬高身體。

林棋被少主突然的叫喊嚇了一跳。「少主,你怎麽了?」

雲夜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了,感覺腹內的胎兒開始掙紮,似乎已經覺醒,想要出世了。

林棋見少主已進入生產階段,不由得慌張起來。他雖然修習了一身醫術,可是為人接生卻是第一次,何況還是男子之身的朱血產子。

一直在外屋休息的沁寒風,聽到雲夜的痛叫聲走了進來,見他臉色煞白,咬著雙唇,痛得五官都緊皺在了一起。沁寒風對林棋交代了一下,讓他下去準備東西。再察看雲夜的情況,實在不容樂觀。

緩緩為雲夜揉了揉肚子,感覺效果不大。主要是因為雲夜的產門根本未打開,胎兒就算滑下來也是出入無門。饒是沁寒風這樣天下無雙的醫者,一時間也是束手無措,沒有什麽辦法。

八月的天氣,早已過了立秋。萬花穀位於山穀盆地之中,本來氣候宜人,可是今年的天氣卻有些反常。不僅毫無秋意,甚至十分悶熱而潮濕。縱然現在已是深夜,卻仍沒有一絲涼氣。

雲夜本來就被陣痛折磨得陣陣出汗,在這種氣候的侵襲下,身上更全是濕漉漉的汗水。

好痛!

該死!怎麽這麽痛!

雲夜從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可以忍受這麽大的痛楚。他頹然地在榻上扭轉著身體,卻絲毫無法減輕身上的痛苦。雙手緊攥著剛才沁寒風為他束在床欞上的長布巾,以為體內的痛楚尋找宣泄的出口。

雲珂!我好痛!痛死我了……

大口大口喘著氣,雲夜痛得想大吼出聲,可是理智告訴他這隻是在白白浪費體力,何況幹啞的喉嚨也隻能發出嗚咽之聲。

「唔……雲珂……雲珂……」雲夜不停地喚出這個名字,似乎這樣能讓自己好過點,至少能讓自己有勇氣在漫漫長夜中繼續熬下去。

「皇兄!萬花穀到了。」雲璃在雲珂耳邊輕喚。

雲珂高燒初退,又趕了這麽些路,整個人萬分疲憊。此時聽到萬花穀到了,急忙坐起來。

雲璃喚來隨侍,為雲珂換好衣物,梳理好儀容。

「穀口可有人接應?」雲珂一邊讓人為自己更衣,一邊問道。

雲璃聞言一愣,有些不明白,回道:「沒有……穀口要人接應嗎?」

雲珂心裏咯噔一下,不好的預感再次湧上心頭。

要知道,這周圍百裏都是萬花穀的勢力範圍,都有萬花穀馴放的靈鷲和雪鷹。別說自己這麽多的大隊人馬入穀,就是三、兩個小孩子闖了進來,沁寒風那裏都會知道的一清二楚。

何況自己三天前,便已經命人先行去萬花穀報過信了,自己這邊的消息沁寒風如何會不知。

即使現在天色初明,但以沁寒風的為人,定會讓桐樞或別人出來迎接一下親臨的帝尊,怎會如此無聲無息,實在不符沁寒風老道周密的做法。

莫不是穀裏出了什麽事?

雲珂腦裏轉得飛快,原本蒼白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更白。

天色已過卯時。隨著曦光淡淡地自山穀中升起,空氣中帶出清晨特有的寒氣。

雲夜已不知在痛苦中掙紮了幾個時辰。現在他身上的單衣早被汗水濕透,頭發就像浸過水般,濕漉漉地貼在額上麵上,而新的汗水仍在不斷地從全身冒出來,大粒大粒的落下。

「呃……好痛……」

雲夜徒勞的在枕上輾轉著頭,**著。腹部伴隨著偶爾的**,規律地陣痛著。

原本墊在身下的軟墊已經撤了出去,雲夜平躺在床上,雙手攥著布巾。

沁寒風不敢為他揉撫肚子,怕會加快羊水流失的速度。

現在雲夜**的產門終於打開了一點。由於誕子丹的作用,他的**為了能適應胎兒的生產,已在藥性的作用下有了些改變。

再加上沁寒風的藥物幫助,待產門全開時,應該可以容納胎兒的出入。實在不行時,沁寒風也可以劃開他的**,撐開產門。

但是最大的問題是他的骨盆太窄,即使產門打開,孩子也無法出來。

摸了摸雲夜的腹部,感覺胎位又下滑了一些,可是還未到骨盆處就不動了。

「雲夜……」沁寒風看看雲夜的情況,恐怕無論如何也不會順產了,向雲夜道:「你的骨盆太窄,孩子恐怕出不來。如果實在不行時,你知道舅舅要做什麽嗎?」

雲夜雖然在陣痛中疼得受不了,但是聽得明白。深吸了口氣,他慘白著臉點了點頭。

「皇兄,軟轎已經備好,皇兄上轎吧!前麵有開路的侍衛先去稟報了。」

「不!朕不坐軟轎,準備好馬匹,朕要騎馬入穀!」雲珂下令。

侍衛將馬牽了過來。雲珂握住韁繩,卻感覺自己全身無力,根本跨不上馬去。雲璃在旁看著,過去一翻身,上了馬,抓住皇兄的手,

「皇兄,失禮了!」說著,將雲珂拽上了馬背。

「雲璃,騎快一點,我沒事……」雲珂低聲說。

雲璃點點頭。他也隱隱發現似乎哪裏不對,皇兄才會如此心神不安。

他和雲珂心結已解,兄弟之間自然沒有以前那麽生疏和顧忌,便大膽坐在皇上身後,共乘一匹馬,沿著萬花穀的小徑奔去。

剛隻奔至山路一半,就見前方一匹快馬迎了過來,正是萬花穀四大護衛中的桐樞。

桐樞臉色蒼白,額上全是冷汗,看見皇上,連忙翻身下馬。

「草民迎駕來遲,請皇上贖罪!」

「快快免禮!」雲珂見他神色惶急,心下驚恐,潛藏已久的恐懼慢慢浮了上來,急忙問道:「穀裏出了什麽事?」

「回皇上,」桐樞顫聲道:「少主難產,請皇上速去!」

「什麽!」雲珂和雲璃同時大喝出聲。

體內又一陣翻天覆地的絞痛,縱使雲夜這樣強的自製力,在被疼痛折磨了這麽久後,終於也忍耐不住,脫口喊叫了出來。

「啊——我不生了!我不要生了……雲珂!雲珂……」

疼痛鋪天蓋地,像一個又一個巨大的海浪,不停地向雲夜襲來。

雲夜可以感覺得到孩子在他體內掙紮得多麽用力,根本不顧他的死活,隻是拚命地要衝破禁錮住自己的黑暗,痛得他全身都**起來。

抓緊兩側的布巾,雲夜的手用力得指節都泛白了。

「雲珂……雲珂……你在哪裏……」

雲夜終於喪失理智,瘋狂地嘶叫著。

雲珂縱馬衝進醉茶居,剛剛翻身下馬,身形還未站穩,便聽見屋內傳出雲夜的嘶喊聲。

「夜兒!」雲珂臉色慘白,飛奔了進去。正守在內室門前惶恐不安的柏鬆,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皇上風一樣推開大門,闖了進去。

內室的屏風後麵,躺在榻上的雲夜在半昏沉中好像聽到了雲珂的聲音。

「雲、雲珂……」他強睜開眼,透過朦朧的汗水,看見雲珂那俊美蒼白的臉龐,帶著驚惶的神色向他撲過來。

「夜兒!」緊緊攥住雲夜的手,雲珂驚慌失措。

「雲珂……你、你回啊——」雲夜驚喜的笑臉還沒來得及展開,便因疼痛而扭曲了起來。緊緊握住雲珂的手,那力量幾乎要捏碎他的手骨。

「嗯啊……」忍過一波陣痛,雲夜斷斷續續地道:「你、你終於回來了……雲珂、我好疼……」淚水在雲珂麵前再也壓抑不住,痛得滾落了下來。

雲珂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沁寒風本想要皇上退出內室,但是見皇上的神情,恐怕無論如何也不會離開,再看了一眼雲夜的情況,還不知要撐多久。有皇上陪著也好。便沒有開口。

雲珂寸步不離地守在雲夜身邊,看著他在陣痛中掙紮著,焦慮之極。

「夜兒,堅強點!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雲珂一邊喃喃地安慰雲夜,一邊顫抖著用布巾輕輕為他擦拭額上的大滴汗珠,可是新的汗水總是不停地落下,很快就浸透了布巾。

雲夜從歇斯底裏的狀態中脫離出來,他有千言萬語要對雲珂說,可是現在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是有雲珂在他身邊,心裏就又湧出了無限的勇氣,甚至連撕心的疼痛好像也都可以忍受了。

不知過了多久,沁寒風再次檢查了一下雲夜的情況,沒有太大的好轉。而且奇怪的是,羊水好像停止了流出。

沁寒風按按雲夜的肚子,羊水並沒有流盡,隻是間歇性地停止了生產,陣痛還在持續著。

因為是早產,胎兒沒有一般朱血孕育的胎兒大,但也不容小覷。無論如何,以雲夜男子的緊窄體型是出不來的。而且以羊水緩慢的流失速度,根本對生產起不了任何作用。

沁寒風看看雲夜,知道下一次開始大概就是極限了。從懷裏拿出一瓶瓷白色的瓶子,倒出兩顆珍貴的金心丹,遞給皇上。

「皇上,這是金心丹,喂雲夜吃一顆。」

雲珂看著手裏的兩顆金色藥丸,疑惑地望了沁寒風一眼。

「那一顆是給您服的。」沁寒風皺著眉,看著皇上灰白的臉色。

他已知道皇上在炎境遇刺的事情,隻是一直沒有告訴雲夜,不想他擔憂,影響身體。

今天早上皇上踉蹌衝進內室來時,沁寒風便看出皇上內傷深重,體力虛浮。此時又在這裏陪雲夜熬了幾個時辰,如果不服顆護心強體的救命仙丹,隻怕待會兒孩子還沒生下來,雲夜還在挺著,皇上倒要先受不了了。

沁寒風心中歎了口氣,這兩個人……

對一旁一直打下手的林棋點點頭,示意他去準備。

林棋臉色一白,不忍地看了少主一眼,匆匆下去了。

雲夜倒在雲珂懷裏,剛才恍惚中聽見舅舅的話,這時才模糊地看見雲珂臉色確實難看,比離開萬花穀時不知消瘦蒼白了多少。

抓住他的手顫聲問道:「雲、雲珂……你、你呃……」強忍著陣痛,雲夜斷斷續續地問:「你怎麽了……」

「我沒事,你放心。」雲珂看著雲夜痛楚的樣子,早把自己的身體情況拋擲腦後了。這時經沁寒風提醒,才發現自己確實手足冰涼,渾身無力。

雲夜知道雲珂隻是在安慰自己。可是他自己現在都已經快去了半條命,身上疼得恨不得剖開自己的肚子,把裏麵那個折磨人的小家夥揪出來,狠狠地揍他的小屁股。哪裏還有力氣去追問雲珂的事。

他隻得緊緊抓著雲珂的衣袖,冷汗涔涔。

「皇上!您最好離開房間,去外麵休息一下。」喂雲夜喝了催產藥,沁寒風道。

「不!我要留在這裏陪著夜兒。」

「皇上,以雲夜目前的情況來看,胎兒暫時無法下來。沁某要用其它方法為他接生,若是衝撞了您的龍體甚是不妥!而且沁某也不想旁人在旁打攪,請您離開!」沁寒風的語氣堅定,措詞沒有餘地。

雲珂不想離開,隻是緊緊握著雲夜的手,承受著他因痛楚而不時攥得死緊的力氣。

雲夜雖然疼得全身**,但意識一直十分清楚。他知道自己掙紮了這麽久,孩子還沒有要出來的意思,再拖下去隻怕十分危險。他精通醫道,又早已研究過朱血生子的情況,已經明白舅舅要做什麽。

雲夜心裏有些發抖。

如果是以前,他自認為自己挺得住。可是在經曆了這兩天多的陣痛之後,他已經被這種生不如死的疼痛折磨得沒有絲毫力氣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下去。

又一波疼痛襲來,雲夜向後抻長脖頸,用力攥著布巾,微弱地**著。

雲珂看著他蒼白的麵龐,那張年輕俊美的臉由於痛楚,不時地扭曲起來,雙唇早已被咬出絲絲血跡。雲珂心痛得恨不得把自己全部的力量都給他。

「雲、雲珂……你、你出去吧……」雲夜低弱顫抖地對雲珂說。他知道接下來等待自己的是多麽殘酷的事情,他不想讓雲珂看到那時軟弱無助的自己。

何況雲珂現在的身體好像也非常不好,他寧願自己痛死,也不希望雲珂有個三長兩短。

雲珂看著雲夜高高隆起的腹部,裏麵胎兒的蠕動清楚可見,他不時地頂撞著雲夜的肚皮,好像恨不得要破腹而出一般。雲珂猛然想起沁寒風曾經對他說過的話,豁然明白了他要對雲夜做什麽。

雲珂渾身冒出冷汗。如果一定要用這麽殘忍的方法才能得到這個孩子,雲珂多麽希望他根本不曾存在過。

「夜兒!堅強點!你不會有事的!」

「……雲珂你、你出去……我、我不想讓你看、呃……」

看著雲夜痛楚迷蒙的雙眼,雲珂心中掙紮了許久,終於顫抖地在他耳邊輕聲道:「夜兒,你一定要平安!我在外麵等你!」

他一生極少拂逆雲夜的心意,既然他開口讓自己離開,不想讓自己看到他狼狽的樣子,那麽他就離開。

雲珂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鬆開雲夜的手的。他腳步虛浮,全身酸重,也不知道是怎麽被林棋扶出門外的。他隻覺得自己的頭在嗡嗡作痛,耳邊陣陣嘶鳴,心是揪緊般地痛。

雲夜嘴裏咬著軟木,嗚咽著,大汗淋漓地喘著粗氣。

沁寒風的雙手毫不留情地在他腹上壓撫著,往下順著胎位。

雲夜不停地搖擺著頭頸,間或抬起上身,抵抗著無邊的痛楚。為了怕他不能自已的反抗,沁寒風已把他的雙手縛在了床頭兩側。

終於,胎兒已經下墜到骨盆處,卻被擋在狹窄的出口不能前進了。

沁寒風看看外麵的天色已近傍晚,雲夜的時間不多了。羊水也在剛才的壓撫中,幾乎流盡。

沁寒風的額上也滲出了細汗。他對林棋示意一下,以現在的情況,不得不那麽做了。

雲夜已經完全感覺不到四周在發生什麽事了,他的腦子已經開始昏沉,思緒漸漸淩亂,不知飄到何方……

突然,一股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毫無準備的,生生碎裂開的劇痛把他驟然痛醒。

雲夜慘呼一聲,猛地挺起脖頸,眼睛睜得大圓,全身僵直了片刻,猝然鬆倒,昏了過去。

屋外的雲珂聽見他的嘶喊,驟然跳了起來,不顧一切地向內室衝去。

「夜兒——放開我!放開我!你們敢攔朕?你們不要命了嗎!讓開!全都讓開!」雲珂近乎喪失理智地大叫,拚命要擺脫雲璃、桐樞他們的阻攔。

雲夜那最後一聲慘呼,與之前的痛呼不同。那是一聲從喉嚨深處發出的,壓抑著的、對巨大痛楚的嗚鳴。

雲珂在門外膽戰心驚地聽著雲夜時高時低的痛呼聲,有一個多時辰了。可是剛才那一聲如此慘烈,如此高昂,雲珂可以感覺得到雲夜當時有多麽疼。

「你們這些大膽的奴才,朕要誅了你們九族!讓開!你們敢攔朕!你們竟然敢攔朕!朕要殺了你們!夜兒!夜兒!」

雲珂身體虛弱,手無寸鐵之力,如何能衝得過桐樞、柏鬆他們的阻攔。隻是他神情激動,狀若瘋狂,又以帝王之尊相挾,倒真讓桐樞他們為難。

雲璃見皇上原本蒼白的臉龐竟染上一層與眾不同的紅暈,不由得心下一驚,暗呼不妙。

福氣見形勢不妙,大神官也倉皇無措,一咬牙,大著膽子上前,看準皇上頸後要穴,一掌劈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在醒神香的刺激下,雲夜迷迷茫茫地睜開雙眼,意識混沌不清,感覺自己全身都在痛著。

林棋用幹淨布巾蘸上參湯水,輕輕抹在雲夜早已幹涸的唇上。雲夜沙啞的喉嚨,隨即發出一聲痛鳴。

他的骨盆已經被沁寒風利落地劈碎了。**和肚子的疼痛,不知道哪一個更讓他難以忍受。

疼!好疼!

雲夜的意識中滿滿地就是這幾個字,舅舅在耳邊的話語根本沒有聽進去。

「用力!雲夜,用力!」

突然好一陣強烈的墜痛,痛得他全身又都**了起來。

雲夜強撐起頭顱,看見林棋正在舅舅的示意下緊壓他的腹部。

不!不要了!不要了!

雲夜恢複了些神誌,心中嘶喊著,卻發現嘴上咬著軟木,隻能再次發出悲鳴之聲。

沁寒風按著雲夜雙腿,不斷向他喊著:「雲夜,醒醒!孩子就要出來了,用力!用點力!讓他出來!」

用力?

雲夜徒勞地在枕上轉著頭,腦中茫然地轉著這個詞。他現在全身幾乎再也沒有絲毫力氣,怎麽用力?

又一陣撕扯和墜痛,汗水混合著淚水從雲夜的眼角滾落。

雲夜的呼吸開始急迫起來,痛楚從身體深處迸裂開來,整個人都要被拆散了一般。緊緊咬住軟木,攥緊束著自己的布巾,雲夜拚命地吸氣,凝起全身的力量,狠狠地用力。

子時時刻,昏迷中的雲珂突然心底一個激靈,竟生生醒轉了過來。他猛地睜開雙眼,把守在身旁的雲璃和福氣嚇了一跳。

雲珂坐起身來,仿佛心有所感,兩眼直視前方,臉上浮現出一種奇怪的表情,似喜似悲。

突然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自內室裏傳了出來。守候在外的所有人,都不禁渾身一震。

「恭喜皇上,是個小皇子!」林棋懷裏抱著一個用明黃色布帛裹起來的嬰兒,走到皇上身邊道。

雖然早已從雲夜的藥性反應中知道是個男孩,但親眼見到,雲珂還是禁不住心中一動。

小心翼翼地從林棋懷中接過孩子,雲珂細細看著他。皺皺的小臉紅通通的,張著嘴巴囂張地大哭著,聲音嘹亮,中氣十足,真是個精神的小家夥。

就是這個小東西,在雲夜肚子中折磨了他良久。

「夜兒……怎麽樣了?」雲珂聲音微抖,極力鎮靜道。

「少主他、他……」林棋臉色難看,說話吞吞吐吐。「少主骨盆碎裂,失血過多,現在昏迷不醒……」

雲珂眼前一黑,差點抱著孩子昏過去。

雲璃和福氣連忙一邊一個,將他穩穩扶住。

「我沒事……朕沒事!」雲珂站穩了身形,又問林棋道:「可有性命之憂?」

林棋回道:「還不知道。穀主不讓別人打攪,正在裏麵為少主醫治。」

雲珂茫然地抱著孩子,坐倒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