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修齊治平枉讀詩書
既然張執象有了主意,接下來的計劃就會更加具體一些了,他們所有人也進入了一種全力以赴的緊張狀態。
次日。
張執象繼續去靜坐,宣講道法。
事情就是這麽奇妙,當你不動的時候,其他各方勢力卻要圍繞你而湧動了。
今天比昨天更加熱鬧。
經過昨天的撤兵默許之後,人們已經知道朝廷不會再動手了,老百姓們一大早就高高興興排隊領粥喝,喝完了就來靜坐。
然後很多人發現,沒位置。
江湖中人比他們更勤快,上萬名江湖俠客蜂擁而來,聽張執象講法,也因為昨天的熱鬧,讓他們很興奮,感覺自己參與了一件利國利民的大事,也有幫張執象撐場子的想法。
當然,回來現場的也不隻有江湖人士和請願的人。
許青麝那架標誌性的奢華馬車也開了進來,朝廷竟然將洪武門給打開了,有官兵守衛的那邊,她的馬車卻大搖大擺的進來了。
許多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包括大防風。
他不太認得許家的所有人,這些年他的複仇主要是衝著許海去的,但這個排場,看著就來者不善,所以他冷冽的瞥了一眼。
可馬車裏那個妖冶的女人,眼睛裏卻好似有勾子一樣。
這讓大防風眯起了眼睛,如同野獸望向敵人一般,他厭惡這種氣息,手上的霸王槍已經攥緊了,他隨時可以一槍殺死這個女人。
但那女人毫不在意,甚至笑得花枝亂顫。
許青麝依靠在王翠翹的懷裏,素白的手指撫摸著那張比玉脂還光滑的小臉蛋,輕笑道:“我把你送給他好不好?”
王翠翹瞳孔猛然一縮,抑製不住的顫抖。
“哈哈哈……”
“看來巨人也不好,世間的女子對他而言,都宛如嬰兒啊。”
“怕是要絕種咯。”
她的話,大防風都聽見了,眼中溢滿了殺意,見他這副反應,許青麝料他能聽見,便笑道:“我叫許青麝,許家大房長女,對,就是滅你伊達部落的那個許家。”
大防風忍不住要動手,但張永煥攔住了他,搖了搖頭。
他深吸一口氣,忍住了,不再看那個女人。
這短暫的交鋒落入了楊廷和眼中,在承天門的城門上,有一群官員巡視,楊廷和就是領頭的,百姓不認得是誰,但看官服品級都很高,便期待著朝廷能夠早日答應請願。
王倬也看到了這一幕,雖然不知道許青麝說了什麽,但肯定在挑釁大防風。
想著昨天劉渡舟和高睢陽的死法,王倬感慨道:“這女人還真不怕死。不過,要是真死了,也就好了。”
大防風出手固然沒人可以擋住。
但你本來是過來請願的,結果主動出手殺一女子,事情性質就完全變了,他們可以名正言順的出動軍隊抓捕張執象他們了。
“她是吃準了,才來挑釁的。”
“看來大防風進階耳順境後,許家也坐不住了。”
楊廷和對海外所知有限,他不知道許青麝的真正目的,隻當許家感受到了壓力,在想辦法對付大防風。
王倬道:“許家不關心朝政,這次也自然不會盡全力,否則就不是許青麝過來了。”
許家老四許海正是當打之年。
許家內部的權力也正在逐漸移交到更加年富力強的許海身上,僅看許海如今負責大明海域,近十萬海盜聽命於他就可以知曉。
“可惜了。”
楊廷和自然是希望力量越多越好,自從昨夜張執象那張紙條遞到楊府後,他內心的權重已經發生了變法。
在他看來,張執象的危害比登聞鼓更大!
“走吧,放出風聲,說朝廷在考慮了,但想先把案子破了,看能追繳回來多少髒銀。”楊廷和走下城樓前看了眼那尊關公像,跟之前的感覺不同,如今他隻覺得晦氣。
“讓人把關公像運到應天府衙門去,張執象會答應的。”
楊廷和離開前做了個吩咐,既然已經明牌,不妨再加點壓力,表現得更明顯一些,另外,登聞鼓不鬧了,下麵的人多少會安心一些。
馬車離開皇城,正要駛回楊府,楊廷和卻忽然說道:“去雞鳴寺。”
“是。”
王陽明沒有想到楊廷和會來找自己,但他還是表示了客氣,德旻和尚畢恭畢敬的讓僧侶們進行招待,奉上了最好的茶水。
兩人對坐飲茶,楊廷和說道:“伯安來了應天,這多日也不來見我?”
“楊府門第太高,鄉野之人,難等大雅之堂。”
“伯安還在怪我?”
“不,我隻怪我自己,若是知曉你們會對陛下動手,當日我就該直接將你們勾結寧王的證據送到陛下手上,幫著陛下清剿江南。”
“可惜你沒有,你也不敢。”
“……”
王陽明沉默了,楊廷和沒有說錯,當年是他妥協了,他深知大明朝病得有多重,如果正德真的帶兵橫掃江南,那天下必然分崩離析。
王陽明不是沒有想過要刮骨療傷,但……
太弱了。
從正德帶著大軍南下開始,皇帝身邊的太監宮女都是他們的人,正德控製軍隊的主要人選江彬,在遞交證據後,江彬卻沒有把證據給皇上……
一切都表明正德並不具備橫掃江南的能力。
真打起來,就是皇帝戰死,江山顛覆……而且,正德沒有兒子,沒有太子,和平年代還好過渡,戰亂的話,那就是群雄稱帝的場麵了。
“正德十四年你就妥協了,如今你快要死了,還想做些什麽嗎?”
楊廷和逼問著,氣勢全開。
王陽明情緒激**,咳出血來,他捂著嘴,鮮血從指間滴落,死死的望著楊廷和,問道:“你們讀書,可還記得修齊治平?”
楊廷和奇怪道:“這天下不太平嗎?”
王陽明怒道:“處處是叛亂,處處是盜匪,若是真的太平盛世,哪裏會如此?今日之治,去永樂遠甚!”
楊廷和淡然道:“可今日的大明治世,自古以來就很稀少,大多數百姓還是能安居樂業的,你們亂折騰的話,這份治世都會沒的。”
王陽明緊緊捏著手帕,冷聲問道:“你什麽意思?”
楊廷和起身,道:“也沒有什麽,張執象應該算是你的學生吧?他很厲害,我可以按照他的想法去賑災,也會支持工會的興起。”
“但,你得告訴他,這天下的擔子太重。”
“他扛不起。”
“讓他離開南京吧,這是唯一的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