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衛所糜爛鐵索橫江
天亮時分,俞大猷率軍趕上了大部隊。
按照計劃,他應該帶領義軍偽裝成全軍向鳳陽方向進發,而張執象他們則拋棄輜重,向揚州方向而去。
但。
“不能去揚州了,天問傳消息過來,趙克戎率大軍去了揚州。”王源之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讓俞大猷凜然。
不是趙克戎去揚州這件事,而是王家的情報能力!
他們馬不停蹄才趕上大部隊,天問是如何這麽快就把消息傳遞過來的?
按下疑惑,分析局勢。
“趙克戎看破我們意圖了?不……不重要,重要的是趙克戎守住揚州,我們的路就被堵死了。”俞大猷眉頭深皺,隻覺得無比棘手。
他們護送登聞鼓進京,得罪的是全天下的權貴。
現在還隻是羽林衛跟地方衛所在行動,接下來各地州府會開始組織民勇來圍剿,他們如果不能脫離南直隸地區,最後恐怕要被十多萬大軍圍困。
“能不能轉回去打應天?”
騎馬帶著張執象的依瓊有些異想天開的問道,雖然是行軍,但是張執象和王絳闕都在部隊中,唯有雨水和那十多個切諾基少女被秘密安排,直接偷偷前往京師,因為目標不重要,也不用太過擔心有人刺殺和綁票。
張執象和王絳闕都沒有辦法騎馬,各自被依瓊、銀翹帶著走。
王翠翹看著柔弱,換了身勁裝後倒也馬術精湛,宋朝貴族女眷流行打馬球,明朝也逐漸恢複了這些習俗,王翠翹馬球技藝很好,馬術自然不凡。
她甚至還有些內家修為。
人不能光是皮囊新鮮,身體也得健康才是真正的美麗,五髒六腑都健康,反饋到外形自然是精神飽滿、光鮮亮麗。
她會騎馬,倒不用特別照顧,弄個馬車什麽的。
各種原因,幾個姑娘跟在張執象身邊,進而議事的時候她們都能聽到,隻是王翠翹從來不敢亂說話,依瓊倒是不在乎什麽規矩,想到就說。
然而。
轉回去攻打應天,屬實是有些異想天開了。
張執象怕他們斥責依瓊亂說話,便說道:“不行的,應天還有八萬兵馬,我們就算奇襲也打不下來。”
“趙克戎扼守揚州,淮安重鎮有水師駐紮,楊昭趕往了鳳陽。”
“我們往東已經行不通了。”
“隻能往西,去廬州,從廬州突圍,有淠河可以入淮,尋機北上。”
“重點是,我們必須把他們的兵力拉散才有戰略空間,而且,你們看,淠河與淮河之間,這個三角區,我們是不是可以反複做文章。”
“哪怕汪家軍堵在交匯口。”
“我們也可以從交匯口下遊入河,然後順河而下,走鳳陽、淮安都可以北上!”
“因而。”
“我們隻要往西走,走在他們前麵,拉扯出空間來,就是我們掌握了主動權,怎麽打,怎麽走,都是我們說了算。”
張執象虛空畫了幾條河流,大家這幾天研究地圖,看他一畫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他這麽一說,大家也都覺得這盤棋活了。
按照俞大猷的打法,要極高的執行力,且不能出任何差錯。但趙克戎看得很明白,張執象隻有那麽幾條路可以突圍,便直接往揚州一坐,等著他們要麽去碰汪家軍,要麽跟羽林衛打陸戰。
沒人想過會往西邊走。
趕到淠河至少要走四百裏,而且一馬平川,等朝廷這邊騎軍調集完畢,而張執象他們倘若沒有趕到淠河,就得被騎兵圍獵而死。
“往西邊走,風險很大。”
王源之眯著眼睛說道,在思考可行性。
崔文則讚成道:“小天師好計謀,我們確實往西走才有活路,我看還是按照俞將軍的法子,俞將軍帶隊佯攻鳳陽,我們拋棄輜重急行軍突襲廬州。”
“地方衛所的八千士兵,有沒有湊齊都是兩說,能戰之兵怕是不過兩千,家丁不過三五百。”
“咱家認為,一戰可破!”
崔文身邊隻帶了五十來個人,西廠舊部自然不止這麽點人,但更多的是散在南直隸各處,情報遠比戰兵來得重要。
他們繼續西行,到今晚廬州那邊的具體戰力情況,便能夠摸索出來。
到時候想辦法夜襲,有細作裏應外合,這一仗很好打。
於是。
俞大猷繼續領兵去打鳳陽,張執象他們則放棄輜重,隻帶三日口糧,僅僅八百人往廬州方向急行軍而去。
帶著三百徐家家丁,還有兩千義軍。
俞大猷深感那份沉甸甸的信任,他以最快的速度架構好了指揮體係,由於石敬岩他們的支持,幾乎每一個家丁都升級為伍長,隊伍才終於開始有了軍隊的樣子。
他留一千人帶著輜重和戰車慢慢前行,自己則帶著一千三百人策馬北上。
到了晚上。
他終於找到了鳳陽軍,鳳陽軍走的比他預料的慢很多,紮營也紮得十分馬虎,當即,俞大猷一馬當先,直接率軍衝營。
這種衝營,場麵越混亂,義軍的戰鬥力就越高。
鳳陽軍幾乎兵敗如山倒。
在主將被斬後,便開始逃的逃,降的降,俞大猷僅傷亡百餘人,便攻破了鳳陽軍,明明戰果如此輝煌,他卻沒有半點高興。
他麾下的是九邊鐵騎嗎?不是。
甚至不能稱之為騎兵,隻能說是會騎馬的步兵散勇。
衛所糜爛至此,南京京營也不過爾爾,倘若哪一天外敵強勁,攻破九邊防線,這大明江山,不就直接一腳捅穿了?
“將軍?”
收拾完戰場,石敬岩見俞大猷神情十分落寞,不由問了句。
“我沒事,都收拾好了?”
“嗯,早知道衛所如此不堪,小天師應該隨我們直接北上的,等天亮我們就可以趕到淮河邊了。”
“沒用,汪家軍那個時候肯定也到了。”
“那群王八躲在水裏,真會煩人。”
“不急,會上岸的,小天師他們隻有八百人,楊昭要是看到好機會,會忍不住撲上去的,那個時候就是見真章的時候了。”
次日,拂曉。
俞大猷帶著騎兵趕到淮河南岸,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江麵上巡遊的戰船,百艘戰船巡遊江麵,附近百裏都被死死封鎖,根本無法渡江。
俞大猷勒馬而立,見最近的那艘戰船向自己這邊駛來,炮口調整,遠遠的就開出一炮,用來威懾,也是校準。
炮彈在麵前數十米處的河麵炸開,水花高高拋起。
無情的宣誓著他們江麵上的霸權。
俞大猷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調轉馬頭,說道:“往東,一直沿著河岸走,去打淮安。”
汪家軍看到義軍的動向。
軍情傳到楊昭那裏,楊昭不明白張執象為何往東走,派出一司兵力跟著他們,楊昭則走進艦長室,看著桌上的地圖,忽然猛的一拍桌子,說道:“張執象不在軍中!”
“壬字司繼續跟著那些義軍。”
“剩下的八司隨我西進,張執象要走淠河!”
……
張執象是要去淠河,但四百裏路哪裏能夠趕到,他們都是步兵,而且不是那支號稱鐵腳板的軍隊,一日夜急行軍能有百裏就不錯了,實際上隻走了八十裏。
明明是相向行軍。
廬州方向到他們最開始紮營的位置隻有260裏,結果張執象他們直到第三天傍晚才看都廬州軍。
廬州軍四天才走了八十裏!
“要打嗎?我感覺不對勁,廬州軍走的太慢了!”徐丁敏銳察覺到了不對,衛所再爛,隻要聽南京的指揮,不可能走這麽慢。
他們可以看著不打,但絕不能這麽慢,否則那些將領戰後都會被免職!
“的確不對。”
崔文手上握了隻老鼠,拿著一張小紙條說道:“楊昭兩天前就猜到我們要走淠河了,給瀘州軍飛鴿傳書,他們便當即紮營,死守待援。”
“他們停了兩天,至今還在修築營寨。”
“怕是不好攻了。”
王源之搖了搖頭,說道:“不打繞不過去,他們在我們身後卡著,前麵有汪家軍堵著,我們還是會被圍死的。”
“雖然不知道俞大猷牽扯的怎麽樣了,但既然兩日前楊昭已經猜到我們要打廬州,那朝廷的騎兵離我們必然不遠了!”
“而且,我們也隻剩下半日口糧了。”
“不打掉廬州軍,我們就得完蛋。”
“即便有埋伏,也必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