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臘月二十,赫連恪一行人踏雪歸京。

浩浩蕩蕩的隊伍,從大開的城門中近乎洶湧地闖了進來。

赫連恪一馬當先,手裏的馬鞭高高地揚起,又重重的落下。

而雪越下越大了。

鵝毛似的雪從天而降,靜謐的城池顯出一股肅穆的美。

“駕!”

帶著羞恥、憤怒的一聲厲喝,劃破安寂的夜空。

應小檀小心翼翼地掀起自己所乘馬車的簾子,黑暗中,赫連恪的身影已遙遠成了一個點,她輕輕歎息……

娜裏依怕是要不成事了。

時間追溯到離京前的那一天,三人對坐的下午,四王指腹撫過精致的銀鉞紋路,赫連恪則皺著眉頭沉思,唯有應小檀緩緩劃過一個微笑,她的前路,終於散去迷霧,露出了方向。

不必再苦苦等待來自鄴京的消息,隻要她讓赫連恪想到太子與娜裏依之間關係未斷,那麽所有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娜裏依都與誰來往,怎麽來往,又與太子一同謀劃了什麽。

赫連恪都會親自徹查清楚。

胸有成竹地攥了攥拳,應小檀輕聲道:“王爺,也許這其中有什麽誤會吧,若是所為之人乃是太子,那他派人殺我,就該是為了替娜裏依良娣固寵,既是要固寵,又追殺王爺做什麽?”

她一張臉甚是無辜,炯炯有神地盯著赫連恪,卻是不動聲色地將太子與娜裏依連在了一起。

看似是說謬誤,實則是將不必言喻的答案送到了赫連恪麵前。

赫連恪走時娜裏依幾乎徹底失寵,不管太子替她做什麽,都已談不上固寵二字了。

與之相反,薩奚人素有兄弟易妻之俗,昔日太子討要兄弟們的妾侍已有先河,倘使他當真對娜裏依餘情未了,殺了赫連恪,得到娜裏依,自然是最直接的辦法。

選在與太子妃兄弟所在的隴川城附近動手,即便出了意外,也可以在隴川甕中捉鱉……

隻是,太子絕對不會想到,他的人隻發現了應小檀的蹤跡,結果又被她一路往相反的方向帶去,太子算不到應小檀肯冒著自己的危險替赫連恪引走追兵,更算不到應小檀金蟬脫殼,幫他們搶得時間,一路西逃,最後安安全全地進了洛京。

太子更想不到,他最小的親弟弟,已謀劃儲位甚久。

這是個有勇無謀的太子。

他不配得到父皇打下的江山天下,更不配,叫他赫連恪俯首稱臣!

赫連恪深吸一口氣,壓抑住震顫胸腔的巨怒,竭力擠出一個扭曲的笑容,“四弟啊,你離京前,可搶到了大哥手裏京畿的兵權?”

四王愣了一瞬,仿佛沒料到赫連恪會在此時提到這件事,然而,隻是須臾,他臉上浮現出一閃而過的驚喜,“三哥的意思是……?”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太子私養的死士都在什麽地方嗎?回京之後,哥哥帶你去看看。”赫連恪摩挲著拇指的扳指,冷冷一笑,“咱們,可以盡快回鄴京了。”

“王爺人呢?”

應小檀與大妃到了王府跟前的時候,王府大門已經大敞著起來,福來祿顧不得歇腳,張羅著人打起燈,下人們一批批迎出王府,隨後趕來的,自然是……呼延青玉與察可。

見到自己的嫡親妹妹,呼延青媛臉上連笑意都無,趾高氣昂地重複著先前的那句話,”王爺人呢?”

呼延青玉臉色劇變,“姐姐?你怎麽……”

“怎麽來鄴京了?你以為我想麽!”呼延青媛與她目光交錯,半晌,輕聲一笑,“我再問一遍,王爺人呢。”

呼延青玉低頭,鄭重地拜了下去,“妾身參見大妃,回大妃的話,王爺……王爺大抵去了娜裏依良娣那邊。”

隨著她下拜,察可也忙不迭跪下。

呼延青媛這才露出幾分滿意,輕“嗯”了一聲,“意料之內,情理之中,好了,都進去吧。”

意料之內嗎?

應小檀抬頭,有些意外大妃的“無所不知”,然而,很快,她就明白,大妃的存在絕對不會是一件壞事。

雷厲風行地吩咐下話,她的侍婢便開始井井有條地指揮內侍搬運東西,與此同時,正院大廳的燭燈同時被點亮。

滿院光輝。

呼延青媛微笑,“側妃、應良娣……還有這位,察可昭訓,你們也不必急著回去了,有樁家務事,咱們得好好斷一斷……福來祿,去請王爺和娜裏依良娣,一道兒來正院吧,就說我們已經等著了。”

赫連恪已經將事情告訴了大妃,他把可以將娜裏依逼上絕路的事情,告訴了曾被娜裏依逼上絕路的人……

應小檀撫著袖緣,恭敬地低眉稱是,甚至比側妃還先了一步。

呼延青玉驚訝地看了應小檀一眼,一刹那,仿佛明白了什麽一樣,點頭坐在了屬於她的位置上。

片刻後,赫連恪昂首闊步地進了正廳。

娜裏依則被五花大綁,麻袋似的,直接丟在了地上。

“王爺!”她淒厲地高喊,聲音卻在抬起頭的瞬間,卡在了嗓子裏,“呼延青媛?!”

在座之人均站起身來向赫連恪行禮,呼延青媛亦不例外,她置若罔聞一般,理也不理娜裏依,從容蹲身,“王爺萬福。”

通臂巨燭將正廳照得亮如白晝,也將娜裏依的臉晃得慘勝白紙。

“呼延青媛!你怎麽回來了!”她睚眥欲裂,雙目圓瞪,昔日勉強可稱之為嬌蠻的俏麵孔,立時變得扭曲萬分,“我的孩子……你害了我的孩子,你還有臉來鄴京!”

赫連恪淡淡掃了娜裏依一眼,非但沒有置理,反而親自伸出手,虛扶了一把呼延青媛,溫聲道:“太多禮了,你也坐吧。”

呼延青媛儀態端莊,“禮不可廢,咱們薩奚人如今既坐了江山,就愈該明白這道理……若不然,遲早會亂成一團。”

言罷,她意有所指地斜睇向娜裏依,挑釁似的一笑,方撫裙落座。

娜裏依大怒,掙紮著身上的繩縛,憤憤喊道:“王爺,你被呼延青媛蒙了心嗎!把我冷落在裕湘院的人是你!不帶我去洛京的人是你!怎麽這一趟回來,倒要質問我的不是?我老老實實等著你,還有哪裏對不起你不成?!”

不等赫連恪說話,又被呼延青媛搶了前,“良娣失言,女子不妒不驕,你怎可指責王爺冷落你呢?”

娜裏依狠狠剜了她一眼,“好好的薩奚人不做,非學蠻子的裹腳布!不妒的女人,豈會是真心?”

她這話倒是說得不假,在場幾個女子都是微微變了臉色,饒是呼延青媛,都找不出一句反駁的話……她對赫連恪,確實沒有任何的情愛之心。

所以她也確實,一點都不在乎他寵誰愛誰,更不害怕積年累月地遙居洛京。

唯有應小檀,轉瞬即逝的驚訝過後,換作一張沉穩的笑臉,“姐姐這話更是謬得厲害,喜歡一個人,便該處處替他著想,妒忌會令夫主為難,會讓姐妹失和,更會使家宅不睦,正因真心體貼一個人,再難過都心甘情願的忍耐著,怎麽會表露出來呢?”

她搖了搖頭,輕聲的喟息化作室內一道惋然的詠歎,呼延青媛讚許一笑,呼延青玉卻是將複雜的目光投向了應小檀。

少女安坐如鍾,斷斷兩月未見,她仿佛長高了不少,大袖衫下的身條愈發玲瓏,整個人都透著飽受男人滋潤的神采。

其實,比起娜裏依,這才是真正的強敵吧……

呼延青玉生平第一次,不想看到娜裏依的落魄。

隻是,恐怕來不及了。

“娜裏依,本王再問你一遍,你與太子,究竟有沒有徹底斷了關係!”赫連恪重拳緊攏,青筋繃成一道道可怖的痕跡。

娜裏依避開他灼灼目光,故作哀婉地垂下頭,“王爺,你真真叫我失望透了!倘使我當初對太子有半分情意,何必放著堂堂太子妃不做,倒要嫁你作妾?!”

她眼淚說來便來,不過幾句話的工夫兒,眼眶裏就蓄起了晶瑩的淚光,興許是好一陣子不見的緣故,娜裏依確實顯得消瘦不少,窄細的身量在地上微微顫抖,果真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模樣。

而應小檀想到的,唯有赫連恪的描述。

當初失了孩子的娜裏依,就是這樣“瑟瑟發抖”,騙取了赫連恪毫無理由的同情與憐愛,那麽這一次呢……

應小檀抬頭,卻沒有看向廳中任何一個人,而是望著門外,仿佛在等待誰。

“你倒還強詞奪理!”赫連恪拍案,但應小檀仍然舍不得挪開自己的目光。“非要本王將切實的證據拿給你不成!”

應小檀眉峰一挑,來了!

等來了!

“王爺!王爺!”從回府之後就不曾露過麵的福來壽從廊中跑來,呼延青媛不悅地蹙起眉頭,“殺才!慌慌張張做什麽!沒見到王爺料理正事呢麽!”

赫連恪打斷她,“等等,讓福來壽說!”

福來壽一個骨碌跪在地上,“您讓奴婢搜的簪子,奴婢確實沒有從娜裏依良娣的妝匣裏找到,不過,奴婢發現了這個!”

他膝行幾步,雙手將一遝信遞上,“這是……這是側妃寫給您的家書!還有吩咐料理王府瑣事的幾個人給奴婢定期送的信!”

福來壽的餘光狀似不經意地瞥了應小檀一眼,他雖然深深地叩首下去,卻還是露出嘴角一個極難察覺的笑容,“王爺,奴婢拆了兩封給奴婢的信,那封口的火漆已經不見了,但裏麵的信紙還在。”

隨著他說完這句話,娜裏依的臉“刷”地一下變白了。

她發瘋似地撞向福來壽,福來壽小心躲過,仍是不屈不饒地道:“奴婢看到那信裏寫了……”

“狗東西!!”娜裏依尖喝一聲,反剪著的袖口竟滑出一個匕首,她用力地往福來壽大腿刺去。

霎時間,福來壽說話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痛苦至深的尖叫。

不好意思●﹏●發晚了幾分鍾……

繼續奔去上課……

霸王票+補分都收到了--來得及的時候再感謝……so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