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沒押錯寶

第19章沒押錯寶

察可話音方落,赫連恪就皺著眉頭到了,女眷們連忙起身,努蒙卻是歡喜地撲進父親的懷抱。

應小檀沒想到,赫連恪竟是個嚴父,他伸手一拎把兒子擺在了呼延青玉的身後,板著臉教訓了一頓。轉過頭,再麵對女眷,竟也沒有緩下神色,“察可剛才說什麽?不願意看戲麽?沒人逼你的事,何必在這裏多嘴。”

他是當真不待見察可,說出話來都沒有好語氣。

應小檀不敢搭腔,低眉順目地垂著眼,隻用餘光打量局勢。

娜裏依勾唇一笑,頭一個落了座,“王爺這回誤會了,還真是側妃逼她呢……非要察可妹子陪應氏看戲,察可也委屈著呢。”

赫連恪擺手叫大家集體坐下,仍然眉峰緊蹙,很是不豫,“好好的日子,你們又鬧什麽有的沒的!”

呼延青玉不甘讓娜裏依占了上風,從旁解釋:“小檀妹妹剛才誇戲好,我就想著,叫府上的女旦給她唱個樂兒……不曾想,良娣覺得小檀住的地方不好,怕回頭吵著您,我就說,可以讓小檀與察可妹妹搭個伴兒,到她那裏聽戲去。”

她說話溫溫和和,此時此刻,確實比娜裏依的說辭,更叫赫連恪心裏舒坦些。

偏偏娜裏依毫無自覺,當下就回了嘴,“王爺,這事兒我可是占著理呢,旁的也就罷了,單說那多寶閣,也不值當給應氏住啊,她什麽身份?幾時有體麵能自己單住了?”

三兩句的話就扯到了應小檀的身上,赫連恪的目光也跟著轉了過去。

頗有些小傲骨的少女,今日倒是妥當,一身藕荷色花鳥袍,雖為薩奚衣冠,卻是她慣常的雅致。旁人嫌素淡的色彩,在她身上就顯得合宜,與身後青水綠蓮相襯,自成一副畫卷。

赫連恪一笑,沒搭理娜裏依,隻是問:“小檀,你想聽戲了?”

這個節骨眼上,怎麽答都是得罪人,應小檀低著眉,回話甚是中庸,“王爺要是不嫌吵鬧,倒可以和奴婢一起聽聽,怡情的玩意兒,也不是非它不可。”

“那改日就一道聽吧。”赫連恪一錘定音,堵得娜裏依半句話也不敢多嘴。

呼延青玉麽,自然而然就露出了欣慰的笑。

寶,沒押錯。

解決了女人間的明爭暗鬥,赫連恪示意人開始呈膳。應小檀素來胃口就好,饒是坐在下首,也絕不錯過每一道看中了眼的美食。

於是,原本還暗潮洶湧的宴席,氣氛漸漸被應小檀帶得跑了,大家都發現,伺候應小檀進膳的婢子最是辛苦,圍著整張圓桌布菜,最後,甚至直走到了赫連恪的身後,猶豫不決地不知該不該替應小檀夾那一道菜。

赫連恪一抬頭,正對上應小檀在那裏擠眉弄眼。

她相中了赫連恪麵前一道蔥爆羊肉,偏偏離赫連恪太近,花末兒不敢下手。

應小檀見“食”眼開,忖度著家宴而已,赫連恪應當也不會計較。當下一個勁兒轉眼珠,直往那盤羊肉上睃。

赫連恪“噗”的一聲就笑了出來,也不管眾人訝異的目光,他索性直接站起身,將麵前那盤菜端了起來,往身後花末兒手裏一遞,“去給你們姑娘送過去吧,看她饞的!快趕上猴兒了!”

等大家回過神兒去看應小檀的時候,她早裝得人五人六,毫無異色地起身道謝。

娜裏依見狀,免不得冷哼了一聲,“沒個意趣的人物兒,真不知王爺您瞧上她那點兒了……還賜她多寶閣住,寶?她也配?”

“哎唷!”娜裏依話音方落,從她身後經過的花末兒,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手裏端著的菜,自然也灑了一地。

應小檀三分可惜,七分心疼花末兒,見她摔著,當即就站起身來,“怎麽摔著了?快起來,茉爾珠,你去扶她一下,看看燙著沒有!”

娜裏依冷笑,“一樣的賤骨頭,不過是個奴婢,能站到這兒來伺候就了不起了,摔個跟頭又怎樣?我要是樂意,叫她摔死都不為過……”

“咳。”赫連恪突然出聲,“娜裏依,你來跟本王說說,小檀怎麽就不配住多寶閣了?”

一張陰沉的臉上,生生擠出笑意,叫人渾身都不自在。

娜裏依也是被唬得一愣,卻因素來得寵,一時不以為然,哼笑著接話,“王爺還問我麽?她一個漢人不說,連正經名分還沒有呢,遑論多寶閣了,照我看,側妃當初賜她個偏廂,已經是天大的抬舉!”

她話說得狷狂恣意,冷不防,赫連恪猛地一拍筷子,嗬斥道:“沒有正經名分?沒有正經名分就由得你作踐她?既這麽,本王明日就上奏本,給應氏請封昭訓!”

一席話出,宴上眾人頻頻變色。

娜裏依不可置信地盯著赫連恪,怔怔地反問:“您要給應氏請封?她一個漢人……區區一個漢人……”

應小檀屢屢受辱,總算忍無可忍,“漢人怎麽了?難道良娣說得就不是漢話嗎?”

呼延青玉也從旁附和,“我倒聽說,如今朝上也有漢官了不是?皇上都任用漢儒學子,王爺就不能寵愛個本本分分的漢家女人嗎?”

呼延青玉把“本分”咬得格外重,一下就提醒了赫連恪前幾日,關於娜裏依指使內侍一事。他陰惻惻一笑,淡道:“側妃說得是,現在換咱們坐江山,也該講究講究漢人的本分了……本王明日正好進宮,也順道帶上應氏,去見見母妃好了。”

不容置疑地眼神圍著圓桌繞了一圈,最後格外繾綣溫情地停在應小檀臉上,“小檀,一會兒叫青玉給你找一身入宮的衣裳,請封之事,母妃自會為你做主。”

宜心院,寅時初至,天邊還是滲著墨似的漆黑,呼延青玉叫人點了火折子,燃起滿屋的燭燈,映亮了正房。

入宮是大事,連呼延青玉等閑都沒有入宮的機會,更何況自小出在平民家庭的應小檀。呼延青玉臨時給她“補課”說了些宮中規矩,又講了赫連恪的生母賢妃娘娘的喜惡。

因聊到晚了,兩人索性在一處睡了,翌日一早,便又起來更衣上妝。

衣裳還是家常袍子,腰間的佩帶卻換成了一條絳紫暗地金線繡祥雲紋的,看起來貴重非常。

應小檀窄腰束緊,烏發綰髻,黛筆掃過淡眉,若說她昨日的妝容是光彩,那今天便可稱精致了。

赫連恪見到她的時候,脫口便是一聲讚歎,出於對美人的欣賞,他難得沒騎馬,轉身跟在應小檀身後上了馬車,“青玉替你打扮的?”

應小檀抱著箭袖掩嘴打了個嗬欠,“寅時就起來梳頭……一直弄到剛才,連水都不叫多喝。”

絳唇微張,赫連恪心念一動,湊上前就吻住了,“真是辛苦我們小檀了,等到了母妃那兒,再叫人給你斟茶喝,嗯?”

舌尖兒舔過柔軟的上顎,應小檀倚著赫連恪的臂彎,情不自禁地發顫。赫連恪低笑,少女敏感的地方幾乎全叫他摸索出來了,再長大幾歲,更是個妙不可言的寶兒。

攏著眯眯噔噔打盹的小檀到懷裏來,赫連恪低著頭問她:“爺要給你請封了,高興嗎?”

應小檀非常直率坦白地點頭,“當然高興了!沒個正經名分,哪兒算王爺的人?這就好比有人在奴婢身上貼了個紙箋兒似的,上麵就寫著——三王爺屬。”

赫連恪被她的描述逗得樂不可支,隔著車壁,外麵都能聽到一陣暢快的笑聲。

“小檀真是會說話,這請封的奏本,本王沒白替你擬!”

等赫連恪的馬車繞過這道巷口,兩個並轡而行的錦袍男子緩緩跟了上去,“二哥,那是不是三哥府上的馬車?”

“好像是,老三今兒怎麽沒騎馬?”

“聽這一連串的笑,三哥這是遇上什麽喜事了?”

“得了,甭猜了,進宮就知道了。”

長陽宮裏,賢妃像是特別不耐熱的人,七月的天,本就清涼的殿中,仍是鎮了一大盆冰,本就發暗的暖閣裏,愈發顯得陰森森的。

一個小宮娥跪在銅盆跟前兒,持著紈扇,一下一下兒扇著,將涼氣吹散開來,直往賢妃所坐的羅漢床跟前兒送去。

應小檀從進了暖閣裏,就一直跪著,賢妃沒叫她起身,她自然也沒有餘地表態。好在金磚地案上鋪了毯子,這是薩奚人的慣俗,倒叫應小檀占了幾分便宜。

寒暄過幾句,賢妃始終不曾露出笑臉,略顯富態的容顏上,透著謹慎與疏離。“應氏是吧?我們薩奚建朝以來,還從沒有王族給漢人女子請封的事情……皇室子弟如是,宮裏亦如是,九嬪裏尚無漢人,你們王爺怎麽就要給你請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