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切磋

形意拳的拳法以三體式、五行拳、十二形為主。動作簡潔樸實,直來直往,出手嚴密緊湊,拳意狠辣之際又不失沉穩。

所謂‘遇敵有主、臨危不懼’,講究先發製人,趁其不備而攻,出其不意而擊。

這卻跟太和拳的拳意相反。太和拳出自道家,自然融入了太極原理,有後發製人,借力打力的意思。

再加上費景庭與韓慕俠都沒有出手傷人的意思,是以兩個人打起來你來我往,閃展騰挪,招式施展開來更像是在套招。

周遭一眾學員看得大呼過癮!

有好事者議論開來,這個道:“哎呀,這人看著斯斯文文,不想武術如此厲害,竟然能跟韓師傅不相上下。”

那個言:“我看韓師傅是在讓著,不然三兩下就結束了,怎麽可能打這麽久?”

有帶藝投師的有些眼力,道:“不對,韓師傅雖然稍稍收手,卻已用了八分力,那人可不簡單。”

有人更好奇費景庭的拳法,說道:“這人什麽來路?這太極拳飄飄忽忽,時而剛猛,時而陰柔,卻跟別人的太極拳不太一樣。”

帶藝投師的道:“不是太極……我看更像是太和拳。”

道門武術,以意為先,並不拘泥於一招一式。至於當日陳攖寧所傳的招式,更像是方便初學乍練者理解太和拳拳意的套路。

費景庭本身根骨就絕佳,修道又有所成,對太和拳拳意的理解遠超旁人。是以比鬥起來以意領氣,以氣行拳,招式行雲流水,半點滯澀也無,外人看起來煞是好看。

比鬥過了一炷香,費景庭估摸自己已經摸透了形意拳的拳意,自身對太和拳的領悟又加深了幾分,於是便反守為攻,連搶幾招。

韓慕俠一招崩拳打過來,費景庭左手虛掌接住,側身一拳打過去,停在韓慕俠麵前三寸。勁力鼓動,韓慕俠便感覺迎麵惡風撲過。

兩人一觸即分,拉開距離各自擺出架勢站好。

韓慕俠深吸一口氣,抱拳笑道:“費先生好功夫,在下佩服!”

“韓師傅客氣了,我也是初學乍練。這一局,便算作平手如何?”

韓慕俠哈哈大笑道:“費先生不必如此,輸就是輸,贏就是贏,自欺欺人與我何益?是我輸了!”

方才兩人動作太快,場邊眾人沒瞧清楚便分開了,聽得韓慕俠主動認輸,二十幾號人轟的一下就炸開了。

韓慕俠親口承認自己輸了?那與之比鬥的年輕人功夫到底有多高?

早前就說過,韓慕俠成名已久,除了與之齊名的幾位,後進武術界高手根本不敢與之放對。

不想,這樣的韓慕俠竟然輸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手裏。

韓慕俠卻不理會眾人如何作想,仰天笑道:“哈哈哈哈……痛快,真真是痛快!費先生,還請廳中飲茶。幼俠,快去煮茶!”

方才一直伺候的年輕人應了一聲,不迭地跑進房,重新衝泡香茗。

費景庭客氣著,與韓慕俠重新進到廳內。略略調息了一陣,周身鼓動的真氣便平複下來。反倒是韓慕俠,或許是年歲不饒人,便是這一場比鬥,便讓其滿頭大汗。

取了毛巾擦拭一番,韓慕俠主動問道:“費先生,你這拳法從何處得來?”

費景庭老實道:“卻是偶然從友人處得贈。”

“內家拳出武當,武當拳法果然名不虛傳。這泱泱華夏,也不知還有多少奇異拳法,若非家業拖累,我真想拔腳就走,會遍天下英雄、好漢。”

費景庭卻鄭重道:“感謝韓師傅方才與我試招,此一番當真是大有進益。”

這倒不是費景庭客氣,他如今已經不如煉精化炁之境,對道家內家拳、修道有了更深的領悟。

煉精化炁,這個精是什麽?一則五穀之精,二則人體之精。內家拳便是方便修道者淬煉身體,凝練精華才創造出來的。

這些時日費景庭每日行拳,真氣愈發凝實,每領會一番拳意,便有一番進境。他心中隱隱有所感悟,配合著內家拳,說不得再花些時日手少陰肺經便會一衝而破。

香茗端上來,兩人邊喝邊聊。韓慕俠倒是說了一起早年間的見聞,當年他辭別師父,下江南尋師訪友,切磋功夫。路過豫省入住一家客棧,看見店主娘兒倆在練功夫,他便和十七八歲的店主女兒過了幾招。

對方身手渾如鬼魅,打的時候還不覺得,待晚上回了房,便瞧見自己周身滿是青紫的掐痕。這還是人家姑娘留了手,不然說不得就得落下一身殘廢!

韓慕俠當即想要學,結果人家女店主發話了,學可以,隻是這門功夫隻能傳給家裏人,讓韓慕俠當上門女婿。

那姑娘長得太一般,韓慕俠便沒同意。後來從江南回返,又路過那家店,卻發現店主已經換了人,那店主與女兒早已不見蹤影。

哦,那門拳法名叫鬼拳。

“鬼拳?”費景庭聽都沒聽過,竟然還有這種拳法。

韓慕俠感歎道:“是啊,我華夏廣大,誰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種拳法,更不知道民間藏了多少高手。”

這年頭可是亂世,曆經太平天國,又有甲午、庚子之故,民間極其尚武,說民間有高手可是真事兒,絕不是後世那種輸不起的托詞。

品了一口香茗,韓慕俠轉而道:“費先生太和拳如此厲害,可想過開館授徒?”

“韓師傅想多了,我可沒這意思。”他現在不缺錢了,折算成大洋十幾萬,何至於開一家得罪人的武館?

韓慕俠倒是沒多想,隻是歎道:“可惜了。”

“沒什麽可惜的,武當內家拳以意為先,領悟多少全靠自身天賦。”

費景庭的意思很明確,太和拳全靠領悟,以為學了點招式跟吐納運氣法門就算學會了?別鬧啦,那連入門都算不上。

同樣的太和拳,費景庭使出來就能實戰,你換個旁人練上幾個月試試?上擂台保準被拳擊手給打死。

又聊了一會兒,費景庭這才知道,一直侍立的年輕人乃是韓慕俠的兒子,名喚韓幼俠。提起自己的兒子,韓慕俠便是一番氣惱。韓幼俠對武術並不怎麽盡心,還是在老子的逼迫下才勉強學了一些,水平嘛……據說還不如楊羽。

這人倒是對軍旅充滿向往,一心想去南方投軍。

費景庭不好給出什麽意見,隻是讓年輕人盡量考個軍校,好歹有個出身,比當大頭兵有奔頭。

眼見天色不早,費景庭便起身告辭,韓慕俠起身相送,徑直將費景庭送出了大門口。

這是對費景庭的尊重,平時就算金主來了,韓慕俠也頂多送到二門,哪裏會送這麽遠?

回到新居,少見的,符芸昭居然也在。

費景庭隻當這丫頭餓得早,先行進到自己房裏,立刻就發現了不對。

被子換了被麵,櫃子、桌子纖塵不染,地麵也灑水打掃過,這手法一看就不是符芸昭幹的。

“芸昭,今日有人來過?”

符芸昭瞪著眼說瞎話:“沒有啊。”

“沒有?那房間是誰打掃的?”

“我……”

“嗯?”

費景庭一瞪眼,符芸昭頓時慫了,老實道:“關姐姐來過。”

關熙怡?這女人隔三差五總跟符芸昭聚在一起,平素就是見了費景庭也頂多哀怨地瞥上一眼,也不知打的是什麽主意。

卻聽符芸昭又道:“關姐姐還給咱們做了好吃的,留在鍋裏熱著呢。我忍不住嚐了一口,可好吃啦!”

這個吃貨!

費景庭擦著手問道:“她沒跟你說些什麽?”

“沒啊,就是問我怎麽修煉的。我把法子告訴她了,不過她一直沒摸到門。”

嗬,要是是個人就能修煉,這華夏隻怕早就舉國飛升了。

“還有呢?”

符芸昭想了想,搖頭道:“沒有啦。”

小姑娘神色間有些迷茫,其實下午關熙怡盤桓了很久,除了問詢修道之法,還說了一些有的沒的,於是原本無憂無慮的符芸昭有些亂了心。

關熙怡說女孩子總是要嫁人的,符芸昭又沒出家,現在還好,將來怎麽辦?

再者說了,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嫁了人便有了指望,以後也不用符芸昭到處想法子去賺錢了。

最後,符芸昭一個小姑娘整天住在費景庭家裏,傳出去名聲不好。既然如此,不如考慮嫁給費景庭。

符芸昭一琢磨好像也是,景庭哥哥人很好,雖然偶爾會欺負小白白,但對自己很大方。除了偶爾逗弄,平素自己要吃什麽他便買什麽。

還總拿出一些稀奇古怪買不到的好東西給自己。想想,一直跟在景庭哥哥身邊似乎也沒什麽不好,起碼自己不用想怎麽賺錢啦。

寨子裏麵的女子像自己這般大的,大多都有阿哥了。黑心叔叔也是瞧自己年歲到了,才想著賣了自己換錢。

這心思一多,小姑娘便滿腦子都是費景庭平素的一言一行。

她想著,自己是要修道的,便是要找個人也得找個修道之人。而不管怎麽看,景庭哥哥都比那個龍虎山的小矮子強多了。

費景庭發現小姑娘在走神,看向自己的目光也有些古怪,當即彈了一腦瓜崩:“醒醒,又憋什麽壞主意呢?”

符芸昭頓時惱了:“景庭哥哥,我是大姑娘了,你以後不許打我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