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肖寧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時外麵天色已經漸漸沉了下去,房間裏沒開燈,乍一睜開眼有點適應不了屋子裏的光線,隻見窗前的沙發上坐著一個模糊的身影,肖寧隻看了一眼,便認出那是誰。

“封城?”他試探的叫了一聲。

沙發上端坐的人影動了一下,略顯慵懶的聲音才漸漸傳來:“醒了?”

肖寧看見那道身影站了起來,然後房間裏的大燈也瞬間亮了,燈光下,封城的神色帶著些微疲倦,臉上卻是溫和的笑容,徑直走過來摸了摸他的臉,柔聲問道:“餓了嗎?”

肖寧搖搖頭,“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來一會兒,見你睡著了便沒有叫醒你。”封城邊說邊在床延上坐下,肖寧隻覺一米二的床立刻往下陷了一點,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被人拉進懷裏,封城低頭,去檢察他後頸處的傷口,沒發現有不良現象之後才放開懷裏的人:“下午傷口有沒有疼?”

肖寧搖頭,說道:“好多了,明天大概就能出院了。”

“聽醫生的安排,他說什麽時候出院你才能出院。”封城的聲音難得堅持,肖寧聽了沒有反駁,隻是側頭望出去,窗外的天空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現在已能感覺到夏天的氣息,絲絲灼熱,又裹著些清春末的清涼,肖寧說:“我餓了,我們吃飯吧。”

封城答應著打了個電話,沒多久香氣逼人的飯菜就送了進來,封城將食盒裏的雞湯盛進碗裏,修長的手指比湯裏的雞肉還要令人暇想,肖寧聽見他說:“我的手指很好看?”

肖寧反應過來,臉色一赦,笑道:“所謂秀色可餐,不過如此。”

“肖寧,你有時真不像個孩子。”封城往湯碗裏吹氣,薄唇微微上揚,很是性感。

“哦?那像什麽?”肖寧看著他手裏的雞湯,燈光在上麵暈開一層一層的光芒,就像突然掉進池塘裏月光一般,溫柔而潤澤。

封城騰出一隻手來,在他頭上輕撫了一下,才笑道:“14歲應該像肖羽那樣天真爛漫才對,而不是像你,將自己包裹在殼裏,牢固得不讓別人靠近。”

肖寧歪著頭看了他一會兒,反駁道:“有嗎?”

封城溫和一笑,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將不再滾燙的雞湯遞給他,“是我喂你還是自己喝?”

“如果你不嫌麻煩的話,就喂我吧。”肖寧眨眨眼睛,用極其認真的口吻說,封城一愣,隨即將盛了雞湯的勺子遞到他唇邊,肖寧張嘴將湯喝下去,又含住了勺子,封城想抽手卻是不能,隻好半真半假的說:“肖寧,你知道什麽叫擦槍走火嗎?”

這詞肖寧不陌生,對於它表達的另一層含義肖寧也是相當清楚,不過想到自己現在是個高中生,而且還受著傷的情況下,肖寧很輕易的鬆開了牙頭,不再挑戰封城的底限,封城見他配合的搖頭又鬆開了勺子,便繼續專心的喂湯,房間裏好一陣沒人說話,隻有綿長清淺的呼吸聲漸漸傳來。

等把肖寧喂飽了,封城才拿起筷子吃飯。

或許每一個人在燈光下麵,看上去都是溫和而迷人的,被那一層鵝黃色的燈光籠罩,無論多麽尖銳深刻的輪廓也會變得柔和幾分,肖寧靠在床頭,看見封城一手端著飯碗,一手執筷,慢條斯理的吃飯,不知道為什麽,心髒最柔軟的地方突然被什麽東西撓了一下。

有人終其一生都在追尋幸福,肖寧這個壞人也從來沒覺得自己會有得到幸福的一天。

就在這樣一個平凡的晚上,當頭頂的燈光溫柔而散漫的灑在那人身上的時候,空氣裏彌漫著濃鬱的菜香,合著一股男人身上清冽的味道,卻讓人覺得說不出的溫暖。

以前總想有個家,不需要太大,足夠遮風避雨就行,桌上有簡單可口的飯菜,他的對麵會坐著一個人,或緩慢或急切的扒飯,偶爾會抬起頭來衝他溫和的笑,頭頂上溫暖的燈光,代替他們不會有孩子的遺憾。

肖寧一直覺得那個人是靳楓,也隻能是靳楓,卻不料,封城似乎比靳楓更加適合這個角色,更加適合……坐在他麵前用專心而平淡的表情吃飯。

就是這個人了,肖寧想。

等到封城吃完飯,片刻後便有人進來收拾碗筷,等人走了之後,肖寧才說:“這酒樓是你開的?”

見封城笑著點頭,肖寧繼續道:“怪不得,我說哪有酒樓還親自送上門的,原來是受了老板之命,不得不從啊。”

“我已經跟他們打過招呼了,隻要你去,一律免費。”

肖寧誇張的笑了兩聲,“那我豈不是要天天去?否則多對不起你特意的交待啊?”

封城喜歡極了他這個表情,有些狡黠,笑容裏帶點勾人的邪氣,連聲音都柔軟起來,“肖寧,在我麵前不需要逞強,我希望你能記住,我是你可以依靠的人。”

肖寧不置可否的笑,然後抽出一旁未看完的武俠小說看起來,封城則坐在靠窗的沙發上,從公文包裏摸出電腦辦公,肖寧偶爾從書裏抬頭,總能看見封城那張俊美得不似人類的臉,看一會兒又低下頭去繼續看書,心思卻早已飄到了別處。

又過了一陣,秦舒和淩波才帶著肖羽姍姍來遲。

淩波和秦舒推開門的第一眼就看見那個坐在沙發上辦公的男人,淩波肩膀一縮就想退出去,卻被秦舒從後麵推了一把,隻能硬著頭皮走進來,笑著打招呼:“城哥,吃晚飯了嗎?”

封城從電腦屏幕上抽出視線,掃了一眼門口的幾個人,淡淡的應了一聲。

隻這麽一眼,淩波已經覺得自己出了一背的冷汗,想起李宏和那些手下的下場,他決定以後一定要跟肖寧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肖寧原本以為他們今天就不會再過來了,想著肖羽不來也好,來了可能又要七想八想了,肖羽還穿著白天的衣服,書包被淩波一把拽在手裏,跟封城打過招呼之後,便走到床邊,表情十足委屈,“哥,秦舒哥和淩大哥欺負我!”

肖寧放下書,手撫上弟弟的黑發,輕聲道:“肖羽說說,他們是怎麽欺負你的?哥哥一定給你報仇。”他說話輕聲細語的,每一個字卻咬得分外重,讓人聽了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

秦舒立刻舉手投降,“我請求寬恕處理。”

“哦?”肖寧斜睇他一眼,“那你說說,你們是怎麽欺負我家肖羽的?務必事無巨細的一一道來。”

秦舒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的說道:“今日下午,我與淩波二人前去學校接肖羽同學下課,突遇肖羽同學與一男生狀似親密的出現,遂大駭之,忙上前分開兩人,並將肖羽帶走,把那小男生孤零零的丟在校門口,為此肖羽非常之生氣,一路指責我們壞了其好事,讓他錯失與帥哥小男生花前月下的好機會。”

“你……你胡說!”肖羽漲紅了臉,不知是被氣的,還是因為秦舒說了實話。

肖寧拿書掩著嘴,忍不住笑,秦舒這裝腔作勢的作派無論聽多少遍都覺得新鮮。

連一臉置身事外的封城都微微彎起了嘴角,淩波在一旁陪笑,逗弄肖羽,“小羽啊,那小男生是誰啊?瞧把你緊張的?車上也說,吃飯的時候也說,我和秦舒聽得耳朵都起繭了。”

“沒誰!”肖羽無語,吐出兩個字來,轉身就撲到哥哥身上,“哥,你看,他們欺負我。”

肖寧拍拍他的肩膀,柔聲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得找準時機,趁其不備,才能一擊即中。”

肖羽滿意的嗯了一聲,秦舒和淩波齊齊風中淩亂了。

床上的少年說話時彎起的嘴角像唯美的上弦月,清秀的五官濃鬱得似一副水彩,一頭黑發張揚而放肆,像剛剛塵埃落定的青春,讓人無法拒絕,封城眯起了眼睛,注視著那個笑得清漫的少年,良久勾一勾唇,接著又埋下頭去繼續處理文件。

誰都沒跟肖寧提起李宏和那個拿刀傷了他的人,肖寧也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也不問。

肖寧在醫院裏住了七天,終於被恩準抽線出院。

抽線的時候封城一直陪在左右,認真的看醫生將肖寧後頸傷口處的線抽掉,那裏已經開始有新長的嫩肉,出院的時候肖羽不顧哥哥的反對,毅然請假跑來接人,感謝封城的細心,肖寧隻要大步走出醫院其餘那些辦手續的瑣事都不用操心。

淩波開著他那輛小破車,站在醫院大門外朝肖寧招手,封城遠遠的瞟了一眼過去,淩波連忙立正做小學生狀,秦舒跑過來拉住肖寧的手,“阿寧啊,慶祝你今天出院,咱們去下館子吧!”

“還下館子?”肖寧眯著眼睛看秦舒,“所謂風水輪流轉,你就不怕這次輪到你住院?”

秦舒立刻噤聲,封城笑著摟住肖寧的肩膀,將人往停在不遠處的黑色汽車旁帶,邊說道:“回去之後睡覺的時候要小心,傷口雖然在結疤了,但是可能會有些癢,癢就忍著,千萬不能抓知道嗎?”

肖寧聽著封城老媽子似的羅嗦,隻是聽著,並不說話。

封城開著車,載著肖家兩兄弟往家裏去,秦舒坐在駕駛座上,百無聊奈的看著窗外,看了一會兒他突然轉過頭來看著肖寧,“阿寧,曾祖母很精明的,我看這次你肯定瞞不過她。”

肖寧握著弟弟的手閉著眼假寐,聽了這話不由抬起眼皮,慢慢說道:“瞞不過就實話實說。”

“你不怕她擔心啦?”秦舒睜大眼睛。

肖寧笑,“心知瞞不過還要隱瞞,不過是徒勞無功,更何況,曾祖母也不是嚇大的,哪會因為這點雞毛蒜皮的事就嚇到了?”

秦舒哦了一聲,又乖乖坐好。

一直充當司機的封城幾不可聞的笑了笑,秦舒一轉頭,剛好就看到這個笑容,同樣是揚起嘴角,可是這男人的笑容怎麽那麽可怕?簡直跟家裏那位有得拚了!秦舒撇了撇嘴巴,對腦子裏想起的那張臉十分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