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捉

泥鰍臥在清澈水中,對籠罩而來的陰影尚未察覺。

沒試著拿石子之類去砸暈,陳嶼有更好的選擇——隻見他將魚竿柴刀放下,緩緩舉起手中的魚簍。

腳下猛地前跨半步,一彎腰將魚簍罩在了對方頭頂。

嘩啦!

泥水飛濺,能聽到簍中劈裏啪啦的反坑蹦噠,但陳嶼信手倒舀了下,細長泥鰍便不自主滑落到裏麵。

嘿。

伸手抓出,兩指掐在左右,中指彎曲指節牢牢抵住泥鰍軀幹,讓其動彈不得。

個頭有點兒小啊。

來回打量,手中這條泥鰍約莫兩寸出頭樣子,談不上肥碩。

不過若能都抓一些卻也足夠烹煮一鍋味美鮮湯。

啪嗒一聲,泥鰍被扔回簍中,陳嶼提溜起繩索掛在肩背。魚簍編得細密,孔眼比幺指頭還要小些,根本鑽不出去。

回頭望向腳下這條涓涓細流,他覺得今天或許還能有些意外收獲。

正巧觀中晾曬了一批蘑菇幹,到時候灑上幾片在湯水裏,再放些芹菜提香。

感覺光是想想口水都要流出,若是待會兒再能將那條黑魚也添上,絕對能讓人把舌頭都吞下。

陳嶼低頭,從溪水中走出,小心翼翼繞著水邊,避免揚起水花驚走可能存在的其它泥鰍。

說起來,上一世他在老家也捉過,那時候鄉下水溝不少,尤其春月夏初前後放水引流的農戶較多,一條條環在田畝間的泥溝就成了鄉下娃子最喜歡的玩耍寶地。

泥鰍、山蟹、黃鱔、小魚、米蝦……

可以說以上這些他都下過黑手,猶記得有不少時候都帶著一幫同村孩童,手裏揣著裝玩具的細網,在田間地頭的溝渠裏尋找。

抓住了卻也不吃,就本著小孩天性捧在手裏玩弄,很快就玩膩放掉,過不久聚在一起時又會不自覺再次去尋捉。

沒浪費太久時間,找了一圈發現並無其它泥鰍後,陳嶼將魚簍放在水中,免得幹渴死掉。

他回身向著更廣闊的範圍尋找,不過這次卻不是找泥鰍螃蟹,而是此番最為主要的目的,蘆參。

跋涉過濕潤泥土,在一些稍顯低凹的地方停留,尤其有腐爛植被的區域被他格外留意。

或許真是上次運氣不佳,這回沒費太大力氣便尋到了一株。

就紮根在一棵粗壯大樹根邊,葉子遮擋大半,隻露出翠綠的小尖。

他蹲下扒開四周的落葉,取出布包中小鏟,力氣輕柔地將這株蘆參挖起。由於實在缺少,所以暫不打算移植培育,於是抖落泥土後就放在背後竹簍,下麵墊著兩層軟細草葉。

“第一根!”

如今進過幾次山林、采了不少藥草的他也能勉強算作采藥人了,經驗雖談不上老道,但每次總有所得,不會空手而歸。

不曾停下,陳嶼繼續尋覓,他循著溪水周圍摸索,沒有鑽入更深的林中,那些地方濕氣不如這一片,蘆參生長的可能有是有,但想來會較為稀少難尋。

就這般,一邊沿著溪流在林木草簇間低頭尋著蘆參,一邊搬開水中山石,捉起偶爾暴露的泥鰍山蟹。

嘩,一塊石頭下,黑紅色螃蟹揮舞著對大鉗子,朝著突然出現的高大身影張牙舞爪。

氣勢十足,但陳嶼顯然不被恫嚇。

抓住後塞進魚簍。

由於沒有頂,為了防止這些山蟹跑出逃離掉,他就地摘了些草葉和樹枝,穿刺圍圈,弄了個潦草簡陋的蓋子封在上麵。

希望泥鰍和螃蟹能好好相處,畢竟都是難兄難弟,未來要擠在同一口鍋裏的同伴,提前認認臉熟悉一下也是好的。

不得不說山裏螃蟹就是肥,不是那種臃腫,而是真真感覺有肉的。

涉水走過這一路,有幾隻山蟹都快趕上巴掌大了,不知活了多久。

到底此處位置太好,林深僻靜,鮮少有人來,即便采藥人能到此的也不多。

這才無憂無慮活到現在,然後落到了陳嶼手中。

至於蘆參同樣采摘了一些,背後的竹簍裏堆疊高高一摞,少說也得七八根。

大小都有,太幼的苗子他也遇到過不少,隻是都放過了,僅記住了位置,愈發覺得此地是個風水寶地,以後或許能常來幾次。

七八根蘆參,省著點吃大抵能足夠一月的量。

“差不多了,再找一會兒,然後去一趟深潭。”

又換了大半時辰,將周圍能找到的蘆參和螃蟹泥鰍都摘采捉取。

陳嶼提上滿當當的魚簍和背簍向著深潭而去。

……

潭水無名,座落在山坳處,比起走道觀山田後的那條小路,他現在所處的位置無疑要遠得多,所以花費的時間也更多。

一路上,運氣很好的遇見了一株剛剛冒頭的黨參。葉子如卵,小巧無比,邊緣帶著鈍狀鋸齒。

看了兩眼,他沒去挖采,太小了,還沒到成熟時候。

不過剛走沒兩步陳嶼又轉身返回。

入藥雖然不行,但拿來試驗卻是正好合適。

之前摘采的那批藥草大都成熟,他想著這種未成熟的會不會能更容易吸收靈機一些。

裹著土粒的根須盡數扯出,連葉片帶根莖一同裝在背簍中,這才大步離去。

時間來到午時,陳嶼拿出懷裏早早備好的幹糧,以及一包蘭庭果,簡單填了填肚後便繼續出發。

時間流逝,一陣零零碎碎的流水聲傳到耳畔,陳嶼發現山林頂上已經不複先前的陰沉黯淡,閃爍著明光。

刺透林葉枝椏,撫照在眼前。

光幕中,微塵浮動。

又是百來步,終於跨過草叢,迎麵而來的是陣陣涼風,帶著潮濕水汽和花草清香,撲在鼻上。

不遠處,水潭幽深。

解下布包,陳嶼居高臨下選了個好位置,抓扯住身下長草從山石上走下。

穿掛魚線,放下背簍,將魚簍的繩索隨手用木棍係好,插在岸上。

魚簍入水,久旱逢甘霖的泥鰍們以及螃蟹頓時活躍不少,不再像趕路時那般死氣沉沉。

脫下布靴,挽起褲腿,他赤足落在涼涼水中,比起山林深處那條小溪,眼前這片在明媚陽光照耀下的水流無疑更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踩在水裏,陳嶼走上了上次的潭中沙洲,穿刺好蚯蚓,他旋即又摸出一包黃澄澄滲著水跡的布包。

吸取之前兩次的教訓,他覺得應該是自己沒有先下窩料的緣故,不然以這口深潭的大小,不至於一直隻有那條黑魚來回晃**才對。

“別不是被這家夥吃光了吧。”

以前兩次的經驗來看,潭中的黑魚明顯也是個吃貨,不排除有這個可能。

不過它吃小魚,我吃它。

貧道這個才叫真正的順應天道常理。

有的沒的想了一陣,陳嶼很快將手中窩料灑了幹淨,接著魚竿拋起,蚯蚓在空中劃過一條動人曲線,迫不及待地以身為餌躍入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