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山下來人
蘭庭果成熟,又有兩種模樣,長得不盡相同。
一株果實彤紅圓潤,個頭比一般的要大上許多,另一株則有些奇怪,個頭沒有太大變化,形狀卻變作了茄子一樣。
為避免再出現饞嘴鹿那樣的情況,陳嶼加高了藥田以及菜園周圍的圍欄,去山上砍了竹子編做籬笆,嚴嚴實實圍合在四周,不留半點兒隱患。
除此外,他幹脆利落地將所有成熟的蘭庭果摘下,全數放在了籃子裏,一枚紅的都沒餘留。
旁邊的青菜芽苞亦是如此,僅剩的獨苗被他摘采。
如今,藥田之中隻剩下元靈根還未長成,陳嶼心中估算,他是在三月二十三日移植的第二批,如今四月初四,攏共超過了十日,按著上次經驗來看大致會在三四天後徹底成熟,到時便可拔起,破開汲取靈氣。
之後的事還是老樣子,本著好奇心的驅使,他馬不停蹄開始了試驗。
青菜芽苞已經喂了雞兄,還得等待些許時間觀察,如今需要探清的便隻剩手中的蘭庭果。
本著夫妻同心、患難與共,陳嶼在蚯蚓身上簡單測試了一番後,將殘餘的碎沫混在了米粒中,單獨抓了一隻母雞出來給它加餐。
初步的試驗至少證明短時間內圓形的蘭庭果不會產生劇烈副作用,至於其他就要看柴房中的兩口子表現如何了。
看著剩下的‘紅色茄子’,他將之放回到籃子中,沒有去抓最後一隻母雞。
小雞仔現在太小,還需要帶著。
話說起來,陳嶼最近在考慮要不要在道觀背後圈一片地,打整一下,然後把小雞仔們全放進去。
一直豢養在逼仄的雞棚裏也不是事。
實際上若非想到山上蛇蟲較多,時不時還有野獸出沒,他都想直接拉開雞棚大門,任由它們去自在。
“現在雞仔不大,雞棚還能撐住,等往後還是得放養。”
待到雞仔從巴掌大長到如今雞兄那般體格時,他就能放心不少了。
試驗有序的進行,陳嶼將身前的雜物收拾掉,然後掏出裝有蘆參膏的竹筒,舀了一勺吃下。
甜滋滋,口感軟膩,吃著有點兒像黑芝麻糊。
蘆參膏不宜久存,所以他最近有事沒事就舔上一口,這才一天多時間,筒裏的膏藥就少了小半。
經曆了山澗一行後,陳嶼覺得山上蘆參或許不少,但著實難尋。以後若有機會還是去山下采買比較好。
隻是最近又要播種,又得培育糧種藥種,一時抽不開功夫,且銀錢有限,除非他將之前摘采的藥草盡數賣出,不然也買不了多少蘆參。
“有時間就去山澗逛逛,實在不行的話也隻能去山下。”
當然,按著他預計,手中的膏藥起碼還能支撐兩三日,而且即便蘆參膏毒副作用輕微,但長時間服用總歸不大好,所以接下來十天半月估計都不用操心這件事。
也不對,我還有潤腸草!
他突然想到自己還有個能潤腸排毒的潤腸草,效果拔群,服用幾次感覺渾身都輕鬆不少,接連使用白雲散和蘆參膏卻未曾留下多少毒性。
潤腸草所排之毒可不止腸胃殘留,即便是深埋五髒六腑中的毒素多吃兩次也能排出幹淨。
這麽一想,就算陳嶼天天吃、沒日沒夜地吃,以蘆參膏本就不多的毒性可能根本不會留在體內。
“偏偏這藥膏的耐藥性又不強。”
服用藥物,除了藥材自身的毒性外還有過量藥力所帶來的耐藥性。
而陳嶼之所以選擇蘆參膏,便是因為這份膏藥的藥力能作用很久,比起觀中老道士留下的那些養肝藥方要持久不少。
吃上個一年半載都依舊有效。
說到底還是缺蘆參……
本以為價值遠比不上雪茸的蘆參會好摘采一些,記憶裏前身就采過不少,誰知到了自己這裏,尋遍了那麽大一處山澗才得到一株。
配出來的藥膏隻夠幾天吃的。
“興許隻是運氣不佳,往後再試試。”
正想著,山道外突然來了動靜。
“敢問雲鶴觀陳嶼陳道長可在!”
……
蔣勤安立在觀前,放眼打量身前的道觀,眉目間帶著些許好奇。
青黑道袍罩在身上,留出兩個描有飛雲圖紋的袖口,內襯淺藍衣衫,一對劍眉下雙目神光碩碩。
背負長劍,腰係白束,頂戴道巾。
海雲觀乃石牙縣境內的有數的道家觀宇,而位列其當代二師兄、學道近十載的蔣勤安自然不會不知道石牙縣內諸多道觀的現狀。
既有乘風而上者,亦有跌落雲霄者。
隻是前者數目遠比不上後者。
眼前的雲鶴觀便是衰敗落魄的一員。
“當初李道長道法精湛,一身護道武藝更是名震廣庸,可惜,可歎。”
感慨了句,瞧著前方不遠那座略顯清冷孤寂的低矮建築,他神情複雜。
海雲觀中有不少道修都與李道長交流切磋過,有些交情。蔣勤安曾聽聞對方事跡,心中對其出身所在的雲鶴觀本有幾分期待,不料今日一看,果然已如那些頹敗破落者一般,沒了生氣。
回想來時觀中給到的,如今雲鶴觀登記在黃鱗冊上的觀主似乎是一位名為陳嶼的道修。
年紀不大,比他還要小兩輪。也無甚揚名作為,距今最近的事跡還是在一年前下山闖**時獨鬥一群手無寸鐵的山匪。據說還受了傷。
想也知道,這位新任觀主的武功遠不如李道長,至於道學方麵……蔣勤安搖頭不語,不抱太大希望。
唉,又是一聲輕歎,因為他想到最近時日來的變化,天下局勢動**不安,如雲鶴觀這般衰敗不再的觀宇太多,往前半月裏他走了大半個石牙縣去送上請帖,卻發現冊上登載的道派觀宇少了豈止四成!
漫漫離殤,何日靖平?
這時,一陣由遠到近的腳步聲打斷了道人沉思,蔣勤安回過神,抬眼望去,眼前頓時一亮。
道袍齊身,恍如雲鶴駕霧,又似眾星拱月,暗沉交織著銀澤,煞是出塵。
再看其人。
悠然,恬淡。
隱然於世無紅塵的氣質在前來的年輕人身上彰顯,對方神情和緩平淡,雙目眼神中仿佛帶有某種奇異,讓人不自主少了煩悶,舒緩平靜下來。
僅是一人行來,卻不由得讓蔣勤安想到了道經上看過的一句:
嚴守內相、恬淡外相。
“真修也!”
心下讚歎,同時散去種種自擾,他神色一正拱手稽了個再正式不過的道禮,雙指前攏,捏掐拇尖。
“貧道海雲觀蔣勤安。”
“雲鶴觀陳嶼,見過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