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圖窮匕見
在這一片幻象中。
江南親眼目睹了昔日天庭的輝煌,十方封神,千萬金甲,天宮淩世,萬族共尊。
而那盞殘破青燈,也成為了天庭的氣運至寶。
在漫長歲月的供奉下,殘破的青燈下,竟然誕生了一縷懵懂的意識。
萬載歲月悠悠而過,那一時間,天庭的輝煌與繁榮,達到了頂峰!
然而,萬物皆有盛極而衰。
天庭屹立了無數歲月,也對上元下界殘酷統治了漫長的歲月。
終於有一天,反抗的火種自人間萬族燃起,一發不可收拾。
大戰,一觸即發!
那是一場慘烈的戰爭,持續了數百年。
在此期間,天庭所封赦的精怪們則分成了兩派,一派幫助天庭鎮壓下界,一派則隱居山野,冷眼旁觀。
殘破青燈所誕生的意識,就這樣在天庭的青淮天,親眼目睹了這一場慘烈的大戰。
許是萬物盛極而衰的道理,天庭敗了。
巍峨的天宮被擊落,諸神殞命,昔日輝煌一朝傾覆。
最後,人世間六條恐怖的人影降臨青淮天,以大神通鎮壓殘破青燈,擊沉了一方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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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象到此結束。
那一瞬間,江南腦子裏一片空白。
雖然他眼中的幻象經曆了漫長的時間,但對於其他人來說,僅僅是過去了片刻。
無數混雜的信息在江南腦子裏爆炸開來,讓他頭暈目眩。
“江兄?你怎麽了?”
王淳允察覺到他的異樣,有些擔憂地問道。
江南強撐著身體,搖搖頭,“無妨,有些驚訝罷了。”
王淳允一愣,點點頭:“確實,我過了二十多年,還未曾見過這般宏偉的宮殿。”
此刻,穿過一層混沌的光芒,他們已經進到了天宮內裏。
雖然入眼都是殘簷斷壁,碎石與瓦礫遍布,但從餘下的部分,仍能看出這座天宮當年的恢宏,白玉巨柱,暗金橫梁,鋪滿仙玉神石的畫壁,無不讓人感覺心神震動。
與這巍峨的巨宮相比,江南他們數十人渺小得就如同螞蟻一般。
一行人沿著寬闊的廊道,朝天宮內裏走去。
江南混在隊伍中,低著頭,腦子裏飛閃過方才幻象中看到的畫麵。
看王淳允他們的樣子,並沒有看到那些幻象,似乎隻有自己看到了那些古老的歲月。
而自己識海兄弟的虛幻青燈,應該就是當初星空大戰時,最後遁去的青燈之影。
至於剩下的殘破青燈,則是墜落在上元世界,被這裏的人類掌控。
直到如今,他終於弄清了識海青燈與天淵中的青燈的關係。
若是將完整的青燈比作一個人,那自己腦子裏便是青燈的魂,墜落在上元的殘破青燈,就是遺骸。
不過即便是青燈的遺骸,也撐起了一個統治上元數萬年的輝煌天庭。
也是足夠恐怖了。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自己體內的虛幻青燈,才會來到這個年代後,就一直躁動不安。
另外,幻象中人間與天庭大戰,那些中立的受封精怪,應該就是旬陽土地,青蘿這一類了。
他們有的因為道行低微未曾參戰,有的則是本就對天庭有所不滿。
這也難怪自己點燃青燈獲得的神通,會被青蘿與土地神認為是神道之法。
最後,江南突然冒出一個有些荒唐的猜測。
既然自己腦子裏的青燈與天庭的殘破青燈本就是一體,那當初進仙人墓卻突然穿越這件事……會不會就是識海裏青燈導致的?
他無法確定,但也沒辦法對其他人說。
否則在場眾人非得把他皮剝了。
一路前行,人群中氣氛壓抑。
雖然還未曾遇到什麽凶險,但沒人敢掉以輕心,皆是全神戒備著。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一望無際的廊道似乎終於有了變化。
——前方塌了。
仿佛走不到盡頭的巨大廊道,在遠古歲月前,被什麽東西什麽東西轟然撞碎,刺目的陽光順著那巨大的窟窿灑落進來。
而根據坍塌的形狀來看——那是一隻手掌的模樣。
一時間,眾人心髒不禁猛然一跳!
心頭不禁浮現出如此一幕,
恢宏的天宮之外,一隻巨大的手掌印,無比遼闊,逾越千丈,一掌便拍碎了一片天宮!
眾人停了下來。
因為他們感受到,即便無數年後的現在,那手印之處,仍然殘留著著一股恐怖的偉力!
“這是什麽樣的存在……才能留下這樣的痕跡啊……”
東境一名弟子忍不住感歎道。
他的話,也是眾人心中所想。
在上元,他們一個個都是天縱奇才,在修行之路上一騎絕塵,遠遠地將同一代人甩在身後。
然後,見到這恐怖掌印的時候,所有人心頭皆是升起一股無力之感。
就像微小的螻蟻,抬頭望向無垠的高天。
雲泥之別!
江南心中亦有這種感覺,但除此之外,他腦中還閃過一些畫麵。
——混亂的天宮中,人世間的修士與金甲的天兵相互廝殺。
六條看不清麵容的的人影從天而降。
其中一壯漢豪邁一笑,笑聲震動天穹,隨後他隨手一抬,遙遙朝著恢宏天宮一摁。
衝天的氣血翻湧之間,一隻巨大的赤色手掌便摧枯拉朽地將巍峨天宮拍出一個窟窿!
和眼前的景象,一般無二!
這掌印,是那六人其中一人所留!
“大師兄,我們該怎麽辦?”東境一名弟子,看向李源,問道。
眾人也是看向他。
從一開始,作為東境太一聖地聖子的李源,便充當著決策的角色。
李源頓感壓力,沉默良久,才決絕開口:“我等已經沒有退路了,回去的希望就在前方,硬闖過去!”
那掌印的主人雖然恐怖無比,但這隻是一枚掌印而已,且經過漫長歲月的衝刷,與那存在本座比起來差得太遠了。
所以,若是單純度過這裏,以眾人的修為來說,應當無礙。
做下決定後,在場之人顯神通,淩空飛渡而去!
江南喚出道器缽盂與**世鍾,護住身周,同樣化作流光充了過去。
一燈佛子看著這一幕,臉色不著痕跡地一變,但立刻恢複了正常。
看著別人如此自如地馭使自己心愛的道器,一燈總感覺內心無比別扭。
這心情大抵就是凡人看見自己的伴侶和別人親熱的感覺吧?
另一邊,一進到那掌印的範圍,江南便感到一股巨力從四麵八方朝著自己傾軋而來!
這便是殘留在掌印之上的力量。
即便有兩枚道器護體,江南仍能感受到那股野蠻而原始的力量!
然而,在眾人掙紮而過的同時。
蠻荒那一群蠻子卻顯得極為輕鬆的模樣。
他們進到掌印的範圍裏,就好像魚兒沉入水中,絲毫不覺吃力。
甚至停了下來。
濃鬱的氣血從幾人身上奔騰而出,蠻荒而原始的氣息與掌印中遺留的力量交相呼應,磅礴的靈氣瘋狂地灌進他們的身體。
眾人可以明顯地感覺到,這幾個蠻荒漢子體內的力量,正在逐漸提升!
這是要破境的氣息!!
江南忽然想起,當初那六條人影中,打出這一枚掌印的,正是一裹著獸皮的野蠻壯漢!
一念通,百念通。
如今南荒漢子們所修行的法門,竟與那六人中的壯漢所修的淵源一致!
他們見到這掌印,便正如癡迷於劍的劍客見到絕世劍客留下的劍痕那般,感悟無窮!
可謂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其他人雖沒有看到江南所看到的幻象,但基本上也猜到了。
南荒這群漢子是走了狗屎運,碰到與他們修行之路一致的大能留下的道蘊,道行大長!
餘下人眼中不禁露出豔羨之色。
南荒漢子中領頭的鐵陽哈哈一笑:“各位兄弟,你們先走,俺們待一會兒,馬上就跟上你們!”
眾人一番恭賀後,繼續前行。
同時,眾人心頭也不禁期待起來。
這次仙人墓之行,本就是為了尋找機緣而來。隻是出了意外,流落至此,為回歸上元而奔波。
早已經忘了機緣一事。
然而,南荒漢子的際遇,卻讓他們心頭重新燃起了些別樣的心思。
——既然這裏有南荒一脈的前輩留下的道蘊,那修道的呢?修武的呢?修劍的呢?
江南看著身後兩名劍徒木訥中有些期待的神色,歎了口氣。
其他修行之路他不清楚,但劍道是不大可能了。
你們家初代劍首如今還在部落裏玩泥巴呢……
“嘖,那群南荒蠻子運氣可真好。”王淳允幽幽感歎道。
他走的是讀書之道,而此道興起不過數千年,所以他是確定沒戲了。
“王兄,機緣這種事,強求不得。”江南哈哈一笑,安慰道。
途中,一路沒有遇到任何凶險。
江南早有預料。
畢竟在他難道的幻象中,這方名為青淮天的小世界,本就是用來供奉殘破青燈的。
同時,天庭的人傑在做出卓越貢獻以後,也會被賞賜進入接受青燈的神通傳承。
自然不會有什麽要命的風險。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在第一層遇到無數黃巾力士和第二層的幻景,就是青燈對方麵天庭人傑的考驗。
黃巾力士圍殺是考驗實力,虛幻幻景則是考驗心性,隻有皆是通過,方有資格接受神通的傳承。
不過,讓江南有些意外的是,那些傳給天庭的神通,與自己從虛幻青燈中獲得的神通,有些相似,但又絕不相同。
數十人的隊伍,如今南荒的漢子暫時落下,便隻剩下東境,中州,西域三方勢力。
這天宮設計得還算友好,沒有什麽奇形怪狀的迷宮,雖然也有幾處連同的岔路,但眾人一路朝著與出口相反的方向,應該是沒有走錯。
陡然間,他們的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王淳允眉頭皺起。
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而讓人厭惡的氣息。
“江兄,這群禿驢可能要走運了……”王淳允向著江南低聲開口。
江南點點頭。
他同樣感受到了,前往拐角處,一股慈悲與溫厚的氣息縈繞開來。
是佛法的味道。
西域眾人心頭一喜,加快了腳步。
轉過拐角以後,果然又是一片廢墟,宮殿高高的天頂,被開了一個巨大的孔洞,仿佛有什麽東西砸落下來。
而在一片廢墟中,淡淡的金光縈繞不散!
那散落著破碎的牆柱碎塊兒的地上,一個巨大的蓮花形符號深深印在其上,散發著溫潤的光。
李源幽幽一歎,朝著西域眾人道:“諸位大師,這是你們的機緣。”
和尚們雙手合十,輕聲致謝,隨後踏進廢墟之中。
其餘人等則是祭其清神守心之道法,收束心神踏入其中。
這佛光對西域和尚們是大補,是不可多得的機緣。
但對於其他修行之路的修者來說,就不那麽友好了。
行走在廢墟之間,如果說方才的掌印之地留下的道蘊是“力”,是要將其中之物寸寸碾碎的野蠻之力。
那這片廢墟中的,便是看似溫和,實則無孔不入,要渡化魂靈的龐大意念。
一個不小心,怕是就會自動皈依佛門,剃度出家。
西域眾僧以一燈佛子為首,盤膝坐下,而眾人咋踏過廢墟,朝前走去。
然而就在這時,變故突生!
濃鬱的金光在眾人眼前大放,宛如海浪一般將所有人盡皆淹沒其中!
待江南回過神來。
眼前的景象早已經改變,是一片一望無際的金色沙漠,每一枚沙礫都綻放著金光,揮灑著恢宏的慈悲之力。
“阿彌陀佛,江施主別來無恙。”一燈佛子的身影從黃沙中緩緩凝聚,手持一枚奇異舍利。
江南頓時恍然大悟,眼睛一眯,“這是你做的?”
一燈佛子緩緩點頭,手中舍利散發著淡淡佛光,道:“此乃貧僧寺中一位高僧圓寂後焚出的舍利,內含他老人家此生所修的小千世界,施主此刻正是在這小千世界之內。”
他解釋得很有耐心,絲毫沒有凶惡的情緒。
但越是如此,江南便越是警惕。
“哦?那大師何故將在下帶到這小千世界中?”
江南盯著他,問道:“難不成大師是舍不得那道器缽盂?還是又想要渡化在下?”
一燈佛子緩緩搖頭,露出極為認真之色:“非也。”
“江施主天縱奇才,心智如鐵,貧僧自認渡化不了。”
“那缽盂也不過是一件道器,尚不足讓貧僧背棄誓言。”
江南挑了挑眉,等著他的下文。
“說來慚愧,貧僧今日將施主帶入其中,乃是為了鎮殺施主。”
一燈佛子語氣平緩,仿佛在說一件尋常之事。
“哦?”江南的語氣逐漸冷了下來,
“大師要殺我?就不怕大夏與九常再起戰端?大師能承受這般後果?”
“江施主,外界有佛門高僧所留道蘊作為掩蓋,舍利世界又密不透風。在外人眼中,也隻是江施主突然消失而已,與貧僧有何關係?”一燈佛子反問道。
“不錯,大師考慮果然周全。”江南讚歎道,“可大師有一點沒有算到。”
一燈佛子露出疑色,“請江施主解惑。”
江南微微一笑,“大師可曾想過,若是打不過在下,又該如何呢?”
聞言,一燈佛子神色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