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晉江獨發
“裴先生,你把這個給我,是什麽意思?”
此刻,裴祈炎和嚴心晨坐在市中心一家咖啡店的偏僻角落裏。雙方身上的氣場都冷的嚇人,嚴心晨板著臉將裴祈炎那天塞到她手心裏的紙條推到他麵前,過後十指緊握,青筋暴起。這樣的她,跟那天裴祈炎見到的優雅得體的婦人簡直是判若兩人。
裴祈炎的表情淡淡的。他拿起筆在手邊的紙上刷刷寫了幾個字,遞給她。
“你還記得你還有一個女兒嗎?”
嚴心晨雙手環在胸前,看到裴祈炎的話,表情先是凝重,隨後又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就心理學來講,這個姿勢代表著敵意以及防衛。裴祈炎猜,自己的出現一定對她造成極大的困擾。即使她現在表情冷淡,但心底一定已經掀起了驚天駭浪。
“你問這話什麽意思?威脅嗎?
裴祈炎搖搖頭,在另一張紙上繼續寫道:“我是她的丈夫。她現在非常不好,我希望你能去看看她。”
嚴心晨終於不再是一副氣勢逼人的樣子了。她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了疲倦。她煩躁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點上。像是在與什麽鬥爭似的,她的眉頭緊皺,拿煙的手也一直在顫抖。吸了幾口後,她的情緒突然間又波動了起來。
“為什麽還要來打擾我?我跟過去的日子已經沒有關係了,為什麽要讓我又想起那麽多惡心的事!”她說著,那隻拿煙的手重重的拍了下桌子,煙灰灑了一片。
惡心?
裴祈炎發誓,這是他這麽多年來聽到過的最讓他火大的話。他毫不避諱的盯著嚴心晨看。就算她是生養簡素的人又怎麽樣,隻憑她說出這樣子的話,裴祈炎就覺得這種人應該被拿出去挫骨揚灰。
明明是有著血緣關係的人。一個思念成疾,另一個居然可以抱著無所謂的態度,竟然還指責她惡心。
憑什麽夫妻之間的恩怨,要讓簡素來承擔!像是身有感觸似的,裴祈炎在那一刻情緒波動的厲害。
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變得格外沉默。裴祈炎思忖了一會,又寫了張紙遞給她。這次,寫出來的話就毫無客氣的意思了。
“我不管你有什麽想法。就算你不願意,到了她麵前你也要裝作一副你想她的樣子。”
嚴心晨冷笑一聲:“你威脅我?你憑什麽認為我一定會跟你去?她姓簡,出了事也應該是簡家負責,你找我來又有什麽用?”
裴祈炎冷哼一聲,在紙上寫了幾個字遞給她。
嚴心晨拿過去一瞥,臉色就變了。她將那張紙捏成團,死死的握在手心裏。力道之大,紙頭的菱角將她的手心刺得生疼。
“你敢!”
裴祈炎無所謂的搖搖頭。
他處變不驚的樣子讓嚴心晨格外的慌亂。她自己到沒什麽,可兩個女兒是她的心頭肉。大女兒雖然不是她親生的,但也是她一手帶大的。況且現在又有了孩子,要是因為她出了紕漏,嚴心晨發誓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你覺得你能成功嗎?不說趙家,我的丈夫知道了也一定會跟你魚死網破。就憑你一個人,怎麽可能扛得下兩家的圍攻?”嚴心晨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這時候要是亂了分寸,那就真的是著了他的道了。
“我能!”
嚴心晨看到紙上出現的字眼,驀地有種全身浸入極地寒池的感覺。雖然紙上的字無聲無息,但卻仿佛又千斤重,敲在她心上,鏗鏘有力。
裴祈炎低著頭,一筆一劃的在紙上繼續寫著:“我做得到。即使我聲名狼藉了又怎麽樣?我的妻子因為你的關係,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為了她,我可以拿出我全部的力量!”
寫完,他將紙遞給她,筆直地坐著,臉上的表情無比的堅定。
嚴心晨腦子裏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男人已經瘋了。她開始害怕,因為跟一個瘋了的男人,根本就沒有道理好講。
“那你必須跟我約法三章。等她的病好了,就不準糾纏我,更不準讓我跟她的關係曝光。”
裴祈炎點頭,表示同意。
嚴心晨跟著裴祈炎到了他們住的高級公寓。
裴祈炎小心的推開房門,看到床上的人正安然睡著,他頓時舒了口氣。出門見嚴心晨之前,他給她服了醫生開的鎮定劑,藥效大約是四個小時。他看了眼手表,現在距離他出門前已經過了三個半小時了,再過不久,她應該就要醒了。
來之前,嚴心晨的心就七上八下的。如今看到床上躺著的人,那一瞬間,她壓抑了很多年的感情好像瞬間釋放了出來。
看不到,她可以告訴自己就當沒生過這個女兒。可是,當那個曾經與她無比親昵的血親出現在她麵前時,她臉上帶著的麵具劈裏啪啦的碎成粉末。她站在房門口,距離她大約有三米。可她好像隱約覺得,這短短的距離間,像是有條血紅的絲線,將她們緊緊的牽在一起。
她的洛洛,她曾經捧在手心裏疼的公主。怎麽現在像具沒有軀殼的木偶一樣,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了?
裴祈炎沒有在意嚴心晨的反應。他坐在床沿,輕輕撫摸她的側顏。手上的力道,像是在碰一件易碎的珍寶,動作無比的輕柔。
怎麽又瘦了?他明明已經幫她做了那麽多營養藥膳了,可她的吸收力好像瞬間化為了真空。不管怎麽喂,都不能讓她身上長斤肉。
原本飽滿圓潤的臉頰也凹陷了下去,就連皮膚都變差了。變得蒼白又粗糙。
裴祈炎朝後看了眼嚴心晨,對上他審視的目光時,她身體猛地一抖,臉上也閃過了一抹猶豫。不過持續的時間不長,很快她就踱步走到了床邊。
見她過來,裴祈炎從床沿上站了起來,給她挪了個位子。嚴心晨順勢坐了上去,她仔細端倪著簡素的睡顏,目光逐漸變得柔和了。
她的女兒,跟她年輕時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雖然流著簡家的血,可簡誌高的樣子,她一點都沒遺傳到。
嚴心晨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在手心裏輕輕地摩挲。藥效本來就要過了,在加上被她那麽一碰,簡素很快就醒了。她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著麵前的人,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簡素愣在那。她不知道她這是在做夢,媽媽根本就沒回來。又或者現在她還停在七歲那年,媽媽根本就沒有離開過她。反正不管是那種結果,都足夠讓她的大腦當機好一會。
兩人就這麽相互對望了五分鍾,簡素才撐著床慢慢的坐起來。裴祈炎怕她剛醒會誤傷了自己,趕忙過來扶她。可簡素現在眼裏根本就看不到旁人,她目不轉睛的看著嚴心晨,醞釀了好久,才開口。
“媽!”因為激動她聲音都染上了哭腔。喊得同時,她瞬時撲到了嚴心晨的懷裏,緊緊拽著她的衣服,死活不放手。
嚴心晨聽到那久別的稱呼,一時間也感慨萬千。她一隻手摩挲著她的頭發,另一隻手輕輕地拍她的背為她順氣。
裴祈炎不忍心打攪她們,轉身離開房間,為她準備待會要吃的東西。
因為太久沒見自己的母親,簡素像個孩子一樣,摟著嚴心晨的腰,一臉滿足的靠在她的臂膀上。
嚴心晨的笑容淡淡的,嗔怪的似的戳了戳簡素的鼻子,道:“洛洛,你也不小了,別總像個孩子好不好?”
簡素本來很開心的,聽到這個稱呼,臉上的表情黯然了。
“媽,我現在不叫洛洛了。你走後,爸爸接回來的那個女兒硬說要我的名字,爸爸依了她,把我的名字改成簡素了。”
“有這樣的事?”嚴心晨不敢置信,隨即臉上閃過一抹狠色。
這個簡誌高,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像話。
因為媽媽在,簡素心裏的委屈像是開了閘一樣,瞬間傾瀉了出來。
她把簡斯洛搶她未婚夫的事和簡誌高打她的事全部都告訴了嚴心晨。就像小時候被別人欺負了,回家迫不及待要告訴媽媽一樣。
“媽,爸那時候偏心的簡直不像話。那次他拿打火機砸完我以後,還要拿煙灰缸砸我,幸好我躲得快,不然我就被砸死了。”簡素鬱悶的說。雖然這些事讓她很痛苦,可嚴心晨在她旁邊,她瞬間覺得受過的苦都不重要了。要知道以前,她跟媽媽比爸爸要親多了。
嚴心晨聽到她那麽說,隻覺得心疼的快要糾起來一樣。一開始她來這隻不過是想要保住現在的家庭,可是看到她,聽到她的女兒這些年受過的苦,嚴心晨就把一切都拋到了腦後。此時此刻,她隻希望簡素能好好的。
“不怕,媽媽現在在這裏,不會讓別人在欺負你了。”她將簡素緊緊摟著,心酸的眼淚不斷地從眼眶中湧出。
簡素聽她那麽說,笑的眉眼彎彎。其實她心裏是有心結的。媽媽對她不聞不問了那麽久,把她的愛全分給了她其他的孩子。那幾天想到這些的時候,簡素是極度的憤怒的。
可是更多的時候,她想的都是嚴心晨對她的好。過去的一點一點不受控製的湧到她腦子裏,讓她腦子像是炸了一樣,連自己的行為都沒法控製。
裴祈炎帶她去了醫院,也吃了藥。可是心裏上的痛不是藥物可以治好的。簡誌高對她的殘忍,已經超出了她的負荷。而嚴心晨的突然出現,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她整個人陷入了崩潰。
不過好在,媽媽現在回來了。至於其它的事,她現在不想多想。
簡素靠在嚴心晨懷裏,眼睛閉著,笑的一臉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