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心忒狠了

姐弟倆到前院,聽到敲門聲。

季平安跑過去打開大門,就見外麵站著個十幾歲的少年,一身塵土,試探著問:“找誰?”

唐福一躬到地:“小公子,我家公子是寧遠縣周家人,跟府上的舉人老爺是同科,舉人老爺在京城亡故了,公子讓小的先來報信兒,他們在後頭扶靈,按照規矩家裏人得過去迎迎,估摸著兩三天能到。”

屋子裏,石氏支棱著耳朵聽外麵的動靜,腦瓜子都嗡一聲,嘀咕了一句:“死了?”

“誰死了?”季小鳳翻了個身:“都要餓死了,他們一準出去偷吃了。”

石氏上去踹了一腳季小鳳:“外麵來報喪,還能是誰死了?季長生唄!”

“啥?”季小鳳一骨碌爬起來,下地就往外麵跑。

石氏拍著大腿,心裏頭別提多暢快了,這是啥?這就是報應!搶走了自己的錢匣子,還想當家!呸!

“阿、阿姐。”季平安都傻了,回頭看著季初夏。

季初夏心裏亂成了一鍋粥,走過去問:“是石郎莊的季舉人?”

“是。”唐福點頭。

季小鳳聽到這裏一扭頭就往後院跑去:“陳秀娥!你男人死了!”

聽到這話,陳秀娥從灶房裏探出頭,就

見小姑子在前頭,兒子在後頭,問了句:“平安,咋了?”

“季長生死在京城了,報信的人在門口。”季小鳳啐了一口:“喪門星!”

“你滾開!”季平安一把推開季小鳳,過來拉著懵了的娘往前院去。

陳秀娥兩條腿不好使,隻聽到石氏哭嚎聲:“我家大郎啊,咋死了啊。”

一個沒站穩,陳秀娥直挺挺的往後倒下去,季初夏跑過來一把扶住了她,平放在地上,跪下來快速的解開了陳秀娥領口的扣子,伸手又把腰帶解開,一隻手摳住人中穴,一隻手探進陳秀娥的中衣裏,取穴按住關元穴。

石氏坐在地上,拍著地嚎啕出聲:“夭壽了啊,家裏可那還有人喲,這可讓人怎麽活啊。”

這一哭嚎,引了不少村民圍攏過來,一時間門口鬧哄哄的,耳邊充斥著七嘴八舌的詢問。

季初夏抬頭看到蹲在麵前的季平安,一雙大眼睛裏噙滿了淚水,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己。

“人沒事,準備點兒糖水,送去屋裏。”季初夏輕聲對季平安說,孩子太小,招人疼。

“哎,哎。”季平安抹了眼淚一溜小跑的去了灶房。

這會兒,陳秀娥一聲悶/哼,這口氣算是緩上

來了,眼淚無聲無息的往下滾落,季初夏剛要開口說話,就聽到一道尖利的聲音傳來:“嫂子!你咋還把衣服脫了啊?”

季初夏抬頭冷漠的看了眼季小鳳,用手攏著陳秀娥的腰上束帶,低聲:“起身,回房再說。”

季小鳳啐了一口,小聲罵了句:“該!死得好,以為能當官夫人呢!呸,當寡婦吧!”

“夏夏……”陳秀娥哭倒在了季初夏懷裏,哽咽的問:“你爹、你爹怎麽會死了呢?他丟下我們娘仨,好狠的心啊。”

“哭不回來,回房!”季初夏是最冷靜的人,沒法改變的事實,除了接受還能怎麽著?

扶著陳秀娥到屋子裏,讓她躺在炕上,輕聲說:“躺下,別多想,我去托人把爺爺叫回來。”

陳秀娥眼淚就沒停下過:“夏夏,你爹是舉人,有功名的人,怎麽就死了?你快去問問是不是報信兒的人認錯了門。”

“三兩天就回了,報信兒的人讓家裏去人迎迎。”季初夏看陳秀娥張開嘴要哭出聲,立刻皺眉:“你還有平安在,如果能哭活了,你哭,我不攔著!”

陳秀娥掩麵啜泣,季初夏轉身往外走,剛到門口見季平安抹著眼淚進來了,低聲問:

“糖水呢?”

“姐。”季平安抽噎了一聲:“奶奶不讓吃,說……說死不了人,不能糟蹋東西。”

“進屋陪著娘。”季初夏不動聲色的出了房間,外麵已經有不少人了,季老漢已經從田裏回來了,報信兒的人被請到屋子裏。

季老漢招呼著人村子裏主事的人進屋商量事,看了一圈沒見到石氏,季初夏直接去了灶房,剛到門口就聽灶房裏傳來了石氏的聲音,說:“你快去給你三哥報喪,讓他趕緊過來,保不齊還能有個媳婦了呢。”

“娘,你啥意思?”季小鳳疑惑的問。

“你個蠢的,抓緊去就是了!我給那報信兒的小廝準備點兒吃的。”石氏剜了一眼季小鳳,又說:“你回來,我告訴你,讓你三哥別白來,得給我五兩銀子,要是他有本事,買一個送倆,還有一個也要長成了呢,要不要隨他便。”

季初夏躲在門後,氣得直哆嗦,老虔婆是個什麽玩意兒?前腳兒子剛死,後腳就準備買了兒媳和孩子,既然頂了這麽一個殼子活著,總不能讓別人算計了去。

看著季小鳳急匆匆的出去了季初夏皺了皺眉邁步進了灶房。

石氏正在灶台邊兒站著,心裏合計著

事兒,聽到腳步聲以為是季小鳳去而複返,罵了句:“還不趕緊去?!討打哩?”

季初夏掃了眼石氏,人能壞到這個份兒上,就算是自己對她做點兒過份的也是應該的,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沒搭理石氏,走到架子上找到糖罐子,打開看看裏麵還有差不多半罐黃焦焦的糖,轉身往外走。

石氏回頭剛好看到季初夏拿糖罐子,頓時炸了:“賤蹄子!你偷東西?”

季初夏回頭看著石氏,就那麽淡漠的看著她,緩緩的說了一句:“那你出去喊,趁著現在人多。”

石氏咬牙切齒的看著季初夏抱著糖罐子走了,氣得直跺腳,這會兒她怎麽能出去叫嚷?丟人的是自己!

“呸!等著吧!有你哭著求我的時候!”石氏望著季初夏的背影,惡狠狠的嘀咕了一句。

季初夏勾了勾唇,誰求誰還說不定呢!

季初夏抱著糖罐子進屋,八仙桌上有一套粗瓷的茶具,衝了一杯糖水進屋遞給還在哭泣的陳秀娥:“喝了,事到臨頭得撐著。”

陳秀娥茫然的抬起頭打量著季初夏,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打從接到了夫君死了的信兒到現在,這孩子連滴眼淚都不掉,這心忒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