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年後。
蘇糖睡了一個午覺起來, 手往床邊摸，沒有摸到人：“茂茂？”茂茂呢，他不是和她一起睡午覺的嗎？
“哈哈哈......”屋外院子傳來茂茂的笑聲, 同時還有林衛宗刻意放低的說話聲。
蘇糖：“他們兩父子在外麵玩什麽笑的這麽開心。”她下床往外走，臉上不自覺的掛著笑意。
等到她出來看到林衛宗和茂茂兩父子的模樣時, 她笑容僵住，這兩個泥猴是誰啊！
“你們去幹什麽了？”掉泥坑了嗎？隔這麽遠，她甚至能夠聞到沾在他們身上的淤泥的臭味。
見到蘇糖, 四歲的茂茂眼睛咻的一下亮起來：“媽媽！”他像個小炮彈似的衝著蘇糖跑來。
蘇糖趕緊後退, 避之不及：“茂茂你別過來！”她身上幹幹淨淨的, 她不想要抱一個泥猴把身上弄髒。
茂茂停下來歪頭看她, 蘇糖以為他不會過來了, 她剛準備鬆一口氣, 就見茂茂邁著小短腿繼續往她這邊跑。
“茂茂！”
“你快停下, 我告訴你，你要是碰到我了，我會打你屁股的, 我真的會打。”
茂茂跑動的小腿沒有停。
蘇糖的威脅沒有威脅成功, 她轉變態度：“茂茂，媽媽知道你是個乖孩子，乖孩子是要聽媽媽話的......”
茂茂舉著髒手手在蘇糖的屁股後麵追著她跑，蘇糖欲哭無淚，大棒和甜棗都沒有用。
“啊啊！”蘇糖抓狂，“茂茂你的手好髒，你別碰我。你要是非要碰一個人, 你去碰爸爸，爸爸他就在那邊。”她禍水東引, 奈何茂茂現在眼裏心裏隻有她一個。
蘇糖比茂茂大，茂茂的小短腿邁的再快也跑不贏她，可是蘇糖是個不愛運動的人。
她跑一會兒可以，讓她長時間跑，她跑不動。茂茂卻是一個自從學會走路，學會跑之後，他整天都在院子裏麵到處溜達的四歲精神小夥。
他溜達的範圍從院子到胡同周圍，範圍再繼續擴大，把蘇家和林家都給囊括進去了。
蘇糖跑不過他，她累了，茂茂還是一副精力充足的模樣。
最終蘇糖的雙腿被茂茂抱住。
他的臉蛋在她的腿上蹭了蹭：“媽媽，我給你抓蝌蚪了。”他仰著小腦袋可可愛愛的對著蘇糖笑。
要是換成黃莉和向紅霞聽到他這話，她們還不得笑的跟朵花似的，抱著他一聲聲的說“姥姥/奶奶的心肝肉，你怎麽這麽孝順哦”這種話，同時還會給他喂吃的喝的，再給他零花錢。
蘇糖是茂茂的親媽，她看透了他的小把戲。
她的手指在他的腦門上戳了戳：“你是給我抓的嗎，你明明就是給你自己抓的。”她又不喜歡蝌蚪，家裏不養這玩意。
茂茂最開始抓蝌蚪回家，蘇糖想到它以後會變成醜醜的癩.□□，就趁著茂茂不注意把蝌蚪悄悄扔了。茂茂問它們去哪兒了，她隨口說它們回家了，把他敷衍過去了。
後來茂茂又往家裏抓蝌蚪，怕它們像上回那樣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離開，他盯它們盯的可緊了。
蘇糖不知道他盯的這麽緊，丟它們的時候就被他看到了。蘇糖當時不知道有多緊張，生怕他哇的一聲哭出來，結果茂茂什麽也沒有說。
蘇糖以為這事就這麽過去了，誰曾想茂茂就是盯著蝌蚪不放。
他第三次往家裏拿蝌蚪，他機靈的跟蘇糖說蝌蚪是給她抓的。蘇糖能怎麽辦，隻能讓他養了。不過在蝌蚪脫離圓胖可愛的狀態，將要變成癩.□□前，蘇糖還是讓林衛宗把它們拿到外麵丟遠的遠遠的，免得茂茂看到會害怕。
現在又聽到茂茂說他給她抓蝌蚪了，她再低頭看到她衣服上被他又抱又蹭沾到的泥和汙水，她就想狠狠心，不保護他充滿童真的心靈，讓他直麵蝌蚪變癩.□□的恐怖真相。
蘇糖忍不住又戳了茂茂額頭幾下。
茂茂脾氣好，被戳了他也不生氣，身體像個不倒翁的歪來歪去，一邊歪一邊用信賴歡喜的肉肉臉蛋看著蘇糖。
蘇糖輕哼了一聲，他這麽可愛，她都不忍心教訓他了。
教訓不了茂茂，蘇糖抬頭看向林衛宗，她可以教訓他。
“茂茂去抓蝌蚪，你怎麽跟著他一起抓？你難道不知道它們會變成......”她略過癩.□□這個詞，“我睡個午覺的功夫，你們就把身上弄的這麽髒，你們兩個也是真有本事。茂茂的衣服你來洗，還有我身上穿的這身衣服也是你洗。”
林衛宗恩恩點頭，他看著聽話的不行：“我洗，我洗。”
“茂茂剛才追著我跑，要往我身上打滾的時候，你怎麽不過來幫我攔著他？”蘇糖生氣問道。
“我以為你在和他玩......”林衛宗弱弱說道。
聽到蘇糖的冷笑聲，他咽了咽口水，眼神飄忽。好吧，他自己也知道他的這個說法站不住腳。
“我想幫你攔的，隻是我想到你好久沒有運動，覺得你連茂茂都跑不過，我就沒有攔，想趁機讓你運動一下。”
“照你這麽說，我還得感謝你，謝謝你對我的關心和體貼？”蘇糖一臉的陰陽怪氣。
林衛宗幹笑：“這就不用了。”他要是敢點頭，他今晚想要上床抱著她睡覺就懸了。
蘇糖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茂茂眨巴著眼睛在他們之間看來看去。
林衛宗不給茂茂看他好戲的機會，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對他說道：“茂茂，你過來，我把你的衣服脫了。你看你髒的，把媽媽的衣服都給弄髒了。”埋汰的語氣。
茂茂溜到蘇糖背後，探出一個小腦袋：“我不要爸爸脫，我要媽媽給我脫。”
林衛宗不依他：“媽媽累了，你怎麽能去打擾媽媽休息。”他走過來要把茂茂抓走。
茂茂跟他躲貓貓，茂茂個子是小，但身體靈活，他硬是憑真本事和林衛宗圍著蘇糖轉圈圈，沒有讓他抓到。
蘇糖抬手揉了揉額頭，他們轉圈圈，看的她眼睛都花了：“你們都給我消停點！”
她一手抓一個，拎著茂茂的後衣領把他塞到林衛宗的懷裏，“給你了，你們兩個都去給我把身上弄幹淨，我待會要是出來，看到你們誰還是髒兮兮的模樣，嗬......”
“好勒，我這去給兒子洗，保證到時候還給媳婦你一個幹淨的男人。”
茂茂蹦躂道：“爸，還有我還有我，你忘記說我了，你還要把我這個兒子給媽媽。”
“行行行，還有你。”你這個電燈泡。
林衛宗抱著掙紮的茂茂走了。
蘇糖進屋，進去前她聽到林衛宗在哄茂茂。他嘴上功夫了得，哄的原本吵著要媽媽的茂茂安安靜靜的讓林衛宗給他洗臉洗手換衣服。
蘇糖轉過頭看了眼他們兩父子，嘀咕道：“兩個都是馬屁精。”
茂茂為了養蝌蚪，對她一頓馬屁輸出，小嘴甜的不行。林衛宗對她也是好話連篇。
......
胡秀秀挺著大肚子來給蘇糖送香椿，胡秀秀懷的是她的第二個孩子，大兒子是周江，比茂茂要大。
蘇糖接過香椿，放到廚房裏麵，出來給周江塞了一把糖：“茂茂在屋子裏麵，江江要進去找弟弟玩嗎？”
周江靦腆地點了點頭：“要。”他最喜歡來胡同這邊找茂茂弟弟玩了，弟弟的玩具好多。
周江手裏抓著糖跑進屋。很快，屋子裏響起兩個小孩子的說話聲和笑聲。
蘇糖跟胡秀秀在外麵聊天，聊到一半，蘇糖進屋把茂茂小時候用的尿布和小件的衣服拿給胡秀秀。
胡秀秀歡喜收下了，這些尿布和衣服的料子都是最好的，摸著不紮手，反而很柔順，比周江小時候穿的尿布和衣服好多了。
胡秀秀拿著兩個袋子離開，跟在她旁邊的周江懷裏抱著東西，是一個用鐵皮做的火車頭和一把彈弓。
蘇糖記得那個火車頭是江國平給茂茂做的玩具，彈弓是林衛宗給他做的。
蘇糖沒有說什麽，茂茂的玩具要怎麽處理，他們大人是不管的，他不管是要送人還是要放在家裏，都隨他。
她放房間裏走，打算進屋拉著茂茂出門到處逛逛，要不是胡秀秀來給她送香椿，她都不知道香椿長出來了。
“茂茂！”蘇糖在門口驚呼。
房間裏的**、地上到處是茂茂撒的錢和票，已經沒有她下腳的空地方。
見到蘇糖，茂茂嘿咻一聲在**站起來，雙手往頭頂一拋，錢和票紛紛揚揚往下掉。
他笑嘻嘻說道：“媽媽，你看到沒有，它們在飛，像花一樣。”
蘇糖扭頭往他們家放錢和票的抽屜看去，果然，抽屜被打開了。
蘇糖告訴她自己：“這是我兒子，我親兒子，不能打他，不能打。”
自我安慰一陣，蘇糖不生氣了。她彎腰在地上撿錢，苦中作樂的想茂茂隻是把它們拿出來撒，沒有把它們撕成兩半，還好還好。
她在地上撿錢和票的時候，茂茂鑽到櫃子哼哧哼哧拖出來一個盒子。
他把盒子推到蘇糖麵前，仰頭看著她說道：“媽媽，它好沉，裏麵裝的是什麽呀？”他其實早就找到它了，由於盒子外麵有鎖，他一直打不開。
蘇糖抬手捂住胸口，她的小金庫怎麽被他找出來了？
“媽媽，打開。”茂茂小手放在盒子上麵拍了拍。
打開什麽打開，不打開。抽屜裏放著的錢和票他拿著玩就算了，這個盒子不能給他玩，裏麵是金塊。她滴，統統都是她滴！
金塊藏在家裏就算了，沒有人知道，要是茂茂看到它們，像扔錢和票一樣到處扔金塊......不行，稍微想想，她就想要打他屁股。
蘇糖抓過茂茂，揚手對準他的屁股打下去，義正言辭的教訓他：“茂茂你真是越來越調皮了，錢和票你都敢到處亂扔。你知道它們是什麽嗎，它們是給你買衣服、買吃的、買玩具的家夥什兒。”
“你做錯事了，我要打你，啪啪......”她一邊打他屁股，一邊在嘴上配音，“下次你還敢不敢再扔它們了？”
蘇糖的手每次都是重重的從半空打下去，即將落到茂茂屁股上的時候，氣勢驟減，力度輕的不行，還沒有拍蚊子用的力氣大。
茂茂一點也不疼，隻覺得媽媽是在摸他的屁股。
他對著地上的盒子伸手：“媽媽，盒子，我要盒子。”
蘇糖不打他了，她把他抱在懷裏，大手牢牢按在他的後腦勺，讓他的臉埋在她的胸口。他看不見了，她彎腰拿起盒子，踮腳把她放在櫃子上麵，她就不信放在這上麵，茂茂還能找到它。
茂茂在她的懷裏起不來，雙手在空中撲騰掙紮。
盒子放好了，蘇糖把茂茂放到地上。
得到自由，茂茂大口大口的呼吸，臉蛋通紅，模樣看著有些可憐。
蘇糖見狀心疼地伸手要抱他：“茂茂......”媽媽的好大兒哎。
茂茂瞪圓眼睛，雙手舉過頭頂，腳往後麵一蹬，小身體蹭的一下趴在了地上。
蘇糖嘴角抽抽：“......”好吧，他寧願趴在地上也不願意被她抱。
她不就是剛剛抱他的時候，抱的稍微用力了一些嗎，他倒也不必反應這麽大。
“茂茂，你現在不讓我抱你，下次你想要我抱，我可就不抱你了。”
對此，茂茂他死也不抬頭。
蘇糖彎下腰，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腦勺：“你就在地上趴著吧，順便把地給我掃了。”
......
這日，張小娟給她寄了哈喇肉蛤蜊幹海貨，蘇糖今天要到郵政局裏拿。蘇糖不打算帶茂茂去，準備把他哄睡著了她再出門。
見到蘇糖在換衣服打扮，茂茂停下拍皮球，他抱著皮球跑到蘇糖腿邊：“媽媽，你要出門嗎？”
蘇糖：“對啊。”拿起口紅往嘴上抹。
“去哪裏？”茂茂靠過來，抱住她的小腿，白嫩的手指抓住她身上穿的褲子。
蘇糖：“郵政局，你小娟姨給我們寄海貨了。今天可以給你做哈喇肉吃，高不高興？”
“高興。”
“小娟姨？”茂茂沒有見過她，但是他知道她是一個每年會給他寄好多好吃的阿姨，聽媽媽說，她寄的都是長在海邊海裏的東西。
“媽媽，我也要去。”茂茂搖晃身體，他要跟著她一起出門。
蘇糖不回答，她不是太想帶他出門，帶他出門，她又要淪為抱他的工具人了，手很累的。一般她帶茂茂出門，都是在林衛宗在家的前提下出門，有林衛宗在，她可以叫林衛宗抱他。
茂茂沒有得到回答，拉了拉她的褲子：“媽媽？”
蘇糖心說：“祖宗，別叫我媽媽，媽媽現在不想跟你說話。”
“媽媽，媽媽......”茂茂跟唐僧念經似的叫媽媽，一會兒抱著她的左腿搖晃，一會兒又跑到右邊，抱她的右腿搖晃。跑累了，他屁股一蹲，坐在蘇糖的腳上。
咦？不叫她了？蘇糖垂眸看他。
茂茂故意沒有出聲，等到她低頭看他，對上她的視線，他眼睛一亮：“媽媽！你就帶著我一起去吧，媽媽。小娟姨寄的東西，會有很多，你一個人拿不完，我可以幫你拿。”他絞盡腦汁的跟她說她帶他的好處。
蘇糖聽了他的話隻想笑，幫她拿東西？就他這三頭身能拿多少。
茂茂纏著蘇糖好一會兒，蘇糖鬆口了，不過：“你跟著我可以，但是我們說好了，待會你要自己走。”
茂茂乖乖點頭，答應道：“好。”
蘇糖不放心地說：“我不會抱你，真的不會抱你。”
茂茂眨眨眼：“恩，我不要媽媽抱，我可以自己走。”他又不是三歲小孩子需要媽媽抱，他今年四歲了！
蘇糖跟茂茂做好約定，等到她打扮好了，她蹲下來給茂茂換衣服穿鞋子。茂茂的衣服雖然沒有她的多，但也是一件件的用衣架撐著掛在櫃子裏。
兩人收拾妥當，蘇糖準備牽著茂茂出門。
茂茂不走，他用手拍了拍他的小臉，認真地說：“媽媽，你忘記給我抹香香了。還有我的頭發，你也沒有給我梳，你自己就給你梳了好久的頭發。”
蘇糖無語，她的好大兒竟然是一個精致男孩兒。
“好，我給你抹香香給你梳頭。”
蘇糖把茂茂抱起來放到鏡子前的凳子上。
他的個頭太矮，坐著看不到鏡子，腦袋沒有桌子高，臉龐正對著桌子的抽屜。
她拿出一瓶寶寶霜，手指摳了一點霜在他額頭、鼻子、臉頰和下巴四個地方點了點，隨即把寶寶霜的蓋子關上，放到一邊。腰半彎著，雙手輕柔的將他臉上的寶寶霜揉開。
茂茂的鼻子聞到香味，他咧開嘴高興地笑了，雙腳在空中一甩一甩。
“媽媽，我的頭發你還沒有梳。”
“馬上就梳。”
蘇糖拿過梳子，在他的頭上簡單梳了幾下。要是現在跟他說梳好了，他一定會說她沒有認真梳，不然為什麽她這麽快就給他梳好了。
以前發生過這樣的事，她被他質問了。
蘇糖吃過虧，所以現在她就算梳好了，她也沒有把梳子放下，而是這邊梳梳，那邊梳梳，不斷花心思的來浪費時間。
誰讓在茂茂心裏，梳頭時間久了才是在認真梳頭，讓他有這樣想法的原因是蘇糖給她自己梳頭的時候，用的時間就是好久好久。
蘇糖最後給他梳了一個中分頭。
她放下梳子，雙手插在他的腋下把他抱起，讓他能夠看到鏡子裏的他。
“我梳好了，給你梳了一個新發型，茂茂你看看你喜不喜歡。”蘇糖看著鏡子裏茂茂的中分頭，也就是茂茂是個小孩子，精致可愛，皮膚白皙，再奇怪的發型放在他身上都不會讓人覺得醜，反而會覺得可愛。但凡換一個男人，長相要是不合格，梳中分頭簡直是一場災難。
茂茂湊到鏡子前，手指伸到鏡子上：“好看！媽媽好厲害！”
蘇糖投桃報李，反誇回去：“一般一般，是你長的好看，我才能給你梳這個發型。茂茂真好看，出去了肯定會有不少人會把目光放在你身上，哎呀，我怎麽就生出了像茂茂這樣好看的兒子呢。”
茂茂咯咯咯的笑個不停，小胸膛自豪地挺起來，顯然蘇糖的彩虹屁拍到他心坎上去了。
兩人手牽手著下樓，從胡同出來，在路上走了一會兒，茂茂不動了，他身體蹲下來：“媽媽，我走不動了。”他衝著她伸手，“抱抱。”
蘇糖：“......出門前是誰跟我說過他會自己走，不需要我抱他？”
“是我。”茂茂不好意思說道。
他扭了扭身體，小手捶了捶他的雙腿，苦惱道：“媽媽，我的腳好累，我走不動了。”
蘇糖歎氣：“我就不該相信你的鬼話。真是的，男人不管多大，說的話都不能信，裏麵全是水分。”
茂茂的眼睛裏在冒圈圈，媽媽的話，他聽不懂：“媽媽，我不喝水，我現在不渴，我隻是腳累了。”
“知道了。”蘇糖認命的把他抱起來，明明隻是一個三頭身的小朋友，抱在手上沉甸甸的。抱了幾分鍾，蘇糖的手就抱累了。
她把他放到地上，可憐兮兮地說：“茂茂，媽媽的手累了，你看，它累的在發抖。”她瘋狂的手動搖晃她的雙手。
茂茂不知道她在造假，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那、那我不要媽媽抱了，我自己走。”
蘇糖麵帶微笑地拍手鼓掌：“茂茂好棒！你又堅強又自立自主，是一個非常優秀非常能幹的小朋友。媽媽相信能幹的茂茂接下來可以靠他自己走到郵政局，他一定不會要別人幫忙。”
“恩！我可以的！”茂茂喜笑顏開，媽媽誇了他好多的優點。
之後，蘇糖一路都在耍嘴皮子對茂茂說好話灌迷魂湯，說的她嘴巴都幹了。嘴幹和手累，蘇糖選擇前者。
她們兩人到了郵政局，他們一個人拿出水壺大口大口喝水，一個雙手雙腳抱著她大腿，不想再走路。
回來的路上，蘇糖又繼續給茂茂吹彩虹屁，兩人走走停停回家。
路過書店時，茂茂停下來。
他看向書店：“媽媽，我想要小人書連環畫。”他看不懂字，但是他看得懂畫。
蘇糖今天身上沒有帶多少錢，隻夠買一本連環畫。她剛準備跟茂茂說隻能買一本的話，他又開口要她買小香檳汽水。
蘇糖把海貨往懷裏摟了摟，捏了下他的臉蛋，說道：“不買，我沒錢了，沒錢買不了。”
茂茂沒有鬧，聽到蘇糖說沒有錢，他乖乖跟著她回家了。
晚上，林衛宗回來，茂茂極為殷勤。他給林衛宗拿水杯，拿糕點，抓著林衛宗的膝蓋爬到沙發上，給他捏肩捶背。
林衛宗不明所以。隻是看到茂茂這幅樣子，他突然想起每次蘇糖想要他給她買東西，她也會對他柔情似水。
林衛宗問道：“茂茂，你想要什麽？”
茂茂：“爸爸，你能不能多給我一點零花錢。”他現在一周隻有一分零花錢，少的可憐。
林衛宗：“你要零花錢幹什麽？”
茂茂小大人似的歎氣，愁眉苦臉地說：“媽媽沒有錢了。”
林衛宗一噎：“......”誰沒錢？蘇糖沒錢？他要是沒記錯的話，她是他們家裏最有錢的。
茂茂：“我今天要媽媽給我買連環畫和小香檳汽水，媽媽都沒有錢買，我想要漲零花錢。”
林衛宗掏出一塊錢給他。
茂茂拿到錢了，他高興地衝著蘇糖叫道：“媽媽，你過來一下。”
蘇糖不解地走過來。
茂茂把他得到的一塊錢放在蘇糖的手裏：“媽媽，我有錢了，你拿去買汽水喝吧。”
蘇糖聽到茂茂的話，高興的不行，坐下來抱住他，在他臉上狠狠親了幾下：“媽媽的乖兒子，真是太孝順了。來，把臉抬起來，讓媽媽再多親你幾下。”
茂茂幸福地抬起頭，享受著蘇糖對他的親近：“媽媽，我也要親你。”
“好，我們兩個都親。”蘇糖親他一口，然後把臉伸出去讓他親，茂茂親了，她又親。他們兩人是你親我一口，我親你一口，有來有往。
林衛宗在一旁看著蘇糖和茂茂兩母子的親昵相處，嘴角上揚。不過看著看著，他感到有些不對勁。
茂茂給蘇糖的錢，是他的，所以茂茂是拿著他的錢在哄他的媳婦？
好家夥，茂茂可真是他的好大兒啊！
......
轉眼間，高考恢複，城裏仿佛煥發新生。隻是這些改變對蘇糖影響不大，因為她不參加高考。
蘇糖就在友誼商城裏中，看著一波一波的顧客，看著知青回城，看著城市的變化。
又過了一年，改革開放。
林衛宗從肉聯廠出來，到南方做起了生意，他交際廣人脈多，生意很快就做了起來。
他做的什麽生意？當然是食品生意，像什麽冷凍海鮮、速食餃子......
蘇糖最初知道林衛宗做的是食品生意時，狠狠驚訝了一把。她以為他會做服裝生意，又或者是電器生意，服裝和電器現在非常的火熱，食品遠遠比不上它們的火熱程度。
蘇糖有問過林衛宗為什麽會做食品生意，林衛宗回答說原因和她有關係。她喜歡吃海鮮和吃好吃的，他做食品生意，就能夠找到更多的美食。
蘇糖聽完感動了，決定給他每個月多漲十塊零花錢，不過他的零花錢就算是漲了，也是家裏最少的，茂茂的零花錢都比他多。
蘇糖的零花錢是最多的，畢竟是林衛宗和茂茂兩個人給她零花錢。
即便茂茂是個正在上學的孩子，他給她零花錢，蘇糖也是不會拒絕的。
林衛宗的生意越做越大，家裏有了電視機、冰箱，電話也裝上了。
電話林衛宗用的多，他在家的時候，是用電話和人談生意，他要是出門談合作，他就會天天給蘇糖打電話。
林衛宗愛電話，蘇糖愛的就是電視，她和茂茂每天都會蹲在電視機前看港城那邊演的武俠電視劇。
茂茂看的是電視劇裏的各種各樣引人矚目的武功，蘇糖看的是電視劇裏長的好看的演員，隻要長的好看，男女她都喜歡看。
林衛宗在的時候，蘇糖會收斂一下，裝作是在看武功。他不在家了，蘇糖立刻暴露本性。
電話鈴響了，茂茂眼睛轉也不轉一下，電視上正上演一場激烈的打鬥：“媽，爸給你打電話了。”示意蘇糖去接電話。
蘇糖目不轉睛，電視屏幕裏打鬥的人是一男一女，招式好看，他們長的也好看：“等等，我再看一會兒。你爸沒有打通，他會繼續打，他沒有電視劇重要。”
茂茂：“......哦。”爸不在家，媽是一點都不掩飾了。
打鬥打完了，蘇糖起身去接電話：“喂，是我......你剛剛給我打電話了？我不知道啊，我才從外麵回來......你問我去哪兒？我去給茂茂買鞋子了。茂茂他們學校要為國慶舉辦一場歌唱比賽，他要參加，他們老師讓他們穿白色的鞋子。”
“我沒有騙我，我怎麽會騙你。我是真的去辦正事了，恩恩對的......你在南邊怎麽樣，合作談的順利嗎？吃飯了沒有......”
茂茂一臉無語。他爸在外人麵前是個心有成算，心眼比藕眼還多，誰也別想騙過他的能幹人，可誰知道，他爸隻要遇到他媽，腦子就跟丟了似的，他媽說什麽他就信什麽。
他爸太黏著他媽了。
......
小名叫茂茂的林承華從小學開始，他就有一個當兵的夢想，高中畢業，他考上一所軍校當兵去了，林國棟格外高興。
林衛宗的生意穩定下來，不需要他再出差，不過他每天還是得出門去公司當個定海神針。
即使生意做大了，他每天陪蘇糖的時間也沒有少。
隻是最近他回家，十次有七次蘇糖不在家，他和蘇糖的相處時間大大減少了。
蘇糖不在家，林衛宗就要找原因，這一找不得了，他發現蘇糖跟著人修煉氣功去了。
她每天穿著寬鬆的米色練功服，手上拿著扇子，出門的時候，還把家裏的卡帶音響帶走了。
她這不是去修煉氣功是幹什麽。
氣功和武功一樣，隻存在人們的腦子裏，現實根本做不到。雖說他小時候是做過他會有一身高深武藝的美夢，但那隻是小時候鮮果，長大了他就知道武功是不可能的。
蘇糖怎麽會想著去修煉氣功？
林衛宗覺得她一定是被人騙了。
氣功這玩意最近確實是有不少人都在練，但他一直都沒有把氣功看在眼裏，即使那些氣功大師稱他們可以用氣功讓空盆變動物，用氣功把水變成酒，可以用氣功治療疾病。
他們要是真的這麽厲害，為什麽還是一個普通人？日子過的也沒有他好？
林衛宗正準備出門去找蘇糖，林承華回來了。
林承華大學畢業進了軍隊，他在部隊裏表現優秀，又是接受的軍校教育，深受部隊領導的看重。
林承華放下行禮：“爸，我回來了，這次回來有三天時間可以陪你和媽。對了，媽呢？”
林衛宗說道：“你回來的正好，走，你跟我一起出去找你媽。”
“茂茂啊，你媽她被人騙去修煉氣功了。”
“如今城裏不少人都在修煉氣功，我看他們都要走火入魔了。我今天回來，還在公園那邊看到有一群人在頭頂上罩著一個小鐵鍋，閉著眼睛坐在地上打坐進行所謂的修煉。不知道你媽是不是這群人裏的一員。”
林承華：“爸，不是說好了你要叫我的名字，不能再叫我小名嗎。”想到林衛宗說蘇糖練氣功的事，他眉頭皺起，神色有些緊張。
他跟林衛宗一樣，知道氣功是假的。
林衛宗憂心忡忡：“現在不是叫不叫你小名的問題，茂茂啊，我懷疑你媽她看似是被人騙去修煉氣功，她實則是被人騙錢了。”
林承華瞬間冷靜，直言道：“不可能。”
他媽的錢，他跟他爸都騙不到，別人能騙到？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林承華坐在沙發上：“爸，媽有跟你說，她是在修煉氣功嗎？”
“沒有。”
林承華無語地看著林衛宗。
之前林衛宗說的那麽的有模有樣，他信以為真，以為蘇糖真的去練氣功了，結果現在他告訴他，這一切隻是他的猜測。
林衛宗急了：“你這是什麽眼神，我難道會跟你說假話嗎？你媽整天穿著練功服出門，手裏今天拿扇子，明天拿那種二人轉的帕子，還要再帶著一個卡帶音響。”
“換你，你說她是不是在練氣功？”
林承華表情有些怪異，比起蘇糖是在練氣功，他怎麽感覺她更像是在跳舞。
沒多久，蘇糖回來了。
看到林承華在家，她一臉驚喜，走過來抱住他：“茂茂回來了。”
林承華害羞的紅了紅臉：“媽。”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期間林衛宗一直在給林承華使眼色，林承華：“......”
這麽多年，他爸每次覺得他說的話會惹媽生氣的時候，總是會把他推到前麵，他已經習慣了。
他爸也不容易，林承華隻好開口詢問蘇糖最近在幹什麽。
蘇糖說：“我和你秀秀姨還有幾個朋友在文化宮那邊的廣場跳舞。你還別說，每天跳一跳廣場舞，我晚上睡覺都感覺睡的更香了。”
廣場舞是蘇糖看到那麽多人修煉氣功想到的，她覺得練氣功的人都是傻子，後來周圍有人想要拉她去練氣功，蘇糖不想被她們打擾，她幹脆把廣場舞拿出來。
氣功能鍛煉身體，廣場舞也可以。
就當她是在以毒攻毒。
如今文化宮的廣場上，跳廣場舞的人和練氣功的各占一半江山。
林承華看向林衛宗：“爸，聽到了吧，媽是在跳舞，不是像你想的那樣是在修煉氣功。”
林衛宗：“......”背刺他的兒子不能要了。
蘇糖扭頭看林衛宗，眯起眼睛，氣笑了：“你以為我是個沒有腦子，會傻乎乎去練氣功的人？”
林衛宗沒有急著回話，他對著林承華揮了揮手：“你回來累了吧，你先回房間睡一覺休息休息。”
林承華忍著笑回房間了，不用看他都知道他爸是要幹什麽，不外乎是對他媽低頭討好獻殷勤。
“糖糖，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
“我是......”
第二天，林衛宗在家。蘇糖要出去跳廣場舞時，他帶水帶糕點，他要跟著她一起去跳廣場舞。
兩人走出門，蘇糖說道：“你又不會跳。”
林衛宗：“糖糖你教我，我學會了我就能跳。”
“那你在後邊跟著學吧。”
“你不親自教？”他以為他會親自教他。
“我要教別人。”尤其是教那些腦子靈活的人跳廣場舞，蘇糖特別有成就感。
林衛宗：“可是我想要媳婦你教我。”
蘇糖失笑：“你一大把年紀了，還跟我撒嬌，你正經點......”
兩人並肩同行，他們的影子在地上也是一對，肩挨著肩。
他們的影子跟隨著他們走了一年又一年，從風華正茂到垂垂老矣，他們結伴走了一輩子，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