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殺尚書 (修)
紀禾清心裏閃過一個念頭,要不要模仿玩家呢?
很顯然,玩家並不把npc當人看,隻將他們當作都逗趣的玩物,閑來的消遣。隻要她也學著往這兒靠攏,應當能降低趙嵐瑧的懷疑。
但這個念頭剛剛浮起,她就搖搖頭果斷將之拋棄。首先,她並不是真的玩家,在她眼裏,大家都是人,都有血有肉,她才不想勉強自己去把人作為取樂的工具,如果這樣做了,那麽到了最後,她自己到底是人,還是變成鬼?
其次,如果她一開始就得到這條情報,或許會為了博取趙嵐瑧的信任去做個荒誕的“玩家”,但她已經走到這一步,在趙嵐瑧麵前暴露了許多,現在才來亡羊補牢,未免太晚。
另外,暴君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從不避人,誰都知道他做了幾件荒唐事,可他今日忽然提起,真的隻是閑談嗎?還是故意為之,就等著她來模仿?這可是性命攸關之事,她不能出錯。
“紀貴人。”
身旁忽然傳來一道平直的女音,紀禾清立即回神看去,就見一穿著綠色官服的內廷女官正看著她。
這女官年約三十,相貌端正,細眉薄唇,正是昨日考核秀女言行舉止的女官之一費司讚。費司讚道:“貴人,外頭風大,昨日太醫說您不宜吹風,還請入殿吧!”
紀禾清回了攜芳殿,一進門,就有人呈來洗漱用品,又有手巧的宮女拆了紀禾清匆忙梳就的發髻,重新替她梳妝。這般照顧讓她恍惚想起幼年時,小小的她被娘親按在椅子上梳頭的情形,那時候她太皮了,扭來扭去不肯聽話,娘親就訓她,“也就這幾年了,等你大了,我才不給你梳頭……”
後來再也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都怪那個穿了陛下身子的玩家!早晚要叫他知道百姓的鋤頭有多硬!
心裏想著這個目標,紀禾清任她們折騰,旁邊費司讚的聲音還在繼續,“貴人如今身份不同,今後萬萬不可再蓬頭垢麵出門了。”
腦袋微微一沉,紀禾清瞥了一眼磨得發亮的銅鏡,見兩名梳發侍女一個取了厚重的發包往她頭發裏塞,另一個取了沉甸甸的發釵往她頭上插。
紀禾清忽然出聲,“不要這些,放下。”
兩名侍女都微微一愣,費司讚的聲音也停了一下。
紀禾清繼續道:“發包、首飾都不要,幫我攏好頭發,梳個輕便發髻就好。”
兩名侍女麵麵相覷,看向女官。
費司讚微微皺眉,“貴人,這於禮不合。”
紀禾清麵色如常突出四個字:“陛下喜歡。”
費司讚安靜了。她無法反駁,更不敢當麵去問天子。
看到這一幕的觀眾已經開始哈哈哈了,彈幕裏全是歡樂的氣息。
【哈哈哈,看清清扯大旗讓人吃癟好歡樂啊!】
【恭喜我們清清打破記錄,成為第一個入宮一天就獨得恩寵的女人!】
【可惜清清沒有一個後宮升級遊戲,要是有的話,現在肯定拿到很多獎勵了。】
【是欸,我們清清太可憐了,身為女主角連個金手指都沒有。】
【哇去,皇帝的資料片更新了!跪求富婆買一個給我們看看吧!】
【阿這,資料片還能更新?】
【前麵新來的吧!直播方為了賺錢,肯定不會一次性把資料都放出來給我們看啊!】
【對的,不過我喜歡這個直播方的一點就是不會為了賺錢隨便開資料片,而是會隨著女主角的探索進度不斷更新。比如她昨天遇到皇帝,就開出了皇帝的第一個資料片,如果她沒有進宮,而是遇到了其他人,那麽就會開出別人的資料片。】
【對的,而且根據探索進度不同,探索時遇到的人物不同,開出來的程度也不一樣。】
【但是也不是每個人都會開出資料片,得跟女主角有較多接觸的才可以,比如這兩個梳頭宮女,如果她們天天來給女主梳頭,大概率也能開出她們的資料片。不過資料片價格挺高的,除了富婆,應該沒有人會去開這種小宮女的資料片吧!】
【富婆在嗎?沒有的話我們眾籌開一下皇帝的新資料片唄!】
新資料片?
紀禾清捏緊了手指,眼神亮了起來,隻要開了新資料片,她就能得到更多消息了,然而一直等到她用完早膳,彈幕板上也沒有任何新資料片的情報。
垂拱殿。
潘相帶著幾位大臣,正向天子稟報劍南道姚州發生地震一事,“……亡者近百人,地陷三十餘裏……這是姚州刺史的折子,當地境況,實在慘不忍睹啊!”
另一名大臣道:“陛下,這是戶部擬算出的賑災錢糧數目……”
“陛下,出了這場災,劍南道今年收成大減。”
“陛下,大災過後恐會有大疫,微臣懇請撥調兩名太醫南下……”
“陛下……”
大臣們一言一語都是對災情的懇切提議,然而他們的天子……正在照鏡子。
趙嵐瑧坐在禦案後的軟椅上,案上一堆折子被他掃到一邊,一個亮得出奇的銅鏡就擺在正中央,他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看了又看,似乎完全沒有聽見大臣們在說什麽,隻一邊照鏡子一邊喃喃自語,“明明就很清楚,怎麽她就不清楚?肯定是在騙我吧,狡猾的npc……”
“陛下?陛下……陛下!”潘相拔高了聲音。
趙嵐瑧這才抬頭,不過看的卻不是潘相,他的目光集中在麵前隻他一人看見的麵板上。
【特殊任務:治理姚州災情(未完成)】
好煩啊!趙嵐瑧心想,沒完沒了的任務,沒完沒了的劇情,沒完沒了的無趣。
“隨便你們。”他吐出四個字,餘光忽然瞥見了一抹紅色,不禁側頭,這才發現戶部尚書頭頂一片紅。
聞言,潘相雖然早有預料,卻仍免不住失望,他看著麵前天子與十年前一般無二的麵孔,記憶中那位雄才偉略的英主,似乎隻是黃粱一夢。。
他歎了口氣,正要行告退禮,卻見天子緩緩地、緩緩地看向了戶部尚書。
鋥的一聲利劍嗡鳴聲響起,潘相眼底還殘留那雪亮劍光的倒影,溫熱**已經濺到了他脖頸麵頰。
潘相呆住,慢慢扭頭看向一旁。
戶部尚書盧兆慶倒在地上,脖頸上一條血線慢慢暈開,像一隻被劃破的水囊,還在不斷往外漏。他瞪著眼驚恐地去捂脖子,染得血紅的雙手不住抖著,身體像是入鍋的蝦子一般掙紮了幾下,徹底不動了。
殿內一片死寂。
潘相等人呆滯了片刻,才堪堪回神。
望著與他共事多年的盧尚書倒在血泊裏,潘相眼眶血紅,聲淚俱下,“陛下,您這是為何啊?為何啊!”
趙嵐瑧看了一眼那團模模糊糊的馬賽克動了幾下,頭頂的紅名和血條一起暗淡,最後變成死亡的灰色,這才收劍入鞘。
他覺得這裏的事情已經解決了,抬腳就要離開了,卻聽見旁邊那個npc在大聲質問。
扭過頭,看見臉上濺了血的老頭npc握著拳頭,呆板的臉,呆板的聲音,像個被觸發程序的機器人一樣在那裏問為什麽。
雖然符合邏輯,但對比這垃圾建模和動態,還真顯出了點喜劇效果。於是趙嵐瑧忍不住就笑了,一邊笑一邊走遠。
遠遠立著的起居郎見證這一幕,提筆寫到:元和十六年八月初十,帝殺戶部尚書於垂拱殿,相催切追問,帝不語,哂笑離去。
***
戶部尚書盧兆慶在垂拱殿被天子一劍斬殺,消息傳到後宮時,紀禾清正跟陳昭儀、盧昭媛吃茶。
盧昭媛就是早上那個領著人破門而入的嬌蠻女子,不過紀禾清不計前嫌,正跟她們套話。可話說到一半,盧昭媛宮中的宦官連滾帶爬地衝進來傳訊。
陳昭儀驚得呆住,盧昭媛則是麵色慘白,話也不說一句就踉蹌離去了。
望著她跑出去,彈幕板莫名其妙。
【怎麽回事?她一副死了爹的慘樣?】
【剛剛他們聊天的時候不是自我介紹了嗎?盧昭媛她爹是寧安侯,跟尚書沒關係吧!】
【有沒有一種可能,寧安侯就是盧尚書呢?】
【啊,這好慘。】
紀禾清瞥了一眼彈幕,就聽陳昭儀哆嗦道:“妹妹,今兒出了事,實在不好久待,我這就回去了。”
話落不等紀禾清回應,陳昭儀就扭頭往外走,結果剛剛走到門口,就迎麵撞上了正從外頭進來的趙嵐瑧。
看見天子,陳昭儀白眼一翻,竟就嚇暈了過去。
而麵對就倒在跟前的陳昭儀,趙嵐瑧看也不看,抬腳就跨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