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二個詛咒
昏暗的囚室內, 一株藤蔓正在生長,交錯的枝條不斷發出新芽,綠葉長成, 片刻就遮蔽了正麵牆壁。
雲逸自昏睡中醒來, 察覺到自己正被什麽東西束縛著,扭頭去看, 在一片昏沉中望見了滿目的日。
生機盎然,欣欣向榮。
“生機藤。”雲逸笑了。
不用抬頭去看,他也能知道這生機藤是誰種的。整個華國,唯一的S級木係異能者, 他的父親, 雲家家主雲名庭。
“你可後悔?”雲名庭問。
“後悔?”雲逸看向自己的父親, 盡管他已經不承認了, 可這人的確是他的父親,“雲家主, 詛咒師從不後悔。”
“那你為什麽要複活你媽媽?”雲名庭看著他。
雲逸回望著父親, 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我要是說我後悔了,你會不殺我嗎?”
“不會。”雲名庭斬釘截鐵的道。
“那你還問什麽?”雲逸嘲諷道, “雲家主,你好沒意思啊。”
是啊, 自己還問什麽。
殺掉這個逆子, 為妻子報仇,不是他一直以來的想法嗎?
“你接近淮夏, 是故意的嗎?”雲名庭問。
聽到淮夏的名字, 雲逸的表情有瞬間的變化,但也隻是瞬間, 在昏暗的地牢裏幾乎看不真切:“怎麽能說是故意,她本來就是我媳婦兒啊。”
“什麽意思?”
“她是媽媽給我準備的媳婦兒啊。”雲逸笑著道,“她脖子上還掛著我做的源木之心呢,媽媽說了,想讓我長大了娶……”
“啪!”
一根新發的柳條狠狠的抽在雲逸臉上,痛的雲逸幾乎耳鳴。
雲名庭咬牙切齒:“你可真是聽媽媽話的好孩子。”
如果雲逸真的聽話,就不會覺醒成詛咒師,更不會傷害自己的母親。如今竟然還有臉說,淮夏是他媽媽給他準備的媳婦兒。
鮮血從柳條抽裂的傷口滲出,滑到嘴邊,雲逸感覺有些鹹。
“我再問你,你有沒有對淮夏做什麽?”
“怎麽?她出事了啊。”雲逸的聲音輕佻,仿佛再問一個無關痛癢的陌生人。
“我是問你,有沒有對她下詛咒?”
“你這話問的,就像是在問一隻老鼠站在米缸裏有沒有偷吃米一樣。”
雲名庭聲音驟然沉了下來:“你對她下了什麽詛咒。”
雲逸:“你猜。”
雲名庭忍著怒意:“我讓你解開,你也是肯定不會解的。”
雲逸隻是笑。
“無妨,等你死了,詛咒自然就解開了。”雲名庭徹底失去了耐心,他怕自己再待下去,看著雲逸這張獰笑扭曲的臉,會恨不能立刻發動生機藤。
雲名庭抬手觸摸藤蔓上長出來的葉子,那些剛剛長成的葉子忽然開始枯萎,轉瞬之間便仿佛如春入了秋,滿樹生機,隻剩下斑駁枯枝,如蛛網一樣橫亙在牆壁上。
之前的生機藤是他用木係異能催發出來的,如今他抽走了生機藤上的生機,等生機藤再次生長,便會吸食雲逸的血肉。根須順著血管生長,破皮而出,開花結果。
“三日後,生機藤會開始生長。”話落,雲名庭轉身離開。
“你會親自來收果子嗎。”生機藤吸食血肉生機是殺氣,可它結出的果子卻是救命良藥。
生機果,服之可百病盡消,起死回生。
雲名庭沒有回答,腳步不停,轉眼便消失在走廊盡頭。
“真累啊,還得活三天。”雲逸喃喃低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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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
雲氏醫院的病房裏,淮陽和妻子一起守在淮夏的病床前。
淮夏已經醒了,隻是醒來後的淮夏情緒不高,總是一個人呆愣愣的發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淮陽看向妻子,妻子朝他搖了搖頭。
“叩叩。”病房裏響起敲門聲。
夫妻兩回頭,發現敲門的是一位穿著執法隊隊服的中年男人。
“候隊長,你怎麽來了?”來人正是候天。
淮陽認識候天,但兩人並不熟,候天會出現在這裏他有些意外。
“有個東西,我覺得給您比較合適。”候天從空間道具裏取出一樣東西遞過去,“這是在銀眸的儲物道具裏發現的。”
一直安靜發呆的淮夏忽然回過神來,她從**瞬移到門口,搶先一步從候天的手裏接過了東西。
入目的第一眼,淮夏便愣住了。
那是一個玩偶,一個做工精致,仿若真人的玩偶。
而那玩偶的五官,和她一模一樣。
“詛咒娃娃?!”淮陽一眼就認了出來,他伸手去搶淮夏手中的娃娃,卻被淮夏一個瞬移躲開了。
淮陽搶不到娃娃,隻能問候天:“銀眸給我女兒下什麽詛咒了?”
候天臉色有些古怪的道:“那個,你們自己看就知道了,我還有事。”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詛咒娃娃是詛咒師常用的詛咒手段,但大多數是低階詛咒師在用,因為低階詛咒師還不夠強大,所以需要借助一些工具和手段來完成詛咒。但雲逸是超S級詛咒師,也就是傳說中的SS級,以他的能力,還有什麽詛咒是需要借助這種娃娃的?
用詛咒娃娃進行的詛咒,詛咒會被直接刻在娃娃身上,所以想要知道是什麽詛咒,直接在娃娃身上找就行。
淮夏握著娃娃的手在顫抖,卻依舊堅定的撥開了娃娃背上的頭發,露出了裏麵的詛咒。
【淮夏喜歡我。】
淮夏死死的盯著這五個字,幾乎不能呼吸。
淮陽走過來正好看見這幾個字,氣的破口大罵:“混賬,畜生,竟然敢算計我女兒,我去殺了他。”
淮媽媽伸手拽住丈夫:“他已經要死了。”
淮陽:“那我就讓他死的痛苦點。”
淮媽媽:“雲名庭親自去種了生機藤,你還有比生機藤更痛苦的死法?”
淮陽思考了一會兒,發現還真沒有。
“混蛋!”這種十分氣憤,卻什麽都不能做的狀態實在是太煩人了。
“夏夏別怕,等銀眸死了,詛咒也就解……啊!。”淮陽本想安慰女兒,卻被妻子狠狠的擰了一把後腰。
淮媽媽狠狠的瞪著丈夫。
淮陽也聰明,很快反應過來,現在的女兒詛咒沒解,還愛著銀眸,就算知道銀眸的愛是詛咒是欺騙,依舊會心痛。
“我想見他。”淮夏轉過身,看向自己父親,“爸,你幫我。”
淮陽自然是不願意淮夏再去見銀眸的,可看著女兒痛苦的表情,他又哪裏忍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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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部地牢向來隻關押重刑犯,淮夏從沒有來過,以她的等級哪怕隻是來這裏當個看守都夠不上。
雲逸的牢房越來越近,淮夏一步一步的走著,緩慢而堅定。
終於,她來到了牢房前,看到了被生機藤裹的如粽子一般的雲逸。
“嘿,女朋友。”
隻是三天而已,再看到雲逸,淮夏忽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很狼狽,滿身滿臉的血,語調雖然高高的提著,卻透著任誰都能聽出來的虛弱。
在知道銀眸就是雲逸之後,淮夏忽然想明白了很多細節,比如雲逸總是流血不止,那不是因為什麽體質特殊,而是因為血液是銀眸詛咒的一部分。
每一次詛咒,他都會流血,而那一晚,他的血幾乎就沒有止住過。
心口忽然有些疼。
淮夏緩緩舉起手中的娃娃,把它遞到欄杆裏麵,好讓雲逸看清楚娃娃的樣子。
“發現了。”雲逸表情不變,一如既往的輕佻,“沒錯,你會喜歡上我都是我詛咒的。這個詛咒,哪怕我死了,也不會輕易解除,你這輩子都要喜歡我,也隻能喜歡我。”
“什麽時候?”淮夏問。
“什麽?”
“什麽時候詛咒我的?”
雲逸沒有回答。
淮夏自顧自的說著:“我是進了冰城才喜歡你的,那個時候我以為自己是種了蠱,所以才會喜歡你。可你是銀眸啊,堂堂SS級詛咒師,怎麽可能被一個低級巫蠱師下蠱?所以,你是什麽時候開始詛咒我的?如果你想用這種方法讓我喜歡你,為什麽一開始不用。”
雲逸:“我說過,那是一場遊戲,遊戲嘛總要有些體驗的,一開始就用外掛,多無聊。”
淮夏堅持:“所以,什麽時候?”
雲逸忽然嗤嗤的笑出了聲:“夏夏,哪怕是這個時候,你也不願意相信我詛咒了你。看來,你果然很愛我。”
淮夏把詛咒娃娃放下,又從口袋裏翻出了一條手鏈:“我爸說,這條手鏈上的每一顆晶石都封印著一道力量。在天河公園,我遇到危險的時候手鏈保護過我。如果隻是遊戲,為什麽送我手鏈?”
雲逸:“誰知道呢,或許我那天心情好吧,畢竟像我這種變態,情緒起來了,做出什麽事情都合理。”
淮夏點點頭:“變態的確做什麽事情都合理。這裏一共八顆晶石,如果一顆晶石可以救我一次,再加上之前在次空間裏的三次,麵對巫蠱師的一次,魅影殺我那一次,你一共救了我十三次。什麽樣的變態,會堅持救一個人十三次?”
雲逸和淮夏對視著,兩人明明隔著很遠,卻仿佛能夠看進對方的心裏。
雲逸:“你果然很愛我,你問的所有問題,都在試圖證明我愛你。”
淮夏:“那你愛我嗎?”
“我當然愛你。”雲逸聲音繾綣,溫柔至極,仿佛前一刻說這隻是一個詛咒的人並不是他,“我是因為愛你,才詛咒你的。”
淮夏:“你的詛咒解不開,哪怕你死了都不行。”
雲逸:“不錯。”
“既然這樣,我也就不掙紮了。”淮夏忽然吐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的道,“既然你說我無論如何都隻能愛你,那我就繼續愛你。”
雲逸眼睛悠的瞪大,瞳孔微微顫抖著。他努力的控製著自己的呼吸,不讓自己表現的過於激動。
“我有一個習慣,太過複雜的問題如果想不清楚的話,就做減法。拋開這一切不提,你和我之間,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你救過我,很多次。”淮夏忽然笑了起來,“阿鑄以前老是跟我說一些網絡流行的梗,我記得有一句是‘你失去的隻是一條腿,但她失去的是愛情。’愛情哪有腿重要,更何況是命。”
“雲逸,我很難受,但我沒辦法恨你。”
說完這句話,淮夏沒有再停留,如來時一般,堅定的離開了。
雲逸靜靜的聽著淮夏的腳步聲遠去,直到聽不見了,才微微眨動了一下眼睛。
似乎有什麽晶亮的東西,從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