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理想
牧晏瞪大了眼:“才沒有, 我才沒裝算命先生坑蒙拐騙呢,再說了我可都說出了你的生辰喜好,怎麽還說我騙你呀。”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亂飄明顯有些心虛,但又硬撐著不想真被景兒認為是個“坑蒙拐騙”的人。
景兒顯然是不信這些玄學的東西的, 也沒有這麽好糊弄。
“其實我生辰並不是您說的六月十五。”
牧晏有些迷惘地看了她一眼, 不是很能理解景兒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也沒什麽, 我從前是在宮中當差的, 當時帝王年邁沉迷煉丹之術,送進宮的宮人不僅是樣貌就連生辰八字都得講究,但天底下哪有那麽多命福之人,上麵的大人這般要求,底下的人陽奉陰違, 總之不過是篡改幾筆的事情。”
景兒摩挲著手中粗糲的茶杯,不由得想起剛進宮的那段時日,現在回想起來倒像是一場夢。
“姑娘, 知道我這個生辰的人並不多,難不成你認識我?”
牧晏完全沒料到景兒的生辰竟還不是真的。
她怎麽莫名其妙的又把自己給坑了, 麵對景兒的詢問, 牧晏完全不知道該作何回答。
“那個我……”牧晏更心虛了,低著頭不敢看景兒,支支吾吾半晌都沒想好該怎麽說。
“姑娘,所以你願意與我們一起嗎?”景兒見她不願意說,善解人意地轉移了話題。
這牧晏肯定是願意的,忙不迭點頭,眼睛亮晶晶的:“如果我能與你一起那可太好了。”
她自己一個人騎馬是真的累, 不僅不認識路,還要時時刻刻擔心路上會不會遇到危險, 如果能可以跟信任的人一起去漠北,這於她而言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
“那好,今晚你好好歇息,明早天不亮我們便要早早起身趕路,現在南邊水災剛結束北麵又開始打仗世道不太平,咱們還是最好別趕夜路。”
景兒撫摸著鼓起的小腹,盯著桌上那碗喝得湯都不剩的麵碗,碗裏麵隻剩了幾根青菜梗,她若有所思道:“我從前的主人也很喜歡我煮的麵條,她說每回吃到陽春麵就好像回到了家鄉,很巧的是她也隻喜歡吃青菜葉,不喜歡吃青菜梗,每回吃完碗裏都要剩好多青菜梗。”
牧晏再度察覺到了掉馬的危機感。
怎麽這一天天的這些人心眼都這麽多,怎麽她說句話吃個飯都能懷疑她身份啊。先是謝幸川後是景兒,她是真的心累。
牧晏並不想在景兒麵前暴露自己,想了想很果斷地糊弄道:“是嘛,那還挺巧的,我喜歡吃陽春麵是因為我死去的丈夫很喜歡,每回我吃陽春麵就想到了他,就好像他還沒有死一直陪在我身邊。”
景兒點了點頭,那表情顯然是不相信的。
牧晏根本不敢再跟她多說幾句話,連忙找了個借口,就急匆匆逃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吃飽喝足就開始犯困,找店小二要了熱水隨便洗了個澡,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這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淩晨。
正好景兒敲門叫她起床,而且還貼心地給她準備了一套女裝。
牧晏正好沒有衣服穿,正愁著要不要穿昨天的髒衣服,景兒正好解救了她。
於是牧晏作為一個“四處流浪的孤女”順利加入了商隊,商隊裏景兒完全是一言堂,根本沒有人反對牧晏的加入,反倒每個人見她長得漂亮都格外歡迎她,一口一個小妹妹叫她。
商隊裏絕大部分都是女性,隻有幾個負責搬運貨物的還有車夫是男人,景兒這次去漠北不僅是要去談藥材生意的,她也想買京城這邊盛產的藥材賣到漠北,隨行的有馬車裏有幾大箱子的藥材。
牧晏一開始還不是很習慣和陌生人相處,但時間長了彼此間也漸漸熟絡起來,她本就是個性格活潑的人,很快就和除了景兒之外的幾個姐姐成了晚上能睡一個被窩的交情。
她了解到她們都是景兒藥鋪裏的學徒,有的在藥鋪裏景兒打下手,有的跟著景兒丈夫學醫。
她們有的已婚有的未婚,每個人好像都有一段不那麽幸福的故事,牧晏不是很想了解別人的苦難,就沒有多問。
牧晏對著她們沒好意思說自己喪夫,隻是說自己被家裏人逼婚逃了出來。
在趕路的這段日子裏,牧晏過得很忙碌,她自從來到這裏從來沒有這麽忙碌過,是身體和心理上的雙重忙碌,每天累得基本都是倒頭就睡,完全沒辦法想什麽有的沒的。
景兒的丈夫薑實每到一個地方都會支個小帳篷義診。
一開始很多婦人羞於來看婦科方麵的疾病,牧晏每天跟著商隊裏的姐姐要到處宣傳貼小廣告。不僅如此她還要跟著景兒學習怎麽識別藥材,她是商隊裏為數不多識字的,病人多時,她還得幫著薑實寫藥方。即便是他說她寫,但這一寫寫一天也把她累得夠嗆。
這段時間裏,牧晏過得確實是很累,但每天卻都異常的開心。
如果不是眼看著離漠北越來越近,牧晏甚至是不記得她去漠北的真正目的。她更想不起沈照寒,宋成玉。偶爾倒是會想起謝瑜,想她在做些什麽,想告訴她這個時代的女子除了嫁人生子還有另一種活法。
景兒的肚子越來越大了,而距離漠北也不過兩三日的時間。
牧晏竟有些舍不得與她們分離,很想與她們一塊這樣永遠的生活下去,再也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莫名其妙一個接一個的任務。
景兒似看出了她的想法,不過她並沒有一味的挽留牧晏,反倒問了她:“小安,謝謝你這段時間的幫忙 ,不過我們認識這麽久了,我好像還沒問過你真正想做的是什麽?每個人都有理想的呀,比如我的理想是把藥鋪開遍全國,薑實的理想是治病救人,那些姐妹的理想是有一個可以養活自己的技能,那你的理想是什麽?”
牧晏很罕見地沉默了。
她當然是有理想的,隻不過這理想太久了,久到她刻意去遺忘了。
來這裏七年多快八年了,經曆了那麽多的事情,還是第一次有人問她真正想做的是什麽,牧晏這樣想著倒是很認真地去想了一下自己曾經的理想。
她從小就是個很喜歡打遊戲的人,初中就開始自學了編程繪畫,高中還算很努力的學習考上還不錯的大學,學了計算機專業,說來挺不好意思的,她做這些其實是為了畢業後可以自己開發一款遊戲。
隻可惜大學剛讀一丟,遊戲隻有一個demo,她就很不幸地去世了。
沒有豐滿的理想,隻有骨感的現實。
牧晏很果斷地對景兒搖頭,她一個死透了的死人,哪裏來的什麽理想。
帳篷前手裏提著菜籃的婦人們排著長長的隊伍,街道上車水馬龍的聲音滔滔不絕,牧晏和景兒站在帳篷旁邊,看著人潮湧動的街道,看著一位位過路人徹底淹沒在人群當中。
“我沒有什麽特別想做的事情。”牧晏有些迷茫地看著人群,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做些什麽。
她該就這樣生活下去,還是繼續去做那些看起來很渺茫的任務,她也不是很清楚。有很多時候她都覺得自己在被推著走,至於被推向哪裏她一點都不清楚。
景兒倒不是很驚訝,反倒回她一句意想不到的話:“是嘛,沒有理想那和鹹魚有什麽區別。”
牧晏還沒來得及震驚,就聽到景兒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
“這不是從前你教我的,你怎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