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豪奪
宋成玉聽著她的錐心之言, 本來波瀾不驚的神情慢慢瓦解,眼底的濃重墨色帶著一股砭人之意。
牧晏被他的臉上的嚴寒刺到了,忍不住往後蜷縮了一下,心裏生出些後知後覺的害怕。
她在宋府這些日子, 宋成玉表現得過於平靜淡然了, 甚至臨近婚期都沒什麽表示。
牧晏以為他是性格好, 有君子風度。
但現在仔細想想, 這麽能忍,真的會是個正常人嗎?
她想起那日去找祁韞要避孕的丹藥,祁韞半是調笑半是曖昧地告訴她,她與他做的那些事,宋成玉早知道了。
牧晏隻以為祁韞再逗弄他, 臨走前祁韞不知何為突然偷親了一下她,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欠揍模樣。
現在她頭腦清醒了許多,回想起剛才宋成玉附在耳邊說的那些話, 心裏陡然湧起一些森森的寒意。
所以祁韞沒有騙她,而她完全被祁韞那個賤人給耍了。
她是做好了被強取豪奪的準備, 但沒做好被一個瘋子強取豪奪啊!
更何況越能壓抑情緒的人, 瘋起來就越可怕。
牧晏頓時打個了個寒顫,不敢想象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
宋成玉臉上不過是出現片刻的陰寒,再看向牧晏時又恢複了以往的模樣,聲音溫和:“晏晏說我惡心,不讓我碰你,那晏晏希望被誰碰?沈照寒還是祁韞?”
牧晏本就酡紅的臉頰被水汽熏得像一顆鮮嫩的春桃,她肉眼可見慌張起來, 又往後挪了一些。
“什麽沈照寒?這關沈照寒什麽事,你說話我怎麽聽不懂。”
宋成玉卻不給她遠離他的機會, 按住她的肩膀,清冷如玉的麵容甚至還帶著笑意:“牧晏,還要繼續再裝下去嗎?”
他的手轉而捏住她的肩,雖然用力不重,但牧晏卻還是感到有些疼,升騰的熱氣中她無端感受到透骨的寒意。
”什麽牧晏啊?我明明是宋晏,我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麽。”
她抵死不願承認,徒勞地做著最後的掙紮。
宋成玉驀然把她攬入懷中,溫泉水打濕了他單薄的白袍,衣衫緊緊貼著身體,依稀可見條理分明的腹肌紋路。
他緊緊抱著她,擁著她,聲音是那樣的曖昧:“無論是牧晏還是宋晏,隻要是晏晏就好了。”
牧晏卻臉色煞白,再也沒了剛才的輕鬆自在,她被宋成玉抱在懷裏,身體卻在無意識地輕顫。
怎麽他們一個兩個都能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她這算不算剛出了狼窩又進了虎穴。
宋成玉安撫地輕拍她光滑的脊背,眼底的欲色越堆越濃,他抱著她一起走入了泉水中,“晏晏,既然你不乖乖洗澡,那我幫你洗,幫你把身體的每一處都給洗幹淨。”
他想到覬覦她的那些男人們,心底的怒火越燒越旺。
她身體每一處被人碰過的地方,都該好好洗幹淨。
然後再留下獨屬於他的痕跡。
……
宋成玉替她換好了嫁衣,又將她抱到梳妝台前,牧晏雖然較剛才恢複了些力氣,可還是掙紮不開宋成玉的禁錮。
牧晏望著銅鏡裏的她和他,宋成玉也換了喜服,手裏拿著玉篦,站在她身後一下一下替她梳發。
鏡子裏的兩人,郎才女貌看起來分外登對,像是一對濃情蜜意的神仙眷侶。
可牧晏想起剛才在溫泉池中他的粗暴,忍不住眼眶微紅,對他有了幾分真情實感的害怕。
以前沈照寒雖然也瘋,但更多時候還是惦念著她的感受,可宋成玉看起來溫和,實則懲罰起她毫不留情,全然不顧她的求饒。
她方才哭得嗓子都啞了,他也隻是親親她的唇,說這一切都是她是自找的,讓她好好受著,記住教訓。
人不可貌相這話真真是不假,她這也算應了那句“玩了一輩子鷹,最後被鷹啄了眼珠子。”
宋成玉有些生疏地替她梳了個簡單的發髻,在紫檀木桌麵一堆的首飾裏挑出一支金鑲玉鳳凰展翅步搖插在發髻上,又幫她戴金累絲八角燈籠耳鐺。
“晏晏可記得我們當時最後一次見麵,那日你在紫宸殿長廊下就戴著這種款式的耳鐺。”宋成玉望向她的眼眸裏蘊藏著無限的溫柔,記憶裏牧晏的一言一行都如此生動,讓他難以遺忘。
牧晏自然記得,他早早將明瑤送入宮,她便覺得他在故意惡心她針對她,不僅故意堵住他,還惡意滿滿詛咒了他一番。
可她心中還懷著怨氣,誅心的話脫口而出:“我怎會記得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和不相關的人。”
宋成玉替她戴簪子的動作一滯,心中想到的不僅他們最後一次見麵,還有他們的初見那晚。
確實如牧晏所言,他的確是不相關的人,不然她怎會轉頭就忘了他。
那晚之後,宋成玉第二日再去東宮卻沒有見到她,再見到她已是一個月後,她拿著掃帚坐在台階上掩麵哭泣。
他當時還好笑為何每次遇見她都在哭。
甚至已經想好去找太子賜婚,將她嫁給他,讓她不用繼續在東宮做個人人可欺負的小宮女。
他像第一次般遞給她帕子,這次她卻沒有接過帕子,那雙清澈透亮的鹿眸滿是對他的警惕。
宋福子喊了她的名字,她立刻就跑了過去,連頭都沒有回一次。
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晏晏的名字叫牧晏。
牧晏這話剛說出口就瞬間後悔了,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要是再把他惹怒了,最後吃苦的還是她。
她還在猶豫著,想著要不要找補幾句,卻聽到宋成玉幽幽道:“不值一提麽?我們以後的日子還很長,用一輩子的時間,我會變成晏晏心底最重要的人的。”
就像他當初在東宮時攔著太子封她為太子妃,登基後又攔著皇上封她為皇後,就像彈劾她的折子遞上去一封又一封,乃至與故意提前把明瑤送入宮。
宋成玉知道沈照寒寵她,他上的折子定然會給她過目,她甚至能想象到她捏著折子氣鼓鼓咒罵他的模樣。
他就這樣從一個她連名字都不知的陌生人,慢慢變成了她心裏最厭惡的最憎恨的人。
他寧願她恨他,總歸她這回能記住他了,還會時不時能想起他。
最起碼好過他在她那裏,從頭到尾隻是個沒姓沒名的陌生人。
“誰要跟你在一起一輩子。”牧晏忍不住回懟道,她很快就會離開的,絕不可能還像當年那般用了快六年的時間。
宋成玉又將她抱了起來,說出的每句話都讓牧晏膽寒:“我知道晏晏不是普通的姑娘,隻不過晏晏那些小秘密我也不願意去追究,隻要晏晏與我在一起便好,我不在乎晏晏是人還是鬼。沈照寒願意放過你是因為她狠不下心傷害你,可晏晏啊……你知道這六年我是怎麽過來的嗎?如今上天垂憐讓我失而複得,即便是拖著你一起下地獄,我也不會把你放開。”
他唇邊總帶著淡淡的微笑,如不染纖塵的世間皎月,熠熠白雪,清澈溫潤的眼眸裏蘊藏著萬千柔情,可說出的話卻是如此偏執可怕。
牧晏這下總算知道了她又招惹了一個怎樣可怕的人。
宋成玉將她抱到一對燃燒的紅燭前,紅燭前的牆壁上還貼著喜字,牧晏在一旁的桌麵上看見了剪刀和紅紙,這個喜字大概也是宋成玉親自剪的。
他將她穩穩地放下來。
牧晏已經恢複了不少力氣,穿著嫁衣站在紅燭前打量著他。
宋成玉即便是穿著一身紅也難掩風姿,身影修長如竹,雅致不掩英挺,腰間玉佩光華流轉,卻不及他分毫。
牧晏剛才聽了他的警告被下嚇住了,她懂了什麽叫識時務者為俊傑,也懂了什麽叫忍一時風平浪靜,沒有大吵大鬧,乖乖與他拜了天地。
到最後一步夫妻對拜。
她跪在蒲團上,雙手貼在地麵,慢慢俯下身子,額頭輕輕貼在掌背。
牧晏莫名覺得心裏有些沉重,好像這一跪,她的生命不可避免地與他有了牽扯。
柔和的燈光籠罩著對拜的新人,牆上的喜字映襯著燭光,蓮花爐子裏燃著陣陣暖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天邊遙遙地鑲嵌著幾點星子,今晚沒有月亮,月亮在宋成玉懷中。
“喝完這盞合巹酒,晏晏便永遠不要和我分開了。”宋成玉把她抱在懷中,捏著她的下頷,誘哄著她把清酒飲下,偶有幾滴從她殷紅的唇角滾落,流進紅色的衣襟裏。
宋成玉拿過空****的酒盞,又倒了滿滿一盞酒,遞到牧晏唇邊。
牧晏不解地望著他,卻還是乖乖含了一口,還沒咽下,就被宋成玉掐住腰肢,下一刻他溫暖的唇貼上了她的唇,強勢地把她口中的清酒全部渡了過去,他含著她的軟嫩的舌尖,吮吸輕舔,將她的每一寸甜蜜全部掠奪過去,她無助地倒在他懷裏,完全失去了力氣。
不是因為藥,而是因為他。
金酒盞跌落在地,滾了好幾下,酒水灑了一地。
“晏晏不是很喜歡上次買的避火圖,我特意在院子裏搭了秋千,今晚將圖冊子裏的每一個動作都試一遍可好?晏晏酒量差,也不知明早可還能記得今夜郎君是如何疼愛晏晏的。”宋成玉對她說道,嗓音帶著啞意。
……
天色既白,動靜堪堪停下。
牧晏早已昏睡了過去,被宋成玉抱到了另一間房的床榻上,散落的頭發上還沾了綠色的葡萄葉子。
宋成玉輕輕親了親她的唇,唇角彎起,將她發上的葉子拿開,又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剪刀,小心剪了她幾縷頭發,隨後又剪了自己的一截頭發,他把兩縷頭發纏繞在一起,放在了隨身帶著的香囊裏。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晏晏……我做了六年的夢終於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