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跳下城牆
“你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什麽大婚?”牧晏皺了皺眉, 有些搞不清狀況。
於是接下來係統用非常非常漫長的一段話,將她把原文劇情給慢慢過了一遍。
總之很複雜,很狗血,很離譜。
原文女主不忍殺害滅族仇人, 服毒自殺未遂反被男主關進死牢。
男主轉頭就跟女配大婚, 大婚之日女主女配雙雙被綁, 綁匪站在在城牆上讓男主二選一。
男主果斷選擇女配。
女主傷心欲絕, 跳下城牆。
牧晏被這亂七八糟的劇情攪得頭都疼,她甚至慶幸沒有看這玩意。不然她得活活被這狗血又毫無邏輯的劇情氣死。
“所以說女主愛上了男主,也就是女主愛上了滅族仇人?”牧晏問道。
係統:【是呀,區區滅族之仇罷了,隻要彼此真心相愛, 家國仇恨又算得了什麽!所愛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滾犢子吧你。”
牧晏被這段劇情氣得腦仁都疼,對原文女主全然沒了之前的同情。
戀愛腦活該, 建議與原文男主鎖死,不要再禍害別人。
愛上滅族仇人?簡直不要太好笑。
景兒抱著銅鈴兒過來時, 牧晏一直盯著她看, 看得小宮女臉都紅了。
“景兒,你是不是還有事情瞞我?沈照寒是不是要和明瑤成婚了?”
牧晏接過貓,把貓抱在懷裏,輕輕摸了摸它的頭,突然出聲問道。
景兒長久的沉默給出了答案。
“你先出去吧,讓我和銅鈴兒單獨待一會兒。”牧晏若無其事地說道,臉上無喜無悲, 好像不甚在意。
“娘娘,奴婢也具體的也不知道, 隻知道最近宮裏確實在準備封後典禮,可能陛下他也是為了保護娘娘,隻有立明瑤縣主為皇後,明大人才會不再攀咬娘娘。”景兒不忍心看到牧晏傷心,連忙小聲勸道。
“我知道啦,你先退下吧。”
牧晏有些疲憊地說道,她不在乎這些,現在隻要劇情能完成什麽都無所謂。
景兒也不知再說什麽,隻能乖乖退了下去。
“那奴婢先告退了,貴妃娘娘您有事叫奴婢。”
“嗯。”牧晏說。
“銅鈴兒,你說沈照寒究竟在搞什麽?”
牧晏握住胖狸毛茸茸的爪子晃了晃,滿臉的不解。
這些日子她認清了沈照寒的瘋魔,牧晏非常肯定他不是一個輕易會被臣子威脅的人。
難道是因為上次她拿劍捅他的事情,又加上她是敵國聖女欺騙了他。
所以他一怒之下把她禁足,這是下定決心與她劃清界限了?
再說了明家不是旭離的人嗎?為何要告發她是敵國奸細。難道向沈照寒投誠了,所以沈照寒順水推舟娶了明瑤?
這些事情想的她腦子都要炸掉了。
係統說的挺對的。
別人拿的都是權謀文劇本,就她一個人拿了古早狗血文劇本。
胖胖的貓咪被她摸得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牧晏瞬間覺得心裏暢快不少,抱著銅鈴兒又親又摸。
小貓咪永遠的神,隻要抱著貓貓,那些煩心事她也不是很在意了。
船到橋頭自然直。
傍晚時分。
宋福子帶著一群小太監走進了慶毓宮,為首的宋福子端的黃花梨托盤裏是一碗熱氣騰騰的藥。
宋福子身後一群小太監端著托盤,托盤上麵用紅布蓋著看不清是什麽東西。
牧晏恰好在用膳,見到宋福子也是和顏悅色的。
自從她上次在夢裏夢見宋福子救了她,她對他態度好了不少,沒再像以往那樣動不動就對他冷嘲熱諷。
宋福子把那碗熱氣騰騰的藥端了過來,還有一小袋石榴糖。
宋福子對著牧晏行了個禮,恭恭敬敬地對牧晏道:“貴妃娘娘這幾日可還好?陛下雖然病著,但心裏惦記著您的身體,讓奴才帶了藥過來,還叮囑奴才一定要您喝下。”
牧晏卻不領情,她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玉著,筷子啪得落在桌麵上,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刺耳。
她嘲諷道:“既然這麽關心我為何還要把我禁足,為何他不親自來看我?難道就因為我是燕國的聖女?”
“哎呦喂,娘娘哎,你可別冤枉陛下了,陛下早就知道您是敵國聖女的身份。您也不必為此憂慮 。陛下,他不在乎這些。陛下不來看望您,一是因為陛下才堪堪能上朝,二是因為陛下聽聞民間有一個習俗,成婚之前的夫妻不宜見麵,故而陛下這才未來見您。”
宋福子生怕牧晏誤會沈照寒,把事情解釋的清清楚楚,絲毫不給牧晏誤會的機會。
但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讓牧晏愣了好半晌。
沈照寒連她不是原主都知道,知道她是敵國聖女自然也是理所應當的。
但沈照寒居然要和她成婚?!
這是牧晏萬萬沒有想到的。
她陡然站起來,快步走到端著托盤的小太監身邊,掀開紅布,精致華美的鳳冠映入眼簾。
牧晏眼皮子重重一跳,莫名想到了剛才係統說的大婚之日。
不是跟明瑤成婚嗎?怎麽變成她了?
她又掀開另一個托盤上麵的紅布,卻意外看見大紅色的婚袍。
婚袍上麵用金線繡著展翅高飛的鳳凰,點綴著無數華麗的珍珠。
不是皇後冊封典禮上必須要穿的翟衣,而是普通人家結婚時會穿的婚服。
“你這是什麽意思?不是說皇上要娶明瑤嗎?怎麽把婚服送到我這裏來?”牧晏不動聲色別開了臉,不再去看那些擾亂她心神的衣物。
宋福子笑得咧開了嘴,他也算一路看著牧晏從小宮女變成貴妃。
現如今當初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掃地的小宮女竟然要成一國之母了。
宋福子連忙道:“貴妃娘娘,這些話不過是給外人聽的,您隻管安安心心地當新娘子就成,您要相信陛下,陛下會替您擺平一切事情的,大婚典禮過後您就可是正正經經的皇後娘娘了。”
其實這一切的來龍去脈說來倒也簡單。
明家自從前朝開始便是士族之首,這一代的家主明琛早就大逆不道生出了想當皇帝的心思。
先帝在世時身體就不大好,底下的皇子爭奪權勢搞得腥風血雨。
先帝很是不喜太子的暴戾性格,認為太子上位必然會成為禍國殃民的暴君。
但礙於先皇後,先帝並不能明麵上廢掉太子,隻能暗中給其他皇子權利,讓皇子們去爭權奪位。
那些皇子根本鬥不過太子。
先帝沒有辦法,隻能大力扶持明氏一族,妄想太子上位後,一家獨大的明氏可以掣肘日漸暴戾恣睢的太子。
但這也助長明琛有了不該有的想法。
他故意把女兒明瑤送到宮中,就是為了讓明瑤接近太子,當上太子妃,隻要誕下皇孫,便可殺掉太子。
到時候扶持一個孩童當傀儡皇帝,他明琛做個攝政王。
但明瑤根本接近不了沈照寒,替沈照寒擋刀結果被他丟棄在荒野。
明瑤對沈照寒避如蛇蠍,怕得要死。
她求先帝將她賜婚給荊州的容玨,容玨與她自幼相識,一直默默喜歡她。明瑤也做好了與容玨相守一生的準備。
但這卻違背的明琛的意願。
明琛不擇手段殺了明瑤的未婚夫,栽贓給沈照寒,想讓明瑤對沈照寒心懷恨意,找準時機刺殺沈照寒。
明琛沒料到的是明瑤並不甘願成為他的棋子。
剛進宮就故意誣陷牧晏,自己跳河生了一場重病,在**躺了大半個月。
沈照寒接明瑤進宮,主要是因為牧晏總是在莫名其妙提起明瑤。
他把明瑤接近宮來是想看看牧晏究竟想做什麽。
明琛那邊也可以暫時穩住他。
先穩住明琛,再慢慢打壓以明氏為首的士族,提拔以宋成玉為首的寒門出身的官員。
沈照寒前些日子在朝堂上故意針對明琛,使他在官場上愈發艱難。
明琛直接狗急跳牆叛國投靠了旭離。
但前段日子牧晏宜春院差點被綁,罪魁禍首便是明琛。
這直接觸及到了沈照寒的死穴,他對明琛徹底起了殺意。
那些賢明君主轄製朝臣的手段他不想用了,直接派了幾個暗衛刺殺明琛的兒子。
明琛有四個兒子,暗衛殺到第三個的時候。
明琛哭著跪在禦書房外,頭磕了一個又一個,求沈照寒放過他。
沈照寒確實放過他了。
他眼下更想殺的還有另一個人。
那個與牧晏在皇覺寺抱在一起的燕國皇子。
沈照寒讓明琛當朝告發牧晏的真實身份,故意把牧晏禁足,傳出與明瑤成婚實則是讓旭離以為可以渾水摸魚。
這一切目的就是為了讓旭離來救牧晏。
到時候等待旭離的將是天羅地網,五馬分屍。
宋福子想這些事情大致與牧晏講了一下,不過卻隱去了有關旭離的部分。
宋福子不動聲色將話題轉移到婚服上麵。
“為了準備這件婚服,皇上半年前就從民間找來許多技藝精湛的繡娘,又親自繪製了圖樣交給繡娘,隻是為了讓貴妃娘娘體會到民間尋常女子成親時的喜悅。按照祖製本不該如此,但陛下疼愛娘娘至極,不惜違背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老奴在這裏鬥膽懇求娘娘能夠稍微體諒體諒皇上。”
宋福子感歎道,這麽多年他陪在聖上身邊,他從未見過聖上待一個人這般好。
他私心還是希望牧晏能夠好好與沈照寒在一起,這些年來沈照寒為了她真的改變了太多太多。
牧晏心裏亂糟糟的,說不感動那肯定是假的,天底下哪個女子看見這樣好看的婚服會不心動呢。
可心動了之後又能如何。
她終究是要離開的啊。
宋福子把那碗冒著滾滾熱氣的藥,遞給了牧晏。
牧晏接過來,卻沒有喝。
這藥很苦又有一股濃鬱的血味,牧晏是真的真的不想喝。
“宋公公你先回去吧,至於這藥本宮等會兒放涼了就喝,你告訴皇上本宮身體已經好多了,不用擔心本宮。”
牧晏衝著宋福子笑了笑,雖然臉色看起來仍舊不太好,但從醒來就緊鎖的眉頭終是鬆開了。
等人都走了幹淨,牧晏重新端起那碗藥,深吸了一口氣,聞到濃重的鐵鏽味。
“係統,這碗藥究竟是什麽呢?怎麽好像還有血摻在裏麵。”牧晏問係統。
係統檢索了片刻,才慢吞吞道:,【宿主,鎮魂符會損傷靈魂,這碗藥大概可以溫養魂體,鑒於宿主馬上就要離開這個世界,宿主最好還是喝一下吧。】
牧晏聞言不再猶豫,端起藥碗仰頭一口氣咕嚕咕嚕把藥喝了下去。
她獨自枯坐了許久,也不知在問誰:“他為什麽會知道我隻是個孤魂野鬼?”
係統沒有作答,耳畔唯有梅樹搖曳的嘩啦聲。
……
不過五更天,薄薄的雲層中還墜著幾顆星子,慶毓宮內宮外便燃起了大紅燈籠,照得整座宮殿亮如白晝。
紅燈籠隨著春風搖晃出紅暈暈的光亮,落在了門窗上。
明明以往的六年每一天牧晏都在期待著這一日,做夢都在想這一天她要如何跳下城牆,然後回家與爸媽團圓。
可真當這一天到來時,她竟然產生了一些彷徨退縮之意。
她與係統昨晚連夜商討了一個最保險的方案。
先用原文中女主聯係旭離的方法與旭離約定見麵的地點,再而刺傷沈照寒逃婚找到旭離,然後跳下城牆。
如果不刺傷他,依照沈照寒的性格,他根本就不會放她離開。
她不得不傷害他。
牧晏整個早晨都麵帶笑容,任由景兒梳洗打扮,好像真的是一位待嫁的新娘子。
比不上民間的繁雜流程,什麽納采問名是通通沒有的。
不過宋福子後來倒是又送了一對活雁,他說是沈照寒去萬獸園親自獵來的。
民間男女定親時,男方便要送一對活雁給女方作為聘禮。
沈照寒自幼在宮裏長大,按理來說對這些俗事不太了解,但他為了她卻力求樣樣至臻至善。
“貴妃娘娘,啊不對,奴婢該叫您皇後娘娘了,您今日可真好看,像神仙一樣。陛下見了肯定都認不出來。”景兒放下了手中的螺子黛,捂嘴笑著說道。
牧晏望向銅鏡裏的自己,怔了怔,頓時笑了起來,笑靨如花,眉心碎金花鈿奪目,讓周圍的小宮女們幾乎移不開眼。
濃如墨的長發盤在腦後,發髻兩旁各簪著一對長長的鳳凰九珠簪子,點翠牡丹鳳冠華美異常,紅色的嫁衣款式繁雜,流光溢彩,更襯得牧晏仿若盛開的牡丹花。
可牧晏的心卻沒有任何的波動。
到了規定的吉時,便要離開慶毓宮了。
她坐上來接她的鳳輦,到了太極殿。
她仰頭望向站在高台上的男人。
牧晏知道他在看她。
她走過長長的台階,接受群臣的朝拜,站在高台的他,主動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依舊是那麽涼。
但她的心卻陡然跳動起來,撲通撲通,好像小鳥張開翅膀翅從樹上墜落。
“你眼角的淚痣呢?”牧晏奇怪地望著他,踮起腳伸手想摸,卻被沈照寒躲開。
他今日同樣一身紅,再也沒有往日的陰鬱陰森,眉宇間盡是俊逸溫柔,黑沉沉的眼眸裏全是她的身影。
“淚痣太過不吉利,所以今日用東西遮掩了。”沈照寒緊緊握著她的手,說這話時竟然有一些羞赧。
“晏晏今日很好看,朕差一點就沒認出晏晏。”
沈照寒與她肩並肩接受群臣的朝拜,兩人五指相扣,親密無間。
高台之下的臣子跪地齊聲喊道:“祝皇上皇後娘娘鳳翥龍翔,締結良緣!”
“若是有一日我成了旁人,你還能認出我嗎?”牧晏輕聲問道,她的聲音幾乎被大臣的祝福聲淹沒。
“能的。”但沈照寒卻回答了她,聲音異常堅定。
“所以……我要離開了,你願意放我走嗎?”牧晏笑著問他,可不知不覺眼淚還是流了下來,她拚命地忍住不願在他麵前落淚。
想想也是好笑,她以前慣常喜歡在他麵前假哭,隻要他不遂她的心願她便要躲在他懷裏哭鼻子,如今倒是不願意在他麵前哭了。
過了好一會兒,沈照寒都沒有回答,在牧晏幾乎懷疑他沒有聽到時。
沈照寒啞著聲音問她,幾乎帶了些不易察覺的哽咽:“能不走嗎?”
天下的至尊,夢中殺人不眨眼的瘋子,如今竟手指顫抖地緊握住她的手,目光哀求,要多卑微有多卑微,好像一條乞求主人不要離開的狗。
“不行,我必須離開。”
牧晏的手被他握的有點痛,但她隻是仰頭看他,另一隻手抬起輕輕摩挲他的眼角,直到那顆綺麗的淚痣再次露出來。
“我很喜歡你的淚痣,沒有什麽不吉利的,以後不要隱藏起來。”她踮起腳,摟住她的脖頸,示意他低頭,她親了親他眼角的淚痣。
沈照寒緊緊的把她擁在懷裏,似乎要把她揉入骨血之中。
他知道他留不住她了,可還是忍不住存有一絲妄想,一些不該有的希望。
“如果我不讓你離開呢?”
“我會把這根簪子插進你的胸膛。”牧晏揮了揮手中打磨鋒利的金簪,對著他露出肆意張揚的笑容。
“那晏晏還是讓我受傷吧,我……害怕我忍不住不讓你離開。”沈照寒慢慢鬆開了她,泛紅的眼眸死死盯著她,似要把她永遠記住,刻在腦海裏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他忽然握住了她拿著金簪子的手,帶著她毫無猶豫地朝胸膛紮去,血瞬間噴濺出來模糊了牧晏的視線,他重重地推開了她,聲音冷漠。
“你快滾吧。”
牧晏沒站穩狼狽地摔到了地上,沈照寒眼神一暗,想伸出手扶她起來,可伸出的手停頓住默默緊攥成拳,別開臉不願再看牧晏。
華麗的鳳冠被甩在了地上,摔下了高台,耀眼的東珠滾落一地。
牧晏有些難過,她強忍著沒有再看沈照寒,她提起裙擺朝著城牆的地方跑去。
溫暖的春風吹拂她的臉龐,牧晏跑著跑著突然淚流滿麵起來,可卻一次都沒有回頭。
台下的大臣隻能看到皇後娘娘突然摔倒在地然後提起裙子往外跑去,而帝王站在原地目送她離開,隨後搖搖欲墜的身體跌倒在地上。
侍衛們團團圍了上來,才發現皇帝胸膛插著一根鋒利的金簪子。
“帶我……去追她。”沈照寒捂著流血的胸膛,死死拽住侍衛統領厲聲道。
他到底還是舍不得就這樣放她離開。
……
牧晏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她氣喘籲籲,嗓子幹痛,這才慢慢停了下來。
她一步步踏上了城牆的台階,甚至難得有心思去看一看九重宮的風景。
畢竟她在這裏生活了整整六年。
下一次指不定穿到什麽世界呢,可能這是最後一次俯瞰這九重宮了。
她靜靜地傾聽著耳畔呼嘯而過的風聲,任由柔軟的風好把眼淚擦幹。
九重宮比她想象中還要大,進宮那麽多年,她從未來過城牆。
可能是她早已知曉了她的結局,所以不願意來到這裏,畢竟誰願意去看自己的葬身之地呢。
城牆以內放眼望去盡是彩色的琉璃瓦,她甚至能看到慶毓宮在什麽位置,也不知道景兒和小裕在做什麽。她們早晨才高高興興送她出嫁,若是得知她跳樓自殺了,指不定會有多傷心。
不知道銅鈴兒會不會想他,也不知道它願不願意跟景兒一起走,若是留在慶毓宮會不會被沈照寒以後的妃嬪繼承,就像她當初那樣繼承銅鈴兒那樣。
這樣想著牧晏心裏難免不痛快起來,恨不得現在再回去對沈照寒耳提麵命不許他以後納妃子把人塞到慶毓宮。
但她又有什麽立場要求他呢。
城牆以外便是朱雀大街了,她依稀能夠聽見小販的叫賣聲,可惜了她來了這個世界六年了,隻去過一次朱雀大街,沒有真真切切地感受一次古代的煙火氣。若有下一次,她定要逛個夠。
今天的天氣格外的晴朗,在這樣的天氣去死簡直暴殄天物。
牧晏踏上了最後一層台階,盡可能去嚐試想象當時女主的心情。
或許隻要設身處地的融入角色,她就可以從容地麵對死亡了,牧晏仔仔細細回想了一下係統給她講的那些故事。
是滅族仇人的愛人選擇了他人,沒有選擇自己,於是悲痛欲絕跳下了城牆。
嘖,她還是無法理解。
若是她或許會好死賴活也要活下來,想盡一切辦法去殺死那位滅族仇人。
這般死去,她肯定會死不瞑目的。
算了,就帶著去往新世界的期待去跳樓吧。
下一次會去什麽世界呢,她可是快穿小說女主角哎,修真世界,未來末世,現代霸總?
隻要想想就覺得未來可期……個屁。
算了算了,兩眼一閉,什麽都會結束了。
可是她還是害怕啊。
怎麽可能兩眼一閉就什麽都結束了。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呢!
牧晏到現在都清晰的記得她出車禍時的場景,當時她正在過馬路,突然一輛轎車橫衝直撞把她直接撞飛了。
她當時沒反應過來一下子就被撞飛了十米遠,摔到地上摔了好一會才能感到鑽心的疼,渾身的骨頭都裂開了。
而那個肇事司機連救護車都沒叫,開車從她身上又碾了一下,逃走了。
這種事情牧晏以前也就在網上聽說過,開車撞到人與其負擔無窮的醫藥費,不如負擔一個死人的價格,但沒想到會被自己親身體驗了一把。
雖然後來這司機因為酒駕加上故意殺人被判了無期。
但那又如何呢。
當時她就想著她不能死,她爸媽五十歲了就她一個閨女,好不容易把她拉扯大培養她讀大學,她還沒來得及回報父母怎麽就能先死了呢。她要是死了,她爸媽該怎麽活啊。
即便渾身骨頭都碎了,髒器都被骨頭捅破,她還是撐著一口氣見到了父母最後一麵。
可惜隻是最後一麵。
在這樣的胡思亂想中,牧晏踏上了最後一層台階。
遠遠的她就看到旭離高大寬厚的背影,他一手拿著鋒利沾著血的長劍,一手還粗暴地拽著一位頭發淩亂的藍衣女子。
牧晏一眼就認出來,那個藍衣女子是明瑤。
牧晏剛想叫住他們,卻不期然看到旭離不由分說拖著明瑤,把明瑤按在欄杆上,然後粗魯地吻了上去。
牧晏眼眸不可置信地睜大,迅速背過身去,生怕看到什麽不該看的東西。
“係統,這是什麽情況???旭離和明瑤怎麽在一起了?”牧晏沒料到兩人都被逼到絕境了,居然還搞這種事情。
係統:【宿主,旭離和明瑤是本文的副cp哦,第二對替身文學知道吧。你與明瑤長得有幾分相似,旭離對你愛而不得然後對明瑤強取豪奪。對本文中的白蓮女二簡直是虐身虐心,甚至還把女二送到了軍營裏當軍妓,宿主,是不是特別的刺激特別的好看呢!!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這種文,就是男主把不聽話的女主送到教坊司,日日去女主那裏獨寵女主,簡直不要太刺激了!】
牧晏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她轉過身體,神情陰鬱地盯著他們兩人看了好一會。
確認了旭離正的不管不顧明瑤的意願想要強迫明瑤,甚至已經開始動手解開明瑤的外衫,行為越來越過分。
牧晏突然對著係統幽幽說道:“係統,我忽然就知道我的結局該是什麽樣子了。”
係統:【宿主,你在說什麽呀?】
牧晏沒有再說話,而是拔下發髻上的金簪,一言不發走了上去。
明瑤本來已經閉上眼睛準備認命了,她生來就是如此,總是逃脫不掉命運的捉弄,在家時被父親當作官途上的棋子,嚐試逃離嫁人還是躲不掉被利用被踐踏的宿命。
她的一生或許就該如此了。
可就在她滿心絕望的時候,她看到一身火紅嫁衣的牧晏走了過來。
牧晏衝她笑了笑,她們第一次見麵時,她同樣對她這般微笑,溫暖又熱烈。
明瑤的眼淚忽然流了下來。
她想叫她不要過來,她不想讓牧晏看見她這般狼狽的模樣。
可牧晏隻是輕輕拍了拍旭離的後背,旭離不耐煩地回望,看見是牧晏後立刻變了臉色,變臉的模樣特別的滑稽。
明瑤瞬間被他甩在了地上,像是沒用破舊的玩偶。
明瑤疼得倒抽一口氣,她卻一點顧不上身體的疼痛,隻能慌亂的用被撕扯破碎的衣物掩蓋住身體。
溫雅如玉的女子就這樣被命運一次次拖進爛泥裏,怎麽掙紮都逃不出來。
牧晏解開了外袍蹲到明瑤身旁為她蓋上衣裳,她輕輕地捏了一下明瑤的手,無聲地給予她力量。
“牧晏,你終於來了。我等了你好久,你別誤會啊,都是這個賤人勾引我的。”旭離站在一旁,連忙對牧晏說道。
牧晏卻沒有理他,她一言不發地走至旭離身前,沒有一絲猶豫藏在袖子裏的金簪瞬間捅入了他的心口。
以前看見螞蟻搬家都要繞道走的人,此刻卻眼都不眨地想要殺死旭離。
係統:【宿主,你再發什麽瘋!他可是男配,男配你懂嗎?!你可千萬別亂來,明瑤有她自己的命運,你又怎麽怎麽知道她不願意和旭離在一起了,那麽多虐文小說裏的女主最後不都跟男主在一起了人家照樣幸福美滿,宿主你要想清楚可千萬別插手!否則你被檢測員檢測到會遭到懲罰的!】
“是嗎?既然我的命運注定是為了滅族仇人殉情,是從這裏跳下去,那麽現在我就改一遍命運給你看!”牧晏在心裏對係統說道。
牧晏拔金簪拔了出來,冷冰冰地看著這個強/奸犯。
反正她是鐵定要死了,臨走前還不如帶走這晦氣玩意。
愛他的原身被他送到異國當奸細,現在又在這搞什麽替身文學禍害明瑤,牧晏想想就覺得惡心。
旭離捂著胸口,滿眼震驚地望著她:“牧晏,你發什麽瘋?”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牧晏狠狠撞向了他,像是一團滾滾燃燒的火。
“你這種垃圾與其活著繼續害人,不如隨我一起去死吧。”
她死死拽著他,拖著他,用盡所有的力氣也要殺死他。
兩個人推搡著,一同墜下了城牆。
“牧晏!”
明瑤尖叫一聲伸手想要拽住牧晏,可惜來不及了。
牧晏墜落之際,對她說了句話。
明瑤跌坐在地,淚如雨下。
她說:“明瑤,好好活下去。”
……
牧晏從城牆上摔到地麵上時,再一次認識到自己挺命硬的,這樣居然還沒死透。
旁邊的旭離已經斷了氣了,渾身是血,看起來特別可怕。
她不會也這麽可怕吧。
如果身體驟然遭到巨大的損害,身體的痛覺是反應不過來的,要慢慢才能感知到疼痛。
牧晏現在就能逐漸感受到疼了,這疼她還挺熟悉的,當初出車禍時也差不多這麽疼。
剛才那廢物係統還電擊了她,估計是因為那什麽檢測員檢測到她殺了男配。
怎麽死都不讓她死個痛快。
她看見了跌跌撞撞奔向她的沈照寒,他身上都是血,可他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
那樣驕傲矜貴的人摔倒在地上,很狼狽,但卻慢慢地艱難地往她身邊爬行。
他經過的地方都是血,暗紅的,刺目的。
若是以往牧晏肯定是要笑話他的。
可是現在她笑不出來了,真的很痛啊。
小說裏那些唯美浪漫的死亡場景都是騙人的嗎?為什麽她這個虐文女主死的那麽狼狽,渾身都是血,還有他這個男主也挺狼狽的。
既然他都這樣不要麵子往她跟前爬了,那她就勉強往他那邊爬爬吧。
可是她好累啊,完全沒有力氣。
她剛往沈照寒身邊一點點,就不受控製噴出了一口血,好在身上的紅色中衣即便染了血也看不太出來。
她的手碰到沈照寒的手了。
他又哭了。
他哭起來真的很好看啊。
她這輩子可能沒有機會再看他哭了。
牧晏想衝他再笑一笑,可是大口口的鮮血噴了出來,濺了沈照寒一臉。
沈照寒終於抱住了她,她躺在他懷裏,想要替他擦一擦臉上的血。
可越擦越髒,越擦越髒。
她好累啊,真的好痛啊。
“牧晏……牧晏,不是說要離開的嗎?你不是說你是鬼魂嗎?這就是你離開的方式嗎?早知道……早知道就一直鎖著你,我不該心軟放你離開的。”
沈照寒甚至不敢碰她,她的的衣服早已被鮮血浸透,他害怕碰到她的傷口弄疼她。
牧晏已經意識模糊不清了,渾身都好痛好累,她知道她終於要走了,要離開這個軀殼了。
“沈照寒啊,我好疼……”
這是牧晏留給沈照寒的最後一句話。
沈照寒像一個靜止的雕像安靜地抱著牧晏的屍體,兩人身上的血交融在一起,分不清究竟是誰的。
明明今天是他們兩人的大喜之日,明明眾人還在祝福他們永結良緣。
為什麽他的晏晏就這樣離開了他。
以這樣慘烈的方式。
男人俊美妖冶的臉慢慢滑下兩道血痕。
人悲傷到極點原來真的會留下血淚。
牧晏總是問他為何對她如此執著,為何就一定要拽著她不放手。
每次牧晏問他都被他敷衍過去。
他想他是恨她的。
他本就該恨她。
她不由分說把他拖下欲海,帶著他陷入情愛的陷阱,他一腳踏入深淵再也無法出來。
而她卻毫不在意,說忘就忘,甚至反過來怨他不願鬆手放她離開。
他怎麽可能去鬆手?又怎麽舍得去鬆手?
如今他如她所願放她離開了。
可她卻又帶給他一場餘生都難以忘卻的噩夢。
就像這麽多年唯有他一人空空守著那份記憶,從頭到尾也隻有他在意……也隻有他不敢忘記。